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人老嘍,身體已是大不如從前了。」
父親這句感嘆,在她听來卻是萬分刺耳,當下便決定馬上要把自己嫁出去。
「對了,那天我和你一位許久不見的世伯敘舊,他拿了一張他兒子的照片給我看,說什麼想和我結成親家。他啊,想得可周到了,訂婚、結婚、喜筵什麼的,都已經計畫好了,我就隨口問他,我有三個女兒,你挑中哪一個啊?!」
見她靜靜的聆听,他接著說下去,「你知道嗎?他竟然選中你,他拜托我答應這門親事,我本是當他是在說笑,但在臨走前,他還是要我回來問問你的意思,說一定要你當他們家的媳婦,你說這個世伯可不可愛?」
桑昱儒像是在說個事不關已的小故事般,笑得闔不攏嘴,桑堇歡見了立刻說︰「我意願。」
他一听,臉上的笑容雖然盡失,但心底卻是笑意盎然。「胡說,你又不認識對方,怎麼可以如此草率說嫁就嫁,雖然那一定會是個好夫家,但這也未免太倉促了,不行!」他板起面容,一臉的無法苟同。
「爸,既然您也覺得那一定會是個好夫家,這有什麼不可以的呢?再說,從古至今便有媒妁之言,為什麼我不行呢?您不滿意對方嗎?」
「那倒不是,那個孩子我也曾親眼見過,是個不可多得的好青年,只是你們沒有感情基礎,未來會幸福嗎?」
「會的,因為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我相信爸爸的眼光,難道您不相信我會是個好媳婦嗎?」父親的皺紋、老態,加深了她同意這件婚事的決心,他已經不能再等了,那麼她就不讓他等,沒有愛,對她而言嫁誰都是一樣。
「誰說的,我桑昱儒的女兒怎麼不是個好媳婦?但是這樣會不會太委屈你了,你可不要為了完成爸爸的心願而委身下嫁,若是這樣的話,爸爸寧可等,就算等到滿頭白發也沒關系,誰教你是我的女兒,等再久我也甘心啊!」
他激動的說著,順勢將大女兒摟進懷中,他是真心希望她能夠獲得幸福,因為她不追逐,他只好使計推她一把,再者听了明月的話後,他就像吃了顆定心丸般,未來邵提亞一定會好好疼愛堇歡,他是如此由衷期盼。
桑堇歡不疑有他,窩在父親的懷中享受著濃濃的父愛,「爸,您可以安心,我一定會永遠幸福的,相信我,因為我是您的女兒。」她在心中默隱著︰是的,因為我是桑昱儒的女兒,所以我非幸福不可。
「傻女兒,你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要怎麼幸福啊?我去找找,看那天你世伯給我的照片塞到哪里去了,你等等啊。」他翻箱倒櫃、爬上爬下的,嚇得她連忙起身制止。
「爸,您別找了,小心摔跤,找不到就算了,看照片還不如看本人,世伯來提親那天,我不就能見得著了嗎?您快下來吧。」
「也對,那就來提親那天再看好了,他的名字是……」
「爸,好了啦,您又不是女人,干麼一直喋喋不休,保持一點神秘感也不錯啊,您說是嗎?!」她俏皮的說著,扶著他坐下。
「你啊,是什麼時候學到木梨的古靈精怪?敢這樣跟我說話。」
「我們是姐妹嘛!在耳濡目染之下,當然會受到影響,您還不是一樣,被媽媽傳染了,變得嘮嘮叨叨、婆婆媽媽。」
父女倆難得輕松的言談之下,有著離情依依的不舍。
「爸,這件婚事就由您和世伯全權作主,我沒意見,您只要告訴我日期即可,如果沒別的事的話,我想回房了,因為我還有好多工作呢。」
「沒事了,你去忙吧。」她走了幾步,桑昱儒又喚住她,「堇歡,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
「不用了,我考慮得很清楚了,婚姻不是兒戲,我怎麼會拿我的終身幸福開玩笑呢?放心啦。」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靨,驅走了他最後一絲的不安。
望著她離去的身影,桑昱儒的心中升起了歉意。身為人父,他竟然利用堇歡的弱點來完成這項不可能的任務,只因為她是個孝順的女兒,為了盡孝道,她選擇做一個百般順從的女兒。
在他的記憶中,堇歡不曾對他說出一個「不」字,只要是他希望的,她便會全力以赴達到他的要求,她不在乎自己的意願與否、感受為何,只要能討他歡心,她便不會有半點遲疑或躊躇,這是她最大的優點,同時也是最大的缺點。
所以他殷切盼望這個決定是正確的,不然他就會成為名副其實的劊子手,斷送了她的幸福,將她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那麼他的罪過可大了,若到那時候,即使用盡他一生也無法改變他所做的抉擇。
「爸,您怎麼來了?!」恢復正常作息的邵提亞,臉色與前些日子相比紅潤了許多,只是他的體重一下子滑落太多,一時之間還追不回來。
「我能不來嗎?公司上上下下都被你搞得人心惶惶,我不來安撫、安撫人心,說得過去嗎?那些人可都是我當年征戰商場的戰友,你虧待了他們,我當然得親自出面替他們出口氣。」
邵士杰擺出父親及前任總裁的威嚴,開口教副著他。他好不容易才等到退休,以為可以享享清福,哪知道逍遙的日子過不到幾個月,兒子就出紕漏了,害得他又得重出江湖替他擦,還險些被他們隱成重听。
邵提亞沒有反駁,他確實是太感情用事,才會造成員工的反彈,但這幾天他已經盡力在彌補了,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
「你還年輕,所以做事不周也是難免的,這個我不怪你,只是你身為總裁,就要有總裁的氣度與風範,怎麼可以公私不分,將個人不滿的情緒全發泄在公事上,這可是犯了主事者的大忌,是絕不允許的,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會記取這次的教訓,永不再犯。」
「你既然說得出就要做得到,不要只是信口開河,我是可以原諒你,但是別人呢?他們可是平白無故受了你氣、挨了你罵,人家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在這里工作也只是討口飯吃而已,所以你必須懂得尊重人,不論階層、年齡,知道嗎?」
「我知道,我會努力學習的。」
次要的事辦完了,接著就該最重要的大事上演了,邵士杰用著十分嚴厲的口吻道︰「我替你決定了一門親事,過幾天和爸爸一起去提親,你什麼都不必做,只要跟著出面就行了,听見了嗎?」
邵提亞一听當下出言拒絕,「我不答應,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決定,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要去開會了。」他拿起桌上的公文,甩頭就要走。
「你給我站住!」邵提亞停下腳步,「這門親事我是要定了,我管你同不同意,這個新郎你是非當不可!」邵士杰撂下狠話,不容辯駁地道。
「爸,你怎麼可以這麼獨斷獨行,我不要!」邵提亞走向他心急地拒絕。
「我說了,我不管你要不要,我只認這個女孩當我們邵家的媳婦,你不準有任何異議,你高興也好、不高興也罷,如果你不照我的話做,我就跟你斷絕父子關系,我走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邵士杰整了整儀容往門口走去,邵提亞則像消了氣的皮球般,跌坐在椅子上,眼角不禁都濕潤起來。
「喔,忘了告訴你那個女孩是誰了,她是你桑伯伯的大女兒,叫桑堇歡,三色堇的堇、歡天喜地的歡。」語畢,他便竊喜開門離去。
「桑堇歡」三個字讓邵提亞立刻破涕為笑。真沒想到父親強迫他娶的人,竟然是桑堇歡,這不正合他意嗎?他既可以不必違背承諾,又可以如願以償,這真是天大的巧合。
他幾乎停擺的一顆心,在听到這個喜訊後又動了起來,但這太不可能是巧合,反而像江明月所說的那一條活路,這教他怎麼不對她感激涕零。
「明月啊明月,如果你這一輩子都嫁不出去,我邵提亞一定會感恩圖報,養你一輩子,天地為監,絕不反悔。」
他得意忘形地發誓,這事若讓江明月知曉,他不被她揍扁才怪,但此刻的他,早已忘了身系何事、身處何地,手舞足蹈唱著凱旋之歌。
而正在會議室的同仁,則早已等得臉上發青,頻頻地用著念力詛咒他,如此一來才能一平他們積累已久的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