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經藍天白雲下的純樸小鎮,她很快就知道為什麼了。
寧靜熱情的鄉下街道,「麥小兒科」就開在冰店和雜貨店的中間,而幾個似曾相識的大男人在診所前烤肉,還跑進跑出的裝水、洗食材,隔壁好幾家的熱情太太和先生還提供自家冰箱里的好料給他們,就在那里聊起天來。
街坊的小孩子們傻傻的流著口水,看他們烤肉,還等著拿他們遞上來的肉串。
「好熱鬧……」喜歡接觸人群的白水荷走近診所。
「來一支吧!」左柏城從衛可仲手里接過一支烤玉米,遞給她。
「謝謝。」她笑著,立刻咬了一口。嗯,重口味的好帶勁!
「杜院長,如果你的醫院被抄了,我出錢幫你在恆春蓋一座比台北聖夫綜合醫院更巨大、更有規模的醫院。」坐在長椅上的金發大少黎焰,還是要保持尊貴的模樣。「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我們兩人聯手,一定能做到即使醫院開在恆春,還是有辦法讓人從台北這麼多資源的地方專程南下來給你看病。」
杜聖夫冷冷的翻了個白眼,「然後利潤是你七我三,對吧?」
「你怎麼會說出這種話呢?」黎焰沉重的說︰「『我鄭重的保證自己要奉獻一切為人類服務,我將要憑我的良心和尊嚴從事醫業,病人的健康應為我輩首要的顧念。』病人的健康才是你的首要顧念,而不是錢哪!」
算了,跟這個吸金機器說話是白費唇舌,杜聖夫心想,還是去擔任無國界醫師吧!
「你為什麼會背?好厲害!」白水荷好奇的問,敬仰的看著黎焰。
楊尊就事論事,十分講義氣的貢獻良策,「要不然你可以跟黑杰克一樣,如果在我管轄範圍內有了重大傷亡,我一定千方百計把病患送到你那里。」
但杜聖夫認為這樣死亡率會大幅提高,他不想手中有那麼多冤魂。
「我是白水荷,你是黑杰克,听起來很殺耶!」白水荷的浪漫因子又泛濫了。
應該在日本的柳浪,不知為何,總是可以這群人走到哪里,他就在哪里出現,神秘兮兮的說︰「為什麼要急著同情杜院長呢?要不要看看目前的實時新聞?」
一群人跑到隔壁雜貨店門口,看著新聞台目前的最新插播。今天是投票日,韓必德竟然退選了!
這肯定又是一件轟動全世界的政治奇聞,全體嘩然。
杜聖夫思忖了一下,忽然轉頭看著被柳浪莫名其妙帶回來的陌生女子。
「你是紫玄蘆鳳紫的第十位關門弟子,潘若紫?」
「是啊!你的眼力真好。」潘若紫有著細長而典型的東方眼楮。
她拿出錄音筆,按下播放鍵。
那是韓必德找人到中國東北的紫玄蘆,跟鳳紫商量怎麼制作不真正致命,但火力、速度又與一般子彈無異的子彈,內容竟還包括鳳紫透過層層關系,把遠在北極的潘若紫找回來,一起研發的關鍵性對話。
到了這里,他們一行人已明白,這些錄音內容一定在昨夜到今日的某幾個小時之間送到了韓必德的手里。
到底誰這麼厲害,可以在這麼多大事件還沒發生時,便先側錄了這些片段?
「回到北極冒險、做研究時,我知道楊尊和衛可仲兩位先生托了好多人在找我,我知道他們想找我錄口供,想從我這里證明韓必德是在導演整出戲,可是我已拿了韓必德那麼多錢,當然要忠人所托呀!」
標準的中國美女潘若紫,連說話都有些軟語呢喃,教男人們听了十分心熱。
「可是呀,有一天在我帳篷外看到這個,旁邊放了跟我制造的子彈一模一樣成分、裝置的子彈,好嚇人哪!它竟然有著尖銳的彈頭,連偽造火藥都是毒粉……天底下除了紫玄蘆,竟然還有人能制造出來比我們更厲害的武器,你們說,我怎麼能不認栽呢?」
修羅門五煞疑惑的面面相覷,他們從彼此眼里看到的問號是一樣的。
「是左臉有個刀疤的男人吧?」左柏城倒是幫他們問了。
「咦?你怎麼知道呢?我是在監視器看到模糊的背影,放到最大格去分析,才隱約看見的……欸?難道……」潘若紫睜大眼,看了看這幾個男人。
他們是消失已久的修羅門五煞?而那個來去無蹤的子彈男人就是伍剛?
那麼潘若紫也就合作得心甘情願了,人的一生能有幾個對手?再說,杜聖夫是她最可敬的超級醫生,她也不想他在台灣沒了最重要的根據地,而且他能從韓澤露被血沖刷得早沒了痕跡的傷口,便能想得出是她潘若紫搞的鬼,也算他厲害。
伍剛又出現了,這次他用了一顆小小的子彈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干掉了一個可怕的總統候選人。
五煞不禁各懷心思,什麼時候他才會現身呢?
一群人來到麥小兒科的後院大樹下,挖著十年前埋藏在地下的時光禮物。
左柏城挖出了那曾被辦掉的圓滿內科開業時第一張營業執照,是他十年前埋下送給自己的禮物,用意毋需再多說,那便是不論離開恆春多久,他仍然相信自己有一天會再回來,而他七年後果然辦到了。
「為什麼叫『圓滿』呢?」白水荷問道。
「那是我們偉大的杜神醫取的呀!因為他喜歡吃甜點,蛋糕都是圓圓的。」
大伙捧月復大笑。
杜聖夫雖然是腦子最精密的人,但有時也頗直接的。
「還有,只要人類不生病,就是最簡單的圓滿。」杜聖夫橫他一眼,補充說明。
「聖夫……」白水荷深情的看著他,他總是教人崇拜。
接下來是杜聖夫埋藏的禮物,打開紙盒,里面是一只透明玻璃球,他搖了搖,雪在玻璃球里的屋子外飄落,歐式豪華的紅頂黃牆大屋子外有個可愛的雪人。
「這就難了……」左柏城也想不出有什麼含意。
「這暗示著,杜院長當時是等著韓澤露小姐回來。但若是引申為長遠的心願,他想要有個可以包容他在醫療上所有孤僻、不受歡迎個性的人,跟他攜手並進。」白水荷笑說,溫柔的覷著杜聖夫。
「你怎麼知道?」左柏城問道,他這個相識十多年的醫學伙伴都不知道。
「冰天雪地代表他雖然當時跟韓小姐相戀,但還是充滿了不安感。雖然這玻璃球里只有華麗的大屋子,可是屋外的雪人卻代表屋子里是有人的,因為有人,雪人才做得起來,而且是兩個人,他們因為相處融洽,所以盡管冰天雪地,還能出來玩雪人。」白水荷拿起玻璃球,深深的凝望著,唇邊還有暖和得要溢出來的愛意。
也就是她那麼澄澈而柔情的眼神,才能融化杜聖夫冰封的心吧?
受到震懾,杜聖夫再次擁她入懷,向來不愛表露太多情緒的他,這次再也顧不得楊尊那些臭男人會怎麼嘲笑他,只知道堆造雪人的另一雙手他等太久了,只有白水荷不怕臉皮厚的一再靠近他,雖然她一開始不是要他的人、他的愛,可是就是這麼一個普通而不經意的試探,讓他漸漸習慣了有她的存在,有她打死不退的挑戰著他的冷酷,最後竟然到了他不可以沒有她的地步!
白水荷偎在他的胸懷里,快要不能呼吸了,可是好幸福。
「只有你能譯碼。」杜聖夫本來以為它會永遠埋在地底下。
「只有你才會那麼有閑情逸致,想出這種復雜的東西。」她笑道。
「大家都可以排隊玩的雪人,就不正確了。」
「嗯。」白水荷知道他,他要的是一種純粹,一種幾乎不可能的純粹。
「那麼……澤露的呢?說好要三個人一起挖,可是缺了她,我們卻……」左柏城看著土坑里的紙盒子,不知該不該在這麼多人面前擅自開啟。
「如果開了,就要遵守約定喲。」一道曾經熟悉卻又變得陌生的細柔嗓音,從診所後門傳來。
接著韓澤露走了出來,看起來仍然儒雅文靜,歲月只是將她變得更沉謐,不知是好還是壞?
突然,大家都覺得不太妙,想要阻止,但韓澤露已蹲,拾起紙盒,打開盒蓋,里面躺著一個未拆封的嬰兒女乃嘴。
「我想要生個有聖夫血源的小孩。聖夫,你可以給我嗎?」她露出滄桑的微笑,定定的看著杜聖夫。
糟了,又來一個大難題,君子重諾,尤其對于他們這些人而言。
她的眼神、她的淚水,在在說明了即使跟範亮揚離婚也無所謂。
「我不是背叛你,不是不愛你,才這麼做的,你應該知道。」她又說。
韓澤露不由得看向白水荷那張柔得彷佛會滴出水的臉龐,那女人像春天一樣自在的神情里似乎有著絕對想象不到的堅持,就像昨晚她在造勢晚會上面對著數萬群眾,也能勇敢的與自己的男友告別,然後道出自己心里那道急救往事的傷痕。
她知道白水荷有著杜聖夫最需要的那種堅持,那是她沒有的,可是就算白水荷是那個讓杜聖夫再怎麼不安都會緊抓著不放的真愛,她也不放棄。
「聖夫……難道你要失信?」韓澤露的聲音微微顫抖。
「我已經給你了。」杜聖夫淡淡的說。
「什麼?」她面露詫異。
大伙也非常驚訝。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杜聖夫有個兒子,而他們不知道?
白水荷的心也狂跳一下。難道他和韓澤露從前的感情比她想象的更深?
「你受到槍擊,失血過多,我不是把自己的RH陰性血輸給你了嗎?」
「什麼?」韓澤露雖然早就知道,但她以為那是他還愛著她的表現。
她此時才慢慢的覺悟,他是真的不愛她了,他們是真的不可能了,當一個男人慢慢的將女人曾經要過的事物還給她時,也等于是要漸漸的撇清兩個人之間的關系。
「亮揚很愛你,不要辜負他,就是知道他是這麼的愛你,七年之約到期時我回到台灣,才會沒有搶走你,也沒有報復他。」杜聖夫是非分明,「剛開始他也是無辜的,但後來真的愛你。」
「不要……」韓澤露終于傷心的落淚。
「你想要baby,應該跟範醫生一起努力。」白水荷拿起那還未用過的女乃嘴,輕輕的放到韓澤露的手上,「結婚十年卻一直避孕,範醫生其實很想要有個孩子,他還說如果十周年紀念日再沒有消息,他就要去領養一個了。」
「他說過這種話?可是他從來不曾催過我……」
「因為他愛你呀!他不願看你皺眉頭。」白水荷笑說。
「我是個健康的女人,怎麼能讓他去領養呢?這不是侮辱我嗎?」韓澤露不依。
「所以呀,你回去之後要把這個女乃嘴送給他,讓他知道你很健康。」
韓澤露看著手心上的女乃嘴,又抬頭望著總是給人愉悅心情的白水荷,心想,她是輸了,無論杜聖夫或是醫院那一票醫護人員,都喜歡白水荷吧?因為白水荷具有撫定人心的磁場,只要靠近她,就能立刻靜下心來,感受到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