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冷靜地收回視線,轉移目光,淡漠的臉容沒有任何情緒,他是殺手,殺手的任務只需除去目標,不管其他,他盯向玉狐,眸中寒芒陡起,殺意再度凝聚。
幾乎在他殺意驟起的同時,她也立刻有了行動,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他。
這突然的一抱,果然令他再度錯愕,打亂了他的殺氣,同時黑了一張臉。
「妳做什麼!放開!」
「不放!」
「我殺了妳,再殺他也一樣。」
「你敢殺衙門捕快就試試!」
他愣住。「妳是捕快?」
「正是!」
他再度驚訝了,怎麼也沒料到她會是女捕快,而且還不顧男女有別,厚臉皮地抱住他。
她美麗的臉蛋靠得如此近,瞪人的美眸分外晶亮,他能將她長長的睫毛一根一根都看得清楚,他臉上的皮膚能感受到她吹拂的氣息,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那壓在胸膛上的兩團柔軟十分有分量。
他胸口莫名一熱,平靜無波的心湖起了漣漪,他嗅到了危險,忙壓下浮亂的心緒。
這女人是個麻煩,她已經造成他的困擾了,通常他不會跟人嗦這麼多,也不會讓人有機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斷他的行動。
他可以直接一掌打飛她,或是干脆殺了她,鏟除阻礙,但他知道自己並不想殺她。
既然不殺她,那就打暈她吧。
彷佛是他肚子里的蛔蟲似的,他一有什麼想法,花千千這兒立刻就有感應,搶在他的行動之前,她急忙道︰「活捉才值錢,我先抓人歸案,你再找機會殺他,咱倆都不吃虧,你看如何!」
他運勁的手掌停住,面無表情地盯著她,再次無語了。
有她這樣的捕快?非但不阻止他殺人,還跟他談起條件來了?
不,殺手從不和人談條件的,他不該猶豫的,他再度運勁于掌。
一發現他不為所動,她趕忙搶聲道︰「大哥你不知道,當捕快很辛苦的,為了抓這只臭狐狸,我足足花了一年的時間布局,以身為餌,才釣到他上的呀。」
夜清的手再度僵住,她居然連「大哥」兩個字都叫出口了?
盯著她可憐巴巴的神情,美眸還蒙了一層水霧,他禁不住做了個深呼吸,這輩子還真沒見過像她這樣的捕快。
有猶豫就好,花千千還真怕他不猶豫,好不容易逮到玉狐這個大獵物,眼看即將收割成果,豈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苦心白費,所以才會在千鈞一發之際擋住他的殺招。
她心中明白,殺手最是無情,他們的血是冷的,心是沒有溫度的,但是她對眼前這位殺手卻生出一種直覺,這人似乎並不想傷害她,他雖然冷凜,卻對她手下留情,何況他若真要殺她,剛才那一劍就不會急忙收勢,運勁的手掌也不會停在半空中,當然也不會廢話這麼多了。
既然他沒有傷她的打算,她何懼之有?
不過,說不定對方會改變主意,她必須在他起殺意之前說服他,這也是為什麼她會上前抱住他了。
她知道自己長得好看,男人對漂亮的女人多少會心軟些,所以她決定用美人計,最好再加上苦肉計,于是她立刻擠出兩顆豆大的淚珠,哭得美美地泣訴。
「捕快掙的銀子不多呀,不像你們這些當刺客、殺手的,砍一只就是百兩起價,宰一雙就千兩進帳,多好賺呀。」
這話講得好像他是專門宰殺豬羊的屠夫似的。
「哪像咱們小捕快,要找線索,要收買線人,一大堆準備功夫要做,都還不見得有用,還得忍受風吹日曬雨淋,沒日沒夜地找犯人,就算緝捕歸案還不一定拿得到賞銀呢,因為運氣不好會被上頭吃案,把別人用血汗換回的功勞搶去,假若搏命還拿不到賞銀的話,你說我命不命苦?」
她如一汪秋水的美眸,淚光盈然,長長的睫毛上沾了晶光閃動的珠淚,懸而未掉,那模樣實在楚楚動人。
他知道她是在耍苦肉計、裝可憐,他告誡自己可不能心軟。
「關我什麼事?」他冷硬地開口,神情依然冷漠,從他眼中找不到一絲溫度,甚至不帶任何情緒,她抱著他的感覺,就像是在抱根木頭一樣,不,連木頭都比他有溫度,這人就像是一把冰冷的劍。
花千千心下急了,抱了他半天,也沒見他身下有反應,看來不是個的,既然色相沒用,那就撒銀子!
「當然跟你有關啦,吶,咱們商量商量,不如我吃虧點,你先讓我把人逮捕歸案,拿了賞銀後,我分你三成!」
「……」
「四成!」
「……」
「五成!」
「……」
「六成!」
「……」
「什麼?你要七成以上?不能這麼坑人的!那你干脆殺了我算了!」她賭氣地說,大顆大顆掉下的淚水,沾濕了一大片衣襟。
她以為這男人無動于衷,殊不知他其實也裝得很辛苦。
夜清很悶,萬萬沒想到此行任務會遇上花千千這個女人,他知道她,因為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只不過每次見到她,他都是遠遠地看著她,而她不曉得罷了。
在知曉她原來是個暗捕後,心下已覺得不妙了,捕快與殺手是站在對立的位置上,他不殺她已經是破例,又因她而猶豫,更犯了殺手的忌諱,現下這女人死抱著他哭,淚珠一滴又一滴地浸染他的衣襟,濕了一片,雖然他面無表情,但是握劍的大掌收緊了放松,放松了又收緊。
他被她惹得心煩氣躁,卻遲遲沒動手推開她,為了盡快擺月兌這個麻煩,他只好妥協了。
「好,我現在不殺他。」
懷中那張精致的小臉抬起,淚眸閃著水光,驚喜地望著他。
「真的?你不殺他了?」她有點不敢置信,還以為要多費些功夫呢,他答應得太快,反倒讓她不習慣了。
這令人驚艷的花容絕色,差點沒閃瞎他的眼,又讓他心神悄悄地亂了,為了壓下心浮氣躁,他故意讓神情更加冰冷。
「不信?」他的語氣很危險。
「信信信,我信你,謝謝你,你人真好!」
她破涕為笑,笑得美眸波光瀲灩,芳唇彎起的弧度十分絕美可愛,含著淚花的笑靨比初春沾了雨露的花朵更加動人,所謂人比花嬌,說的就是像她這樣子吧,十足的撒嬌小女人,絲毫沒有捕快的架勢。
他甚至可以從她媚亮清澈的眼珠中看到自己,她的眼里都是他的影子,這令他心神有些浮動,猛然意識到自己下月復某個部位在蠢蠢欲動,他忙做了一個深呼吸。
花千千在心中「咦」了一聲,眼尖地瞧見他微紅的耳根子。
她狐疑地打量他,這男人的神情依然冷漠,甚至面無表情,讓人瞧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她原以為要費一番功夫說服他,甚至已經做好了任務失敗的打算,卻沒想到自己這麼一抱一哭的,他居然就答應了,而且那耳根子似乎有越來越紅的趨勢,若非她靠得近,不然還真不容易發現呢。
他這是在臉紅嗎?
這個想法讓她覺得有些夸張,哪有人臉不紅,只紅耳朵的?
該不會他表面假裝無事,但其實心中激動又澎湃吧?
她都抱他這麼久了,他身下該翹的地方也沒翹起來,讓她都要懷疑自己的魅力了,但又想到這男人沒有推開她,應該是對她有好感吧?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專注又太勾人,加上她還抱著他,那柔軟的身子毫不顧忌地緊貼在他身上,讓他身下的躁動有漸趨失控之勢,在驚覺某個地方開始要變硬之前,他猛然一把推開她——
「啊!」
花千千被這力道甩得往後跌去,撞到了樹干又跌到地上,她撫著被撞疼的背和摔疼的,禁不住埋怨。「你干麼呀,嘴巴說一聲就是了,何必動手推人,摔得我好疼啊。」
當然,沒人回答她,因為對方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對方閃得太快,讓花千千沒察覺到自己剛才讓一個冷情的殺手有了反應,只得自認倒霉,不過能保住這次的「生意」,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她站起身,先把自己的衣衫整理一下,嫌這身裝束不舒服,索性把胸前衣襟解開,將穿在里頭的護甲拿出來,包括被劍刺破的假血袋。
當時她擋在玉狐前面,受了他一劍,多虧這身護甲為她提供了緩沖力道,這就是為何她願意以身為盾擋在玉狐面前的原因。
將護甲拿出來後,她把襟扣系好,接著從行囊里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皮繩,把玉狐捆成了人粽。
總算抓到這條大魚了,不枉她辛苦了這麼久,想到即將得到的五百賞銀,她兩邊的嘴角往上揚。
大師姊要開新鋪子了,說好算她一份,為了做生意,所以她需要大筆的銀兩。
大師姊是個財神爺,凡是大師姊經手的生意都會賺錢,她們師姊妹只要跟著大師姊就對了,大師姊說什麼買賣好,她們就往哪兒投銀子。
將人粽往背上一扛,她開開心心地背著「五百銀兩」,施展輕功到官府領功去。
在她走後,施了隱身術的夜清,這才緩緩現形。
剛才那一幕,他盡收眼中,沉默不發一語。
原來她穿了一件護甲,血也是假的,現在還不遲,他只消追上前,一劍了結玉狐就行,但他沒有,他只是低頭看著自己下面因她而不小心產生的反應,然後抬起頭,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