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野煉旋風似的將冷薔帶進辦公室,關上門後,他旋即松開手,逕自往里頭邁步,指著角落沙發下達蠻橫命令。
「過來,坐下。」
還站在門口的冷薔滿臉不甘,但還是強逼自己忍氣吞聲,驅使雙腳往內走去。誰知一走動,身上那超短迷你裙就拼命往上縮,她一邊走,一邊扯著不听話的裙擺,突地腳下一個踉蹌,她整個失去平衡往前猛撲依她習武多年的強大反射神經,當然不至于跌個狗吃屎,但她萬萬沒料到自己居然會落入一個包覆著完美肌肉的結實胸膛。
輕嗅著不客氣侵襲鼻腔的濃烈氣息,冷薔一抬眼,映入眼簾的竟是狩野煉極度不悅的俊顏特寫。
有沒有搞錯,這家伙居然在生氣!差點跌倒是她願意的嗎?再說她又沒拜托他幫忙,嫌麻煩就不要幫啊!
冷薔柳眉一皺,微慍的用力推開他,不稀罕他圈住自己的有力臂膀,站穩身子後,微張小嘴還沒來得及發出抗議,倒是先被狩野煉的不滿堵得說不出一個字。
「不會穿高跟鞋就不要穿。還有,你哪來的自信認為自己能夠穿這麼短的裙子?那頭鬈發也是,一點都不適合你。」
無數的嫌惡言語瘋狂掃向一臉無辜的冷薔,簡直是在數落她的模樣說有多丑就有多丑,完全不堪入目。
被嫌得莫名其妙,冷薔本想回嗆「我從頭到腳都是公司提供的啊!這麼不滿意,那為什麼要讓小姐弄成這副德性?你以為我喜歡燙成鬈發嗎?」可是話到了嘴邊,努力探出頭的理智立刻要她把話吞回去。
反正反駁他也只會得到毒舌回應,例如駕馭不了高跟鞋和迷你裙是她的問題之類的回答,對解決事情毫無意義。
這時,門板上傳來輕敲,是服務人員送來要給冷薔的針織罩衫。
狩野煉硬是看著冷薔乖乖穿上,還不忘交代不準月兌下,才肯放她離開。
冷薔離開後,狩野煉從酒櫃中拿出一瓶伏特加,倒了滿滿一杯,卻連一口也沒喝,反而陷入如濃霧般的纏繞思緒。
身為狩野組歌舞伎町的管理者,目睹酒客對小姐毛手毛腳,他應該早已習以為常,也見怪不怪;但為什麼他剛剛僅是看見山之內欲挑勾薔薇的下巴,竟有一把怒火于胸臆間狂燃,心里也有說不出的焦躁?
尤其看見冷薔身上穿著夜之町一向以火辣著稱的各式制服,簡直就像是自己珍惜的寶物在毫無防備之下被人任意賞玩般,教他感到無比心慌與憤怒。
從今早到手的身分調查資料中,他知悉她的名,也查出她本隸屬台北市刑大偵二隊緝毒組;績效優良的她卻在兩周前突然離職,接著出現在他眼前……難道冷薔臥底是與黑崎龍一販毒的案子有關嗎?
夜之町氣派包廂內,搖滾電音舞曲響起,小姐紛紛熱絡地拉著酒客加入互動,一起扭腰擺臀,炒熱氣氛。
「煉哥,你上次建議我買的那幾支股票,不只讓我被套牢的錢都回到我口袋,還賺了將近三倍,真是謝謝你。」
「別客氣。你肯相信我,采納我的建議,能讓你賺到錢,我也很開心。」狩野煉笑著與身旁一臉崇拜的男子舉杯對飲。
「煉哥,你玩股票這麼有心得,有沒有想過開一家投顧公司?要不我們來合伙,資金全數由我來出,你只要負責坐鎮指揮就行了。」
「謝謝你看得起我,不過我對開公司沒興趣。」狩野煉搖搖頭。他習慣了風一般的自由自在,若要他像狩野崇那樣打起領帶上班,到公司就是開不完的會,他可受不了。一想起那種令人喘不過氣的約束感,就讓他冷汗直流。
「那真是太可惜了。」否則以狩野煉出神入化的股票投資術,相信將來就算躺著都會被錢砸到笑出來。
狩野煉看看時間,距離冷薔轉台已過了十分鐘,他也是時候轉移陣地了。
拜冷薔所賜,狩野煉最近在跟客人打好關系這一塊可認真了,幾乎每一番都可看見他的身影。
「我還有事先失陪了。下次再好好陪你喝一杯。」
向客人致意後,狩野煉才步出包廂,便瞧見一名少爺慌慌張張地跑到櫃台求救。
「莉莎姊呢?中村老大又在發酒瘋,死命纏住薔薇,不讓她轉台,領班要我來找莉莎姊去安撫他。」
「薔薇在哪一個包廂?」聞言,狩野煉一個箭步上前詢問,飛揚劍眉淺揪,臉部線條有些緊繃。
「二0三!」
「中村大哥,請不要這樣。」
冷薔捺著性子撥開已數不清是第幾次朝她伸過來的無禮大手,艷麗面容上已擠不出任何微笑,對眼前矮胖男子的忍耐已達臨界點,不堪其擾的滿月復怒火或許下一秒就會破表。
「這麼高貴?我今天就帶你出場!去叫經理來!」中村惱羞成怒,氣得拍桌,一把抓住冷薔手臂不放,要旁邊小弟去請莉莎過來。
「很抱歉,我不跟客人出場的。」听見他那刺耳的霸道叫囂,冷薔不再客氣,口氣強硬的直接拒絕。站起身,卻發現他抓著她的手臂依舊不肯松放,還跟著她站起來。
持續自上臂處傳來的疼痛,教冷薔迎向他的視線不由得凌厲起來。「你抓痛我了。可以請你放開我嗎?」
「老子要帶你出場是看得起你,你以為你有資格拒絕嗎?知道得罪我的後果嗎?」
冷薔根本沒將中村的威脅放在眼里,用力甩開他的手轉身要走,卻又被他擒住手腕。
「我說過,我不會跟你出場的。」
「你他媽的賤女人,給你臉,你竟敢不要臉!」中村氣得爆出怒吼,轉身抓起桌上一千cc大公杯,欲把里頭滿滿的酒往冷薔臉上潑。
須臾間,尖叫聲此起彼落,但隨後響起的是驚悚抽氣聲,因為整杯酒幾乎全數潑在即時出現、擋在冷薔前面的狩野煉頭上、身上。
此一狀況教眾人皆屏息相?。
「狩野……二當家……我……」這下中村的酒全醒了,慌亂地吞咽了下,適才囂張氣焰不再,連說話都結結巴巴。
狩野煉面無表情的伸手撥開被潑濕後黏在額上的瀏海,抬起的黑眸中盡是冰霜,隱含怒意,但下一秒他卻扯開一記淺笑,狀似無害的開口,「中村大哥,就算你很想跟我喝一杯,也不用這麼急吧?」
听出狩野煉語氣中的輕松,中村暗自松了口氣,接著卻得了便宜還賣乖,對自己的惡形惡狀絕口不提,反而將矛頭指向冷薔,開始告起狀來。
「都是這個薔薇不好!她不只對我動手,還好大的膽子敢不跟我出場!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夜之町的小姐也會拒絕客人了。」
「中村大哥,你誤會了。是這樣的,我們夜之町有一個新規定,就是來上班未滿一個月的小姐是不能跟客人出場的。不過薔薇沒說清楚,的確是我們教育不周,請見諒。」狩野煉按著他坐下,示意旁邊的小姐幫他倒酒。
「原來是這樣。說清楚嘛,真是的。」
中村一邊喝酒一邊咕噥的當口,莉莎正好帶著其他紅牌小姐進入包廂,在溫柔女人香包圍之下,中村連狩野煉何時將冷薔帶走的都不知道。
帶著冷薔進入辦公室,狩野煉才想進浴室拿毛巾,冷薔的手帕便遞至眼前。他道聲謝,但接過手帕後率先擦拭的卻是冷薔在他的保護下仍遭受波及的發梢與右邊肩膀。
仔細為冷薔擦拭的同時,狩野煉深深地望進她水晶般澄澈的眼眸,在那里棲息著不輸男人的勇敢與堅強,但無奈她的方法太固執。
「罩衫濕了一部分,先月兌下來,免得著涼。」交代完畢,狩野煉才開始清理自己。
冷薔有點受寵若驚,但也感覺到一股暖流滑過心中早已結成冰的某個角落,滋潤溫暖著她疲乏干涸的心靈。
「謝謝你幫我,可是我沒有動手打他,我只是甩開他的手。」
「我沒有相信他的話,我甚至覺得就算你真揍了他,也只是剛好而已。不過下次還是得小心一點,不要激怒客人,萬一他砸過來的是玻璃酒杯,受傷的可是你。」
狩野煉換下濕襯衫後走向冷薔,原本平靜無波的視線一停在冷薔左手臂上,眼底瞬間起了波瀾。
「這是怎麼回事?」一片隱約就是手掌形狀的黑紫痕跡攀附在冷薔縴細手臂上,沭目驚心。
「怪不得這麼痛,原來是淤青了。剛剛那個客人喝醉了,一直很用力的抓著我不放。」冷薔隨著狩野煉的視線才發現自己手臂上的淤青,連忙用右手輕輕揉捏著淤血處。
狩野煉一語不發地走向他的辦公桌,打開抽屜不知拿了什麼,再走回冷薔身邊時,手中多了一罐藥膏。他拉著她到沙發坐下,一開口,語氣是滿滿的心疼。
「忍耐一下,把淤血推散才好得快。」
「嗯。」
狩野煉的推拿力道拿捏得相當好,冷薔雖覺得有點酸疼,但尚在可忍受範圍。只是在過程中,他一直皺眉抿唇不說話,她不禁疑惑,怎麼他好像比她還痛的模樣?
推拿按摩終于在一片沉默中結束,冷薔本想繼續回去工作,卻被狩野煉一臉理所當然的制止。
「還上什麼班啊,今天到此為止了。去換衣服拿包包,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狩野煉穿上帥氣長風衣,轉過身對她神秘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