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冬末听了淡淡笑著,沒說什麼。
沒告訴他的是,在台灣的那段時間,他們兩個幾乎要形影不離,看書吃飯都在一起,他幾時在意過自己的行情了?如果她的記憶沒有錯亂,以前的淺羽根本懶得看別的女人一眼。
有一次,她笑著說她看見很多學姊在看他,他連眼皮都沒抬繼續看他的書,只淡淡地回了她一句。「不要拿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的事來煩我。」
記得,當時她還樂得躲起來偷笑……
舞冬末想著,覺得若有所失,唇上的笑意褪了去。
「喂,」一張俊顏突然湊到她面前。「你生氣啦?開玩笑呢。」
「我哪有那麼容易生氣。」她把他的臉給推開,轉身跑了。「我肚子餓了,找東西吃去。」
齊藤淺羽看著她跑開,唇角不由自主勾起了笑意。
苞他的小妻子在一起,其實還挺有趣的呵。
「喜歡了?」一抹淡淡的嗓音在他身後響起。「看來你已經有新歡,徹徹底底地忘了我了。」
這又柔又傲的嗓音……
齊藤淺羽一愕,陡地回眸。「香子?你何時回來的?」
安本香子,二十一歲,和雙胞胎兄弟一樣的年紀,卻晚他們幾天出生,所以兩兄弟打小都把她當妹妹,前任管家夫婦在一次意外中雙亡,齊藤瀧一便很自然地認她當女兒,從小便養在身邊,和兩兄弟一起吃住,上學讀書也一起,除了沒讓她改姓,其他跟兩兄弟沒什麼差別待遇。
她看起來高貴優雅,很有齊藤家女兒的模樣,舞冬末初見她時便為她的美麗高雅而驚嘆,一身像公主一樣的短洋裝襯著她的長腿很美麗,剪裁合身的洋裝外搭著短毛外套,也彰顯出她的好身材。
可,她的眼神看著她時全是冷意,全身上下像裹了一層冰似的。
舞冬末開口招呼她。「香子,過來吃飯了。」
安本香子抬高了下巴,冷冷地睇著她。「你是誰?為什麼坐在飯桌上?齊藤家的下人何時這麼沒規矩了?」
舞冬未一臉難堪,齊藤淺羽在旁邊卻一句話也沒替她說。
倒是後來來的齊藤英樹听見了,冷冷地說了一句。「她是你二嫂,知道齊藤家很有規矩的你,就該知道你這樣的話有多沒禮貌了。」
「二嫂?」安本香子一震,冷冷地朝淺羽看了過去,笑問︰「二哥,你結婚了?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結婚了?」
齊藤淺羽好想找個地洞來鑽……
「剛剛在院子里我就想告訴你的,是你不理我……」
「所以是真的?你娶了別的女人,卻連提都沒跟我提一句?」安本香子的嘴角在笑,可笑里全是嘲弄與冷意。
「我不是故意的,香子……」她一進門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是要他怎麼跟她提啊?
算算,他跟她也半年沒見了,她連他昏迷了半年都不知道,性子傲成那樣,這半年來她也沒真正尋過他吧?就一直等他跟她低頭或是等他主動找她吧?對她,齊藤淺羽也不是沒有怨言的,只是那淡淡的怨在見了她之後,卻只能化為嘆息。
「在聊什麼呢?」齊藤瀧一進了餐廳,坐上了主位,看起來心情很好。「難得今天全家人都到齊了,爸爸我真是開心啊。」
他呵呵直笑,還動手幫女兒挾菜。「香子,你多吃點,美國的伙食應該不合你胃口吧?看你才出去多久就瘦了一圈回來。」
「爸知道我不喜歡美國,倒是不知會一聲就把我給送出去了。」安本香子的口氣中帶著淡淡的埋怨。
齊藤瀧一心虛地別開眼,輕咳了一聲。「唉,我是送你去玩呢,怎麼把老爸說得像是送你去坐牢呢?」
安本香子邊吃著菜邊淡淡地說︰「倒覺得您是故意把我支開呢。不然,怎麼我一回來就發現餐桌上多了一個外人?」
這外人,很顯然指的是她舞冬末了。
敵意,太明顯了吧?她究竟是何時得罪了這位千金大小姐呢?
「別胡說!這是淺羽的妻子,你該叫聲二嫂!」齊藤瀧一板起了老臉,不想在媳婦才剛過門沒多久便在人家面前失了威嚴。
這一喝,讓香子的眼眶瞬間變紅,覺得委屈不已。「爸,你連二哥的婚禮都不讓我參加,這麼偷偷模模的,還要我叫她二嫂嗎?」
聞言,齊藤瀧一的臉色變了又變,又是心虛又是抱歉。「這……這事我等一下慢慢跟你說……」
雖是自己理虧,可他沒想到香子的反應會這麼大,本想著等她回來再私下找時間跟她解釋一下,沒想到她竟當著人家的面便發作起來?一向乖巧懂事的香子,這回的行徑倒是讓他有些錯愕。
「倒是大家都把我當外人了,我才是那個外人吧?」說著,安本香子突然落淚,起身奔了出去。
「香子!」齊藤淺羽見狀急了,也心疼了,起身跟著追出去。
這一幕,真的很詭異……
齊藤瀧一皺了皺眉,轉頭看見舞冬末垂下的眼,便道︰「香子和淺羽他們兄妹的感情一向好,讓淺羽去說說她,應該就沒事了。吃飯吧,冬末。」
「是的,爸爸。」她安靜地低頭吃飯。
一粒又一粒香Q的米飯,此刻卻味同嚼蠟。
齊藤英樹看著她,突然挾了一塊辣子雞丁到她碗里。「弟妹,嘗嘗這個吧,下飯。」
舞冬末愣愣地看著那塊雞肉,眼眶頓時全是霧。
那是她最愛吃的其中一道菜,卻不是她丈夫挾給她的,而是她大哥……她覺得眼楮酸澀的厲害,莫名的愁苦及失落感濃濃地籠罩住她。
「來人,給少女乃女乃一杯檸檬汁。」
聞言,舞冬末抬起頭來意外地望向齊藤英樹——
他沒事似的正低著頭吃飯呢,全身上下依然散發出一股不讓人接近的冷意。
齊藤大宅臨著後山,路燈點點,在夜里也十分美麗。
齊藤淺羽在院子里的一條小徑上追上了安本香子,月光下,她滿臉是淚,花容月貌更是顯得楚楚可憐,他見狀心軟,長手一伸把她拉進懷里——
「別哭了,香子。」打小,他對她的眼淚就沒轍,只有舉手投降的分。
「你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安本香子哭得傷心,雙手不住地搥打著他的胸膛。「你真的很過分!生日那天跟我大吵一架後就對我不聞不問的,還跑到台灣當交換學生,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里,這樣就算了,一去半年連通簡訊都沒有!現在居然結婚了?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你明知道我這麼多年來就只喜歡你,你卻這麼狠心地對待我!懊死的你……唔……」
她邊罵邊打邊哭,直到他用吻霸道地封住了她的唇,讓她再也吐不出半句惱人的話來,逸出唇邊的只有嚶嚶哭泣聲。
「你放開我……」
「噓,小聲點,讓人听見了不好。」
安本香子抬起淚眼瞪著他,明明生著氣,可聲音還是軟了。「你怕?怕被你老婆看見?那你吻我干什麼?我又不是你老婆!」
「香子,這事你真怪不得我,我可以說是一覺醒來就已經娶了妻……」他也是受害者好嗎?「這不是我所樂意的,我也是沒辦法。」
「什麼意思?」安本香子眯了眼。「為什麼我一句都听不懂?」
齊藤淺羽嘆口氣,看著她有點欲言又止。
「你說啊你。」她氣呼呼地跺起腳來。「齊藤淺羽,你可不要騙我!瞞著我娶妻這筆帳我還沒跟你算呢,你敢再騙我,我一輩子不理你!我安本香子說到做到,你听見沒有?」
听著,齊藤淺羽再次把她摟入懷中,嘆道︰「動不動就不理我,就不怕我當真哪一天在你生命中消失了,讓你再也看不到我?」
「你敢?」
「當然敢。我差點就不會再醒來了,你知道嗎?香子?過去那半年,我不是到台灣當交換學生,而是昏迷不醒地躺在醫院里……是冬末救了我,她是我齊藤淺羽的救命恩人。」
安本香子愣愣地看著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你說什麼?你昏迷了半年?」
「嗯……因為事關家族的秘密,爸爸封鎖了所有消息。」詛咒這種事在外人看來總是有點怪力亂神,何況家族中傳出這種事絕對有弊無利,這一點他倒是明白爸爸的苦心。
「什麼家族秘密?你都昏迷不醒了,竟然連我也蒙在鼓里?真過分……原來爸爸從來都沒把我當真正的家人看。」想到這半年多來,她一直在不斷猜疑及生氣中度過,她就很難不嘔。「我還以為你是因為躲我才跑到台灣去當交換學生的,我還以為你真的就此不理我了,我還以為你為了那個小學妹就要生我一輩子氣……」
齊藤淺羽捧起香子的臉。「我不會因為任何人生你一輩子的氣,香子,就算你不是我的女人,你也是我最疼愛的妹妹,嗯?爸爸是怕你傷心難過,你看,我現在不是好端端站在你面前了嗎?要早半年告訴你,你不哭死了?」
「可是……」
他拍拍她的背安撫道︰「這種事本來就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是哥哥代替我到台灣找了冬末,要不是她,我根本活不了了。」
安本香子听得似懂非懂。「為什麼大哥要幫你去找舞冬末?為什麼她可以救你?她是神仙還是巫女?」對于這件事,她無法不耿耿于懷。
「她不是神仙也不是巫女,但她的確是個特別的女人。」說起自己的小妻子,齊藤淺羽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喂,齊藤淺羽——」她不愛看見他此刻臉上的那抹笑。「你到底要不要給我說清楚講明白?」
「當然。」他舉雙手表示投降,避重就輕道︰「簡單來說,就是舞冬末嫁給我,跪在那千年梅樹下為我祈福七天,我才得以醒過來。」
「非她不可嗎?我不行?別的女人不行?」
「是啊,非她不可。」齊藤淺羽微笑地捏她的臉。「現在知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吧?沒有她,就沒有我了,你還對人家凶巴巴的。」
「你現在不全好了?就不能把她休了?」
齊藤淺羽沉了眼。「自然不行,齊藤家不能做出如此忘恩負義的事情。」
「那我怎麼辦?」
他苦笑著。「放棄我,或是等待。」
「等待?等到何時?何年何月?」
「我們還年輕啊,香子,說不起永遠。」對他而言,目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很多事,經過了一點歲月,自然便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