第五章
「放開我!」卓岳兒惱火地叫著。
「抱歉,小姐,恕屬下不能從命。」卓家侍衛王有成邊駕馬車邊回頭道,眸里全是心疼。他趕了三天三夜的馬車,小姐也哭喊了三日,她的痛他感同身受呀!
「王有成!你怎麼忍心讓我全家人的尸身曝曬刑場?」卓岳兒厲聲嘶吼著,兩手為了掙月兌束縛,早磨出兩道深深的血痕。
「就因為卓將軍將你交付予我。」王有成強忍著熱淚咬牙應道。他十歲跟著卓將軍,如今都四十了,卓家百余條性命因陳宰相的陷害一夕枉死,這筆血債總有一天要討回來的。
「可惡!」
「小姐,陳宰相親自監斬,還下令不準任何人替卓家收尸,就是在等小姐自投羅網,我不能讓小姐去白白送死。」
「嗚嗚……嗚……」卓岳兒在車廂里放聲大哭。
「小姐,你是卓家僅存的血脈了。」
「嗚……嗚……」她兀自哭個不停。
「陳宰相勢力正大,不可能放過小姐,若連小姐都死了,卓將軍的冤屈要由誰來討呢?」
卓蘭成將軍鎮守西北邊關三十年,替朝廷打退數次強悍蠻族的進襲,論功績朝中無人能及,先皇和當今皇上都甚為倚重,而他剛正不阿的個性卻也替他樹立不少敵人。
陳宰相更對他破例封為鎮遠侯深表不滿,更怕他的勢力凌駕其上,于是不惜私下和蠻族聯手,不時以各種私通敵營的假證狙謄陷,幾年下來,原本對卓將軍極為信任的皇上,也難免有些動搖。
就在卓將軍努力抵擋蠻族的同時,陳宰相呈上造假的證據,再次誣指卓將軍謀反,皇上被那一張張共謀江山的假證據氣得失去理智,便下令將卓將軍交由陳宰相發落,卓家因謀反誅連九族,不到三天,卓家再無任何活口。
若不是卓岳兒正巧上天山拜師,她也不可能活著。
「可惡!可惡!可惡!」卓岳兒對天狂吼。爺爺一輩子為朝廷百姓賣命,到頭來卻落個謀反的千古罵名,這股怨氣她怎麼忍得下?
王有成終于停下馬車,替她松綁,小心翼翼地為她上藥包扎,見她茫然地看著前方,他不禁擔心地輕喚︰「小姐。」
「可恨的是我沒有能力替爺爺報仇雪恨。」
他按住她的肩,「我們需要的是證據。」
卓岳兒望向他,茫然的眸子漸漸凝神。「對,找出那惡人陷害爺爺的證據,我們快去找。」
「不,陳宰相就是希望你自己送上門,才能徹底滅了卓家,你真要如他的願?」
「那我該怎麼辦?」卓岳兒兩手掩面泣不成聲。
「小姐,你必須忍耐。」
「不!」她恨恨地瞪著他。
「等風聲過後,我們再努力找證據替老爺平反,並治陳宰相的罪。」
「那要等多久?」
王有成沉痛地默然不語,他甚至不知道今生是不是能看到那一天的到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那種敗類在廟堂上耀武揚威?為什麼爺爺被那種人害死還遭人唾罵?」
「小姐,能不能報仇就看你了,就看你沉不沉得住氣,忍辱負重扛起替卓家報仇雪恨的大任。」王有成給她一個活下去的目標,不然他好怕小姐會做傻事。
卓岳兒終于冷靜下來。沒錯,卓家的仇當然由她來報,她必須堅強的活下去,總有一天會送陳宰相入十八層地獄。
一想到一家人的慘狀,她又悲傷的啜泣,「那天什麼時候會到來?要等到什麼時候……到底要等多久……」
王有成只是不停地拍著她的背……
卓岳兒茫然地張開眼,才發現早已淚濕枕頭,原來她又作夢了。
「但那輕拍……好真實。」夢里她痛哭時,王叔安慰她的動作,直到現在她都深刻感受得到……倏地,她瞠大眼,不,是真的有人在拍她的背!
她吃驚地回頭,就見上官修側躺在她身後,一邊打呵欠一邊拍著她的背。
「你醒啦。」
她瞪著兩人幾乎貼在一塊的身子,久久發不了聲。
「你又睡著了嗎?」
直到上官修的大胡子在她眼前放大,卓岳兒才回魂,卻被眼前的事實嚇出一身冷汗,他們為什麼會同床共枕?
「你……我……這……怎麼回事?」她緊扯住他的衣襟大叫,「為什麼你睡在我床上?」
卓岳兒臉紅得像夕陽般美麗,可眸子里卻噴著熊熊怒火。
「你哪只眼楮看見我睡在你床上的?」上官修閑閑地反問。
「你現在就躺在我床上,還敢狡辯?」
「我是在你床上,可我沒睡。」
「那有什麼差別?」
「差別可大了,你也不想想現在是三更半夜,別人都好命地呼呼大睡,我卻得犧牲睡眠辛苦地安撫某個沒良心的凶女人。」
「什麼啊?」
「結果那個沒良心的凶女人居然漠視我的好意,還無情的指責我爬上她的床。」
「你什麼時候安撫我了,我怎麼不知道?」
「就在你哭得唏哩嘩啦的時候。」他拿衣袖擦去她臉上的淚珠。
「我……」卓岳兒漲紅了臉,她想起來了,就是發現有人拍她的背,她才醒來的,但他怎麼會知道她哭了?
「我從不知道一個人的哭聲可以吵成那樣。」
她瞪大眼,才不信自己真的哭得很大聲。
「你呀,害得我沒得睡,本來想過來揍你一頓,但我都沒動手,你就哭成那樣,真動手了,到最後辛苦的還是我的耳朵,我只好扮好人安撫你了。」
「我……那……嗯……」
「怎樣?」
「我有……說夢話嗎?」她到底泄漏了多少細節?
「有呀。」
「真的?」她的臉色刷白了。
「不過呢,因為你一直哭,所以根本听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他聳聳肩,她不想讓人發現,他也可以配合就是了。
「是嗎?」她吸吸鼻子,臉上有小小的放松。
他修長的手指輕刮著她的臉龐,明明她剛哭過,連鼻子都紅紅的,但他就是覺得現在的她好誘人,沒有刻意的矯情,是那麼自然流露憨憨的傻笑,但就是勾動了他的心弦。
不想愛她卻意外陷得好深,這真是太糟糕了。
「那個……嗯……」
「怎麼?」
「謝謝你。」
「真要謝就拿出點誠意。」
「啊?」
「比如這樣。」他點點自己的唇瓣,要她自己看著辦。
她呆看著他許久,才明白他的色腦袋在打什麼歪主意,當場掄拳頭想把人揍下床去。
「哈哈!這麼小氣?親一下會怎樣呢?」上官修握住她的小手,笑得很開懷。
「滾出去!」她氣紅了臉,這色胡子就會佔她便宜。
「別太壓抑自己,你呀,很努力了。」他嘆口氣又輕拍她的背。
聞言,卓岳兒又紅了眼眶。不,她的努力根本不夠,才會任由壞人繼續坐在大位上,而家人含冤九泉。
「你還有我,還有朱姨,還有那個在夢里拍你背安慰你的人,你並不是孤單一人懂嗎?」
「那是王叔。」她把玩著他的衣襟,撐這麼久了,她真的好累,她能稍稍靠他一下嗎?
「是嗎?」他仍輕拍著她的背,說不說全在她,強逼是沒用的。
「所以你早知道我是誰對吧?」
「彼此彼此!」上官修微笑瞧著她,眸里全是贊許,一般人應該猜不出來才是,她卻聯想到了,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咦,你真是我想的那個人?」他早被上官家宣布死了,若不是曾听爺爺提過他的名字,她也不敢這樣猜測。
「我家的姓不多見。」他眸里閃過一絲傷痛。
她凝望著他,果然他也有無法啟齒的傷痛吧,她溫柔地撫上他的臉龐。
「怎麼?因為感同身受,所以你跳過親吻想直接以身相許了嗎?」他收起傷懷又逗起她來。
「信不信我馬上讓你的左眼和我的右拳以身相許?」她掄起粉拳威脅道。
「哈哈……」他大笑出聲,把傷感趕出心房,有她在,總有一天,他相信可以重新振作的。
她嘆了口氣,幽幽地問︰「你相信我爺爺叛國嗎?」
「不可能。」他肯定道。
「真的?」
「嗯,我年少時見過卓將軍,也去過他鎮守的西北邊關,我只能說若沒有卓將軍,現在已不能稱天朝了,卓將軍真想叛國,不必三年,中原絕對是卓將軍的囊中物,他不必辛苦擋在邊關三十年。」
卓岳兒不禁放聲大哭,為什麼他看得這麼清楚,那個離天最近的人反而瞎了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