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也戴了人皮面具啊!」一待上官家總管離去,早在簾後偷听的冬雪一下子就蹦到了正廳,「要不怎麼講了半天話,臉皮子連動都沒動一下?」
「他沒戴。」曾浪跡江湖、熟知江湖奧秘的秋瑟也跟著走出,「而且也沒講了半天話,因為他由頭到尾只講了六句。」
「這人真是古怪得讓人有些害怕呢……」跟在秋瑟身後的夏實有些擔憂的望著慕天璇,「天璇姊,放他進來登門踏戶真的沒問題嗎?」
「就算不放,他一定也會想法子進來,所以干脆讓他直接來,也省得我們天天提心吊膽的。」慕天璇無所謂地笑了笑,「況且,他身上似乎也有我想知道的消息,因此,這樣做也沒什麼不好。」
「哇!你們來看看他送我啥了?竟然送給我我自小就喜歡,天天想著、念著而不得的南沙國綠玉釵,出手真大方啊!」
正當慕天璇的話才剛落下,冬雪突然哇啦哇啦地驚叫出聲,「秋瑟,你的是什麼?」
「龍泉。」秋瑟輕輕由匣子中取出那把寒光閃閃的龍泉寶劍,本就愛劍成痴的她,眼眸整個亮了。
「你的是什麼?夏實。」對兵器完全沒興趣的冬雪又湊近夏實身旁。
「這……這……」夏實輕輕打開匣子,望著匣中物,眼眸緩緩模糊了。
她的匣子里,其實不是什麼責重之物,卻是她當初隨慕天璇離開北沙國時,為換取路費,偷偷瞞著慕天璇,悄悄送入當鋪的兩只家傳耳墜……
「該說他是小人,還是君子呢……」慕天璇打開春泥的匣子,看著其中物,再忍不住地喃喃說道。
「這是……送給春泥的?」一齊聚集到慕天璇身旁後,眾人也無語了。
因為這匣子中,是給長期臥床養病人專用的特制床褥、臥墊,以及十顆出自當代神醫,尋常人盼也盼不得的獨門神奇養生丹藥。
「這人雖然顯而易見的把我們的過去調查得一清二楚,卻毫不在乎地讓我們知道這點……」望著所有人匣子里的禮物,夏實再忍不住輕嘆了,「這人看似粗獷、豪邁、面無表情,可心思,其實挺細、挺深的……」
「此人若是友,必是肯為朋友兩肋插刀也面不改色的義氣之人。」看著一切的一切,回想著一年前的那趟奇異旅程,慕天璇也不禁慨嘆了,「可若是敵人……」
那必將是她此生遇過最難纏,也最棘手的對手了。
而不知為何,她極其希望他不會成為她的敵人!
她打由心底由衷地希望著……
由于慕天璇每次在重大案件前,總習慣獨自一人出門靜思,因此在君子堂第一回開堂前,她去到了一個她已許久未曾到來的地方。
完全不一樣了呢……站在七嶼山山頭向下望,望著那一片又多不少人口的小村落,慕天璇心中有著萬分的感慨。
真是每次來都有改變,變得她幾乎都快認不出這個地方來了……
慕天璇微笑地轉過身,拉緊領口踩走在雪地上,盡管寒風沁骨,但她的心是滿足的、幸福的。
因為這個原本只有八戶人家的地方,在他們自己最艱難時,仍給了她這個外來的孤身女子一碗粥,給了她這個外來的異方人士一床被,而且不求任何的回報。
可他們雖不求回報,她卻不能無動子衷,所以在她有能力後,她總悄悄地贈糧、捐款,然後,在想念之時,來這里走走,看看這個讓自己得以獲得重生的地方……
寒風,愈發的刺骨了。
而不知為何,原本只是緩步走著的慕天璇,走在雪地上的腳步突然整個加快了起來,而且最後,幾乎是以拔腿狂奔的速度向山下跑去,因為她隱隱听到山中發出了一陣又一陣古怪的悶悶聲震!
果然,那悶聲在不久後,一轉成為如同野善般的呼嚎聲,而後,陣陣雪堆開始由山頂上向下迅落滑落。
雪崩,果真是雪崩!
是天災,還是人禍?
根本來不及細想,慕天璇只能不斷地向下逃,然後在心中祈求看上蒼的垂憐,祈求上蒼不要讓這場崩雪落至那個她摯愛的小山村中……
當崩雪的來速大大高于慕天璇的奔跑速度後,她當機立斷地朝自己右手邊的一個山洞中奔去,然後在身子才剛閃入洞口之時,感覺著天地間驀地變成一片完全的寂靜與黑暗……
被困住了?
在全然的黑暗中,慕天璇用手撫著洞壁,磕磕絆絆向內走去,因為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個洞穴應該是有出口的……
慕天璇在黑暗中不斷地走著,憑著記憶,走至了每一個該是出口的地方,可當每一個出口都不再是出口時,早一身疲憊與冷寒的她,終子緩緩地滑坐在地。
唉!七年了,變化果然很大呢……
慕天璇就那樣靜靜抱著膝,感覺著由地底傳來的冷寒逐漸竄至四肢百骸之時,不禁苦笑了。
不知道秋瑟能不能找到這兒來呢?
不過就算找來了,要把她挖出去,大概也不會是件容易的事……
就那樣胡亂想著,想著自己的過去,想著與夏實、秋瑟、冬雪相遇的經過,想著宇文龍的案件,慕天璇努力地讓自己保持一絲清醒。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四肢愈來愈發冰冷,她的腦子,也逐漸混沌了,而一股濃濃的睡意更是無法克制地襲上她的心頭。
該不會真要睡在這里了吧?
她還有好多事沒做、好多人沒見、好多心願沒完成呢!
雖說是多活了七年,可她總覺得不夠、不夠呢……
不知究竟過了多久,正當慕天璇僵硬看臉,思緒陷入一片迷茫時,突然,她似乎听到一個幽幽深深,不知由何方傳來的低沉嗓音──「慕先生、慕先生!」
嘜?好像有人在喚她?
不過,大概是她自己的幻想吧!因為就算真有人會來救她,也應當輪不到那當鋪行的掌櫃……
正當慕天璇暗自自嘲之時,呼喚聲又響起了──
「慕先生,我是上官雲,若你在附近,回我一聲。」
上官雲?真的是他?
但他怎麼會上這兒來了?
而他之所以來,是為了確認她已死,抑或真是來救她的?
算了,賭一把吧!反正最壞的情況就是一個死,怎麼算她都不會吃虧!
「在……」盡管依然有些懷疑自己的耳力,也有些懷疑上官雲的動機,但慕天璇還是努力的喚出聲來,「上官掌櫃……我在……」
慕天璇的聲音很是微弱,微弱到她自己幾乎都听不清,微弱到她都懷疑有沒有傳出去,可上官雲听到了。
「保持清醒,我馬上來。」听出慕天璇話語聲中的孱弱,但上官雲的嗓音依然那般平靜。
不過這個馬上,其實也花了將近半個時辰。
「慕先生,你沒事吧?」
半個時辰後,慕天璇在半夢半醒間,終于再度听到上官雲的聲音。
「如果你不是幻影……」慕天璇僵硬著臉頰淡笑道︰「那我……大概還活著……」
「你確實還活著。」听見慕天璇那苦中作樂似的虛弱笑聲,上官雲點燃了火折子後,蹲至她的身旁輕拍著她的臉頰,「睜開眼。」
「我不是一直……睜著眼嗎……」
「不,你閉著。」上官雲更用力地拍著慕天璇的臉頰,但不知為何,他隱隱約約總覺得手的觸惑有些古怪,「睜開眼。」
「別拍了……我睜開就是……」慕天璇用盡全力地睜開雙眸,終子在微弱的火折先亮下,望見了那個熟悉的臉龐。
是他,真是他,而且,好像真是來救她的呢!
算上上次,這已是第二回了吧……
「你失溫了,我必須把你的衣裳月兌了。」將火折子放至一旁,上官雲握了握慕天璇冰冷的手後,當機立斷地說著。
「能不能……不月兌……只把你的衣眼……給我蓋上就成……」當上官雲將自己扶起,快手快腳的開始剝去自己身上那件硬得像冰塊似的大襖時,她喃喃說著。
「不能。」上官雲壓根兒不理會慕天璇的話,繼續拉開她的外裳。
「唉……那你自己……有點心理準備啊……」
完全不明白慕天璇的話中寓意,但此時此刻上官雲也無心深思,只是親自將早已凍得無法自如行動的慕天璇外衣一件件剝開。
「你……」當望見層層衣衫下那襲貼身的水藍色抹胸時,上官雲的手整個僵位了,因為他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所望見的,也終于明白慕天璇方才為何會說那些話。
因為她,竟是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