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雖然從那一夜起,他將她困在床上三天三夜,但是上的折騰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看著花兒被鞭笞那樣的怵目驚心。
鼓起最大的勇氣,姬蝶舞終于在他欲出門去辦正事之前擋在他的身前。
「怎麼?」嘴角揚著邪美的微笑,黑岳天在她開口之前,其實已經知道她這般懇求的模樣可能是為了什麼。「你該不會是想去囚房里看那個被鞭打得不成人形的人吧?」
「可以嗎?」經過那一場驚心動魄的鞭打之後,她已然真正成為溫馴的女奴,所有的倔傲早已被他清除得一干二淨,斷然不敢擺高姿態。
而此時此刻,她的戰戰兢兢更是前所未有,就怕他開口說出的,會是一個不字。
「有何不可?」濃眉斜挑起疑問的弧度,黑岳天的回答是姬蝶舞沒有預料到的。
他竟然會答應?這讓她明眸倏睜。「為什麼?」她吶吶地問,仍然沒有辦法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的答案。
「為什麼?」黑岳天微微扯唇,湛藍的眸子鎖著她的。「唯有讓你看看你造出來的惡果,你才會再也不敢逃出去。」
姬蝶舞踉蹌地向後退去,原來瑩白的面容變得蒼白無血色。
他做了這麼多傷害她、傷害他人的事,就只為了不讓她離開……
她感覺到自己幾乎要窒息在這場永無止境的邪惡里,再也沒有辦法恣意地呼吸。
姬舞蝶急切的奔入囚牢,滿腦子全是花兒被鞭打得傷痕累累的模樣,完全沒有想到她即將趕赴一場更大的災難。
趕到花兒的囚房前,映入眼簾的是癱軟在地上,閉上眸子休息的花兒。被鞭打過的傷口未能好好醫治,看起來更是恐怖。
「花兒!」姬蝶舞連忙把自己帶來的藥拿出來,待僕人恭敬地為她開了門之後,立刻進去。
「你來了。」花兒微微睜開美眸,蒼白的唇泛出一抹詭異的笑。「你終于來了。」
「對不起。」姬蝶舞听到花兒沙啞的聲音,雙腿一軟,立刻不听使喚地跪坐地上。「我沒有想到……我真的沒有想到……害你受苦了……」
「我也沒有想到。」花兒淡而無力地說道。「我也沒有想到已經千方百計地要讓你走了,他還是無論如何都要你!」
姬蝶舞一怔,「你說什麼?」
「我不能原諒你!不能原諒你……」花兒充滿血絲的眸子倏地瞪大。「為什麼你就可以被他捧在手心?為什麼只有你被他捧在手心?」
「我沒有……」姬蝶舞猛然搖頭。她從來沒有想到花兒放她走的原因其實並不單純。「我沒有被他捧在手心,他不過是把我當成奴隸而已。」
「才不!」花兒激動地駁斥。「他根本就不是將你當奴隸,奴隸應該是像我這樣的!為什麼只有你能得到他?為什麼?」
「花兒……」姬蝶舞被花兒突如其來的嘶吼駭得頻往後坐。「你冷靜一點……」
「我沒有辦法冷靜!我怎麼可能冷靜!」花兒唇邊的笑變得扭曲。「既然我得不到他的關心注視,那我就要得到他的恨!」
「花兒……」姬蝶舞倒抽一口氣,不停地搖著螓首。「不值得,他不值得的,啊。」
某種冰涼而尖銳的東西刺咬上她的腳踝,她吃痛地叫出聲,低首一看,才發現是條赤色的小蛇。
她愕然抬眸向花兒。
「我要你死。」見到她錯愕的模樣,原來瘋狂的花兒反而冷靜下來,微微冷笑著。
「這條赤煉火蛇是我喂養出來的。從愛上他之後,我就每日服極淡的毒,讓這條蛇天天飲我的血……我從那時候就在想,若是有天他愛上了別的女人,我一定要以這條蛇的毒得到他的恨!這條蛇天天飲我的血,早已匯積了大量的毒氣……你現在有沒有覺得頭暈目眩,難以說話?」她狀似關心地探詢。
「你……」姬蝶舞只感覺天地都為之搖晃,花兒的容顏在她面前變得模糊,隱隱約約之間,她只能看見一抹冷笑。
「他沒有辦法救你的。這條蛇的毒我最了解,他沒有辦法救你的。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你死,卻束手無策;而我,終于能夠得到他的恨。」花兒露出滿意的微笑,縴手握住那條蛇,隨後用力地捏住。
赤煉火蛇立刻暴斃在她的手下。
「放心,我跟著來了。」花兒將蛇送抵她笑得詭魅的嬌唇邊,輕輕地落下一吻,隨後,咬舌自盡。
已經毒發的姬蝶舞完全看不清楚,在恍惚之間,她似乎看到花兒唇邊那抹既絕望又滿足的微笑……
姬蝶舞的身子時而發冷、時而發燙,整個人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不斷地作著一個又一個可怕的惡夢。
她不停地喃聲囈語,卻對外界的變換失去了真切的感受能力,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在彷佛之間,某個焦急而脅迫的聲音不停地嚷喚。縱是如此,她卻沒有氣力從夢里睜開眼,只能任那聲音不停旋繞在耳邊。
其余的,她再也無法知覺。
黑岳天策馬飛奔著,將昏迷不醒的姬蝶舞緊緊地攬在胸前,前往一個深深的谷底求醫。
而他身後跟著的,則是日月教的左右護法。
他以驚人的快速到達,抱著此刻正不停冒汗的姬蝶舞下馬,連門都未敲,就直接闖入了別人的屋里。
他迎面對上的是一個面帶不悅的男子,以及一個帶著面具、眸蘊詫異的女子。
「我不醫人的。」聞人胤冷漠地說道。看到黑岳天緊擁著懷里昏厥的女子,就知道他的來意不外是求醫。
「救這個女人,我把我的命給你。」黑岳天幾乎是面無表情地說道,只有那雙藍色眸子里有著深深的堅決和疼痛。
「我不缺你的命。」聞人胤冷冷地應。武林正派之人都欲奪取的這一條命對他而言根本就沒有意義。對他而言,真正有意義的,只有一個女人的命。「而你的女人的命,與我並沒有關系。」他淺淺地笑著,在黑眸深處有著別人看不透的試探。
黑岳天俊美的容顏糾結著,懷抱住她的掌緊緊捏握著,話還沒說出口,站在聞人胤身旁的女子已然說話。
「不……」無鹽淡淡地搖著頭。「你不救她?」她的聲音中有著過于激動的傷心,就像是她再也無法看任何一對愛侶分離。「這個男人都已經說了,他願意拿他的命來換……」
那意謂著那個不省人事的女人對他而言有多麼重要!
聞人胤定定地凝視著她。「你希望我醫他?」
為什麼他注視著她的眸光是如此灼熱?無鹽情不自禁地顫抖著,卻沒有問出口,只是點點頭。
「好,我會想辦法。」聞人胤對她露出一抹微笑,隨後轉向黑岳天。「要知道,能讓我救人的原因只有一個。」
「她?」黑岳天藍眸凝向無鹽。
「讓我再也不救人的原因,和讓我動手救人的原因,從來都是同一個,只有那一個。」聞人胤對黑岳天露出淡笑,話卻像是說給無鹽听的。
真是為了她嗎?無鹽原就已經在輕顫的身子顫得更厲害了。他會不會,已經發現了什麼?
不……不可能……
最深情的男人,往往都會為了他們所愛的女人做盡最瘋狂的事,也會做出最大的退讓和犧牲。
「她被赤煉火蛇所咬,還能活到現在,真是不容易。」聞人胤淡笑著,知道一開始時黑岳天一定是一口一口地將毒血吸出。「雖然你急救得當,但是經過喂養的赤煉火蛇的毒可不容小覷。」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黑岳天驟然挑眉,對姬蝶舞的擔憂幾乎已經要讓他失去平日的冷靜。
對上身旁女人憂心的眸,聞人胤扯唇一笑。「赤煉火蛇的毒是會繁衍的,無論你吸出了多少毒血,只要她體內還有余毒,赤煉火蛇的毒都會再一次地衍生而出,而且,那毒無藥可解。換句話說,赤煉火蛇的毒,無論時間長短,終將會要了她的命。」
「不要告訴我沒有任何辦法可醫!」黑岳天冷冷揚眉。「否則我若是發起狂來,會做出什麼事,我可是不能保證。」
「醫是能醫,只是,這醫法非常危險。也許得賠上你的命。」聞人胤平靜地說道,絲毫沒有被駭到。
「快說!」黑岳天像是一點兒也不介意,急欲知道究竟有什麼辦法能救她。
「換血。」聞人胤淡淡地道出兩個字。「用你身上的血,換清她的血。」他凝向著急的黑岳天,「先別急著說你願意。換血的危險性很大,不成功的話,你們兩人都可能喪命。即使成功了,換完血之後的一個月,你的身體會非常虛弱,沒辦法使半點武功。」
「那又何妨?」黑岳天挑高俊眉,像是這些風險和後遺癥對他而言一點都不重要。「現在就開始。」
為了她的命,他願意賠上所有,甚至自己的命。沒有其他人能奪走他的女奴,就算閻羅王也一樣!
結果,飛龍堡其余人為了接近聞人胤而在谷里蓋的小木屋,又被權充為換血的場所。
「成功了。」聞人胤步出房間,對無鹽微笑著。
「那就好!那就好……」無鹽不由自主地,深深偎進他的懷里,也不管他的身上是否有血污。
她再也不願看到任何愛侶因生離死別而被迫分開了!再也不願……
「黑岳天!黑岳天耶……」屋外有個容貌嬌艷如花的女子在嚷叫著,恨不得立刻沖進去看黑岳天的長相。「你為什麼不讓人家去看?」她對擋著她的男人皺起眉頭。
「看他做什麼?」風奪雲皺起眉,顯然是吃醋了。「你有我就夠了。」他緊緊圈著愛妻,不放手。
「我當然要去看他啊!」華飛雪仍然好奇得緊。「武林正派人士人人得而誅之的男人耶,要人家怎麼不好奇?喂,你放開人家好不好啦?」她可憐兮兮地望著風奪雲。
「他們還在昏迷不醒,不許你進去吵人。」暗地吃醋的風奪雲以一個最掛得住面子的方式來拒絕她。
「可是人家真的很好奇,不只對他,還有對他那個女奴……你看他那個人奇不奇怪,竟然可以對一個女奴付出這麼多!你不覺得這很夸張嗎?」華飛雪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可思議。
「他不過是愛上他的女奴罷了。」風奪雲淡淡答道,心里深深希望自己那好奇心過度旺盛的妻子別真的跑去騷擾別人。
「對吼!我怎麼沒想到這個可能性?」華飛雪不好意思地看向丈夫。「你覺得他自己知不知道?」
還在好奇,唉。「我怎麼知道他知不知道?」
「等等,他知不知道好像不是重點。」華飛雪猛然想起一件再重要不過的事。
終于想通了嗎?風奪雲的笑總算輕松了些。
華飛雪一臉慎重地說道︰「重點是,我要把我身邊的奴婢都換成男的,免得你也看上哪一個,愛上其中哪一個!」
華飛雪的話,差點讓風奪雲就地吐血而亡!
「她為什麼還沒有醒過來?」雖然臉色蒼白,卻仍然俊美邪佞得過分的黑岳天覷向聞人胤。
「她的身子原來就很虛弱,會晚點醒過來是必然的,你再怎麼急也無濟于事。」聞人胤涼涼地說。
黑岳天的藍眸掠過一道壓抑的冷芒。「我要帶她回日月嶺,這里礙手礙腳的人太多了。」
門外在偷听的人們立刻成鳥獸散。
「如果你不怕她出什麼事,盡管帶她回去。」聞人胤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留也不留。
黑岳天冰藍的眸危險地眯起,射出讓人不敢輕忽的光芒。「你最好祈求她快一點醒過來!」
「你想做什麼?傷害我?還是傷害我的女人?」聞人胤淡淡地笑了笑。「別忘了,你現在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病人哪。你就跟她一塊兒好好地休息吧。」
黑岳天默不作聲,而伴在他身邊的左右護法則暗暗交換了一個眼神,等待著黑岳天隨時下令。
畢竟這個男人冒犯了他們的教主,該死。
然而,等待到最後,黑岳天竟然只是坐到姬蝶舞的床沿,只字未言。而凝視著她的深藍眸光中,有著他們都不解的極致瘋狂。
彷佛作了一場難以休止的惡夢之後,姬蝶舞終于疲憊地睜開眼,無力地探向四周。
初初映入她眼簾的,是他那雙深藍色的眸子,而那雙眸子里,有著一掃而過的狂喜。
她迷惑地眨了眨眸子,嚴重地懷疑自己是否錯看。
兩人的視線就這樣在空中緊緊交纏,直到黑岳天開口打破沉默。
「我等你很久了。」瘖b的聲音從他緊抿的唇傳出。「你竟然敢昏睡那麼久!」
怎麼,他在擔心嗎?為什麼他的聲音听起來好像壓抑著深深的心痛?
「我……花兒愛你。」姬蝶舞在遲疑了一會兒之後,只能說出這句話。「她是因為太過愛你,所以才放蛇咬我的。」她急慌慌地解釋。
「你在為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說話?」黑岳天緊緊皺起眉頭,語聲里有著深深的慍意。「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死在她手下?」
「那是我欠她的。」姬蝶舞黯然神傷。花兒被鞭打的那一幕是她永遠也沒有辦法忘卻的,若她真的死了,也算還她一回。「為什麼我還沒有死?」她凝著悲傷的眸問著,不明白她為什麼沒有死去。
「我不會讓你死的。」黑岳天突地深深地摟擁住她,力道之重,就像是要將她嵌入體內似的。「你是我的人,我不會讓你死!我不會讓你死的……」
「是你救了我?」姬蝶舞顫著聲,感覺到他的力道似乎和以前她所習慣的有所不同,似乎不像往常那樣強而有力。
緊緊地摟抱著她,面對著她的問題,黑岳天沉默不語,只是唇畔泛漾上一抹狂霸的笑。
「你在笑什麼?」姬蝶舞疑惑地盯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半句話也不說,只是笑著。
「你想听嗎?」黑岳天唇畔浮泛的笑容又濃了幾分。
她被他這麼一問,反而不知道究竟該不該听。在掙扎了片刻之後,她終究還是點頭。
「我在笑,你真的徹徹底底的屬于我了。」黑岳天邪魅地欺上她的唇。「這唇,是我的。」在她悸動的同時,魔吻轉上她的眼。「這眼,是我的。」在她輕顫的剎那,火吻竄上她的眉。「這眉,是我的……」
他一吻一話,直到幾乎吻遍了她的身子。初初醒過來的她幾乎被他弄得神魂顛倒,難以呼吸。
直到最後,他唇畔仍是那抹激狂的笑。「連你骨子里流的血都是我的。你說,你還不是我的嗎?」
連骨子里流的血都是他的?她起先是模模糊糊的想著,後來才突地想到事情的可能性。
「你用你的血來救我?」姬蝶舞的聲音急喘著,已經不知道究竟是為了情|欲,還是為了他所說的話語。
黑岳天不置可否,只是微微揚高眉。「喜歡嗎?還習慣吧?」
這麼說……是真的了?
姬蝶舞的靈魂徹底地被震撼,一時之間,她只感覺到有某種東西梗在她喉頭,弄得她沒辦法呼吸,更遑論開口說話了。
這男人竟然為了救她,幾乎賠上自己的命?不、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