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李蘇樂作夢也想不到，陶慎言所謂的約會、所謂的正經事，居然是賣玫瑰，還是賣她送給他的玫瑰。
「喂，這好歹是我的一片心意，你有必要這樣糟蹋嗎？！」李蘇樂十分悶。
「我沒有糟蹋你心意的意思，你送給我的香水玫瑰我留下來了，不過這些我留著也沒用，明天我們把這些賣花的錢送到孤兒院去。」
陶慎言鄭重其事地望向李蘇樂的眼楮，「有時候有錢也不一定要亂花，這個世界上需要錢的人多了去了，錢用不完可以去做慈善。」
「喔，原來你希望我做慈善啊，沒問題啊，反正我爹地錢多得是，我讓他多捐幾筆好了，這花都送給你了，就不賣了行不行啊？」
「不行。」陶慎言一口拒絕了李蘇樂，毫無轉圜余地。
李蘇樂脾氣也上來了，「反正我就是不要資，也不準你賣。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你憑什麼賣掉！」
「都是送給我的了，我難道沒有處理權？行，你不賣就走，我自己賣去。」陶慎言也懶得跟李蘇樂廢話，從車後備箱里抱了一捧玫瑰向路人推銷去了。
李蘇樂遠遠跟著他，也不知道他怎麼推銷的，竟然一推人就買，很快就把這一捧玫瑰給賣光了。
「小桃子，你以前賣過這個？」
陶慎言沒理她，取了玫瑰又走了。
李蘇樂越發郁悶了，跺了跺腳，也只好抱了一捧玫瑰去賣。
可她這樣的大小姐，哪里做過這種事，光是站在那里一張臉都莫名其妙地紅成了隻果。陶慎言很快解決了第二捧玫瑰，看她站著一動也不動，跟個人偶似的，搖了搖頭上前，「賣東西一點都不丟臉，我大學打工的時候就愛賣東西，賺得多。」
「你家不是也很有錢嗎，你為什麼要打工啊？」這個問題在李蘇樂肚子里放很久了，她也問過陶慎言好幾次，不過以前他都懶得理她。
這次，陶慎言終于給了她回應。
「我爸出軌，後來我媽得憂郁癥死了，那時候我就發誓，絕對不花他一分錢。」他說得很平靜，李蘇樂卻听得十分心疼，「小桃子……」
「好了，不用同情我，我過得很好，至少過得比你這種整天無所事事，只會坐吃山空的大小姐有意義多了。」
「切，誰說我只會坐吃山空。」李蘇樂不服氣地反駁。
「是嗎？」陶慎言看了看她手里的玫瑰。
「誰怕誰啊，你給我等著瞧！」李蘇樂挺起胸膛，揚起脖子，像只雄赳赳、氣昂昂的公雞出發了。
她不肯賣東西純粹是放不開面子，既然豁出去了，當然也就沒在怕了，何況她本來口才就好，外加人漂亮，幾個男生還主動要買玫瑰送給她呢。
沒一會，李蘇樂也把手頭的玫瑰給解決了。
「怎麼樣，還敢小看我嗎？」
陶慎言低頭微笑，「不敢、不敢。」他腦海里浮現她踩著三寸高跟，穿著小洋裙，卻低頭跟人推銷玫瑰的賣力樣子，心頭仿佛被一團棉花裹住，很暖、很暖，「小樂。」這兩個字很自然地就飄出了舌尖。
「啊？」李蘇樂正在拿玫瑰，一時沒有听見。
陶慎言朝她笑了笑，「沒事，早點收工，我送你回家休息。」
「好。」
跑了三條街，忙了三個小時，陶慎言和李蘇樂才解決了這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踩著三寸細跟的李蘇樂差點沒把一雙腿走殘。她一坐上車子後座，像條死魚一樣癱在上面狂翻白眼，「小桃子，以後我再也不送你花了。」
陶慎言也知道她辛苦了，去街角飲料店買了現榨芒果汁遞給她，「喏，給。」
費了一晚上口舌，李蘇樂早就渴得不行，抓起塑膠杯嘩啦啦就是一陣牛飲，看得陶慎言十分擔心，「喂，你慢點，小心嗆到……」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我才不會……咳咳咳……」李蘇樂不滿的反駁還沒說完，居然竟然真的被嗆到了，咳得一張小臉通紅。
「你呀。」陶慎言輕拍她的背，「跟個三歲小孩子有什麼區別，又任性、又逞強、又妄為、又淘氣……」
李蘇樂挺起胸膛，「三歲小孩有這樣的身材嗎？！」
昏黃的路燈下，簡單的洋裝勾勒出堪稱完美的女性身材，胸是胸、腰是腰、臀是臀，露在外面的雙手雙腿縴細勻稱，如同玉石雕成。
陶慎言突然覺得嘴唇有點發干，他低咳一聲，不自覺地轉開了眸，「好了，別鬧了，現在不早了，我們回公司吧。」
「回公司干嘛，難道還有節目？」李蘇樂漂亮的眸子亮晶晶，帶著隱隱的期待。
「什麼節目，你不是已經累慘了嗎。」
李蘇樂癟嘴，「那回公司干嘛？」
陶慎言無奈地模了模鼻子，「你忘了你的法拉利還在我們公司。」
「對喔。」
陶慎言替她打開車門，轉身進了駕駛座，「你開這種招搖的車子出來，是不是就怕別入不知道你家有錢？」
「誰管別人知不知道，我就覺得車子好看而已。」李蘇樂系上安全帶，轉頭看著他好看的側臉，「小桃子，你不喜歡我開這種車？」
「也不是……」陶慎言承認一听到同事們的閑言碎語，他當時腦袋一熱，覺得非常不爽，然而現在冷靜下來想想，真心沒什麼大不了。
李蘇樂追問︰「那是什麼？你讓我下車的時候表情好凶。」
「對不起，我只是……」陶慎言斟酌語句，決定和她好好溝通一下，「你可以選擇你的生活方式，可以穿名牌衣服、背名牌包包、開名車，這些都沒有我置嗓的余地。但是，請你在和我交往的時候，尊重一下我，我不希望你也拿大筆的錢來砸我，送個花也搞得驚天動地、鋪張浪費，我不喜歡。」
李蘇樂有點委屈地小聲辯駁，「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嘛。」
「我知道，但是以後請別這樣了可以吧？」陶慎言認真地凝視她的眼楮。
「知道啦，我不會再自找苦吃了。」李蘇樂揉揉又酸又痛的小腿，問︰「那我以後來找你還能開法拉利嗎？你先給我說清楚，別到時候又拉著我沿街賣車。」
陶慎言被逗笑，「你以為法拉利你想賣就有人買啊，像你這樣有錢的人路上還真不多。」李蘇樂瞪他，「笑什麼笑，一句話，到底可不可以開？」
陶慎言憋住笑，認真回答道︰「可以，但你不能要求我上你的車。」
「啊？我們兩個出門約會，難道還各開各的車？」李蘇樂癟了癟嘴，「行了，以後你來接送我好了，還省得我麻煩。」
「好。」陶慎言答應得非常爽快。
早上七點半，管家陳泰剛用完早餐，就看見李蘇樂從樓梯上下來，連忙起身，「大小姐，你今天怎麼起這麼早？」
李蘇樂雙手握拳，「我要去找工作！」
她萬萬想不到，自己在陶慎言眼里，居然是個不事生產、整天無所事事的大小姐。是可忍，孰不可忍。
雖然她學校畢業後沒有像他和寧右芯一樣立刻進入職場，可那也是因為她對工作的選擇十分慎重，挑來選去，難以抉擇而已。
不過，她才不要給陶慎言任何嫌棄的機會，從今天開始，她就要自食其力，做一個成功的職業女性。
陳泰有點疑惑，「小姐，你前幾天不是還說最近經濟不景氣，公司一家接著一家倒閉，要等經濟回暖了再出去工作嗎？」
「陳叔叔，你都說那是幾天前的事情了，現在經濟就好多了。你看我爹地最近多忙，各地四處飛，在地上的時間都沒在天上的時間多。」李蘇樂笑哈哈地打岔，「今天早上有什麼好吃的嗎？我要吃得飽飽的，才有力氣工作。」
陳泰果然輕易被轉移了話題，「這里有吐司、煎蛋……」
滿懷期待出門，然而一天下來，李蘇樂就像一棵被太陽曬枯了的油麥菜，再也提不起任何興致了。
「對不起，李小姐，我們只需要碩士。」
「對不起，李小姐，我們需要有工作經驗的。」
「對不起，李小姐，我們老板娘不希望有這麼漂亮的女員工。」
「對不起，李小姐，我們的薪水只有你預期價位的零頭，請你另謀高就。」
這都是些什麼公司啊，門面那麼小，都沒有她家公司的十分之一大，要求卻一個比一個多，也太難搞了吧。
她正懨懨地坐在一家甜點店喝飲料，手機響了，是陶慎言。
「你在哪里？」
李蘇樂說了個地址。
「等我，我去接你。」
「啊，喂，接我干嘛，你不是在上班嗎……」
可是不等她問出口，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手機里傳出嘟嘟嘟的聲音。
「呀，居然都六點了！」掛了電話後，一看時間，李蘇樂嚇了一跳，怪不得陶慎言有空聯系她了。
這個甜點店離陶慎言的公司不遠，不用十分鐘，他就會來到這里。
一想到這里，李蘇樂一秒鐘也坐不下去，抓起包包飛快地沖進了洗手間。
八分鐘後，從洗手間出來的李蘇樂妝容完整，眼神清亮，皮膚雪白，嘴唇紅潤，一頭咖啡色的微卷長發披散肩頭，平添了幾絲嫵媚。之前的風塵僕僕、滿臉疲色仿佛只是一個幻覺。
她剛走到門口，恰好撞見了準備走進來的陶慎言，「小桃子！」
「跟我來。」陶慎言看了她一眼，仿佛無比自然地牽住了她的手往前走。
李蘇樂怔怔地望著兩人交握的雙手，不知怎麼心跳越跳越快，臉也隱隱發燙。
「你怎麼了？發燒了？」陶慎言看她一直沒有聲音，回頭才發現跟在他身後的李蘇樂滿臉通紅，連忙伸手模了模她的額頭，竟然真的十分燙手。
「沒，我就是有點熱。」李蘇樂尷尬地後退一步，故作鎮定地左右張望了下，「你的小福特呢，今晚你要帶我去哪里？」
「怎麼這麼快就忘了，昨天不是說好了嗎，今天把賣花的錢送到孤兒院去。」陶慎言率先往前走，「這邊沒車位了，我的車停在前面，再走一分鐘就好。」
「喔。」李蘇樂望了望陶慎言垂在身側做鐘擺運動的手，咬了咬唇，上前一步，猛地牽住了他的手，然後腦袋立刻往另一個方向轉，佯裝無辜地看風景。
陶慎言微微一笑，也沒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