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貴嗎?」蕭掌櫃挑了挑眉,一雙黑眸忽然肆無忌憚的看著玉觀雲掛在胸前的那塊羊脂白玉。
姚采臨看到蕭掌櫃在看玉觀雲的白玉了,她知道玉觀雲不離身的白玉是玉中極品,價格非常珍貴,玉身細密、溫潤、光澤如脂,整塊玉晶瑩潔白無瑕,好似剛剛割開的肥羊肉脂肪,在他們大梁國,是帝後才有資格佩戴此上等白玉,而他的父親宣王正是大梁國君的第七子,他身為世子,才得已佩戴這塊象征了吉祥與安謐的白玉。
玉觀雲本人卻沒注意到蕭掌櫃在看他的玉,他替姚采臨抱不平,「掌櫃的,做生意貴在誠信,凡出言,信為先,詐與妄,奚可焉?您適才明明就開價五千兩,忽地漲為一萬兩,這十分不合理啊!」
蕭掌櫃面無表情。「不滿意,可以不要買,沒有人強要你們買。」
玉觀雲神情很是無奈。「掌櫃的,您這樣分明是無賴……」
蕭掌櫃面露不屑。「這位公子,您要是出不起價錢就不要擺闊,像您這樣打腫臉充胖子的公子哥兒我見得多了。」
「我、我才不是什麼打腫臉充胖子的公子哥兒……」玉觀雲氣急敗壞的漲紅了臉,更顯得他粉腮玉頰,面若桃花。
「不是打腫臉充胖子是什麼?」蕭掌櫃嘴角就含了一抹譏誚。
玉觀雲身分何等尊貴,幾時受過這種氣了?他氣不過地說道︰「一萬兩就一萬兩,我們買了。」
蕭掌櫃的眼,此時深不見底。「一萬兩我也不賣了,想要那輛木馬輪,就用你身上那塊玉來換。」
「什、什麼?!」玉觀雲瞠目結舌,他沒想到有人可以轉瞬間一變再變,還那麼泰若自然,好像言而無信不是件事似的。
姚采臨自然將他們一來一往的對話都听進耳里了,她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只剩下她和玉觀雲兩個客人,入口原來掛著垂地黑漆錦幔之處,竟跑出了一扇門,且門是關上的,又上了栓,那牽木馬輪出來的小廝也不見了,她直覺不妙。
他們不會跳進黑店了吧?早在吳掌櫃沒出來,出來這個蕭掌櫃時,她就該知道不對勁了,他們還真是半點警覺性都沒有啊,而落楓他們幾個到底去哪里了?為什麼還沒找來?不會有什麼不測吧?
「罷了,不買了,我們不買了。」她拉著玉觀雲起身,但一顆心卻直往下沉,如果這真是間「龍門客棧」怎麼辦?她和玉觀雲可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啊!
「還是坐下吧。」蕭掌櫃的眼眸就只看著她。「你們是出不去的。」
玉觀雲怕了,他的眼神驚惶,不由自主的拉著姚采臨的手,不安地道︰「怎麼回事?他為何不讓咱們走?」
姚采臨輕輕拍著他的手安撫。「你別慌,京城重地,天子腳下,咱們四面八方都有商船,有數不清的商家和游客在其中,我大淵朝是有王法的,不信他敢對咱們如何。」
她故意說得大聲,說得底氣十足,自然是要說給蕭掌櫃听的,無奈他似乎是無動于衷。
蕭掌櫃挑著眉角,譏笑道︰「往來商家雖多,游客雖多,要是有兩個人像雞一樣被割了脖子,再無聲無息的沉入湖底,又有誰會知道?」
玉觀雲禁不起嚇,臉色剎那間慘白,顫巍巍地問︰「你……你想怎麼樣?」
蕭掌櫃有些不耐煩了。「不是說了,用你那塊玉佩換這位姑娘想要的木馬輪。」
姚采臨蹙眉。「我不要那木馬輪了。」
蕭掌櫃直勾勾的看著她,目光灼灼。「現在不要也不成了,姑娘一定得要。」
姚采臨瞪著他,氣到說不出話來,這是存心要搶玉佩了。
「咱們就要了吧。」玉觀雲哀求著她,身子直打顫。
他知道她不是個任人欺負的主,只怕她與蕭掌櫃起更大的口角,到時他們更無法月兌身了。
他腸枯思竭,想了半天才靈光一現,高興的對蕭掌櫃道︰「除了這塊玉佩之外……我把身上的銀票都給你,足足有五十萬兩,用五十萬兩買那木馬輪,這樣成了吧?」
姚采臨大怒,又氣自己什麼都不能做。
都怪她,若不是怕好東西被搶走,趕著先過來,現在也不會只有她跟玉觀雲兩個被人挾持著,吳叔和小福兒、小安兒都是有拳腳功夫的,他們若跟來也不會這樣了,自己卻沒考慮到安全問題,將他們撇下了,都是她的錯,只盼真能花錢消災,化險為夷,此後經一事,長一智,不再犯同樣的錯。
「不要銀票,要玉佩。」蕭掌櫃的神態篤定,還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玉觀雲。
玉觀雲沮喪起來,想了一會兒,還是毫無對策,便只好死馬當活馬醫的說︰「那……那我們回去拿另一塊玉佩過來交換,掌櫃的你就先讓我們走……」
姚采臨很是無言,玉觀雲這談判技巧像三歲女圭女圭似的拙劣啊,他們眼下是被綁架了,只不過不是被綁進來,是他們自己傻笨走進來給人家設計。
看著玉觀雲胸前那塊價值連城的天和璧,蕭掌櫃直言道︰「這位公子,是你天真還是當我極笨?我會讓你們回去討救兵嗎?不如在這里殺了滅口干淨。」說到這里,他雙眉一挑,語氣一冷,「既然說不通,那不如直接殺了你們滅口……」
玉觀雲頓時慌了,姚采臨拚命叫自己冷靜,她抬眸很快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艙門被封死了,沒希望從那里逃,接著她看到了窗子。
他們能否跳窗月兌逃?他們沒有武功,那窗子下面也沒凳子,他們跳得上去嗎?
跳了窗之後若是落湖怎麼辦?
她迅速在腦海里沙盤推演,玉觀雲已心慌地拿下了玉佩,用顫抖的雙手遞到蕭掌櫃面前,吞了吞口水,磕磕巴巴地道︰「這……這給你,不要殺……殺我們!不是,若你一定要殺,就殺我一個就好,都是這塊玉惹的禍,是我連累了姑娘,所以殺我就好,不要殺姑娘,讓她走……」說完,還是神色惶恐。
姚采臨心里很是感動,她萬萬想不到,在這生死關頭,平時膽小如鼠的玉觀雲,竟會先護著她,就算是真男人也很難做到吧?
「還真是有情有義。」蕭掌櫃將姚采臨流露的感動看在眼里,他冷哼一聲,轉而猙獰地看著玉觀雲,陰冷地說︰「好啊,讓她走,你留下讓我慢慢殺,一刀一刀的把你身上的肉割下來,我先廢了你的四肢,再毀你的容,誰讓我生平最是憎惡你這樣的美男子,既然你要英雄救美,我就成全你……」
玉觀雲嚇得「花容失色」、汗洽股栗。
那蕭掌櫃還繼續恐嚇道︰「我要把你的頭發一根一根的拔下來,把你的眉毛剃光,把你的嘴削去,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再把你放了,讓你沒臉見人……」
姚采臨秀眉一蹙,這人是個變態啊!再讓他說下去,不必等他真的動手,玉觀雲嚇也嚇死了。
「不要再說了。」她抬眸直視著蕭掌櫃。「遇到你,算我們倒霉,我們認了,但我想你也是求財罷了,殺了我們對你也沒有半點好處,這樣吧,我們把身上的銀兩銀票和玉佩首飾都給你,你放我們走,我們保證不會去報官,這樣成嗎?」
玉觀雲猛點頭。「對對,我們不會去報官,決計不會……」
「我如何相信你們?」蕭掌櫃不緊不慢的看著姚采臨。「這樣吧,你留下來,三天後,若是確定這位公子沒去報官,我就放你走。」
「什、什麼?」玉觀雲目瞪口呆。
雖然他自認是女兒身,但外人還是當他男人看待,他在賊窩待三夜沒什麼,但姚采臨一個姑娘家在賊窩待三夜可就大不同了,即便月兌險了,也不知會被傳得多難听。
他正想出言阻止,卻見姚采臨咬了咬下唇,毅然決然地道︰「好,我留下來,你放他走!」
她想法較深,于公,玉觀雲是大梁宣王世子,若是死在大淵,可是會挑起兩國戰爭的大事,而他又是暫住在平陽侯府,屆時平陽候府也月兌不了干系。
于私,她與玉觀雲這段時間也培養出了深厚情誼,深知他內心是弱不禁風的女兒心,半點應變能力都沒有,兩人雖同樣是家里嬌寵大的,但玉觀雲不似她穿越而來,心性較堅強,遇事較鎮定,玉觀雲可是那種一只老鼠就能嚇得他吱吱尖叫的嬌花,自己若把他留在這里,又怎能安心離開?還不如她留下來,還能看著辦。
蕭掌櫃聞言卻是面色一冷。「你也是有情有義啊,為了他,不顧自身安危,就沒想過你一個姑娘家,留下來會毀了閨譽嗎?」
她總覺得這個蕭掌櫃的語氣很奇怪,但她當然不會告訴他,自己閨譽早毀了。
「他現在可以走了嗎?小女子還有個不情之請,這位公子對這里不熟悉,不知能否派個小廝引路,最好是能將他送回平陽侯府……」
「妹妹……」都什麼時候了,還這樣為他著想,玉觀雲感動得一塌糊涂,眼角盈然。
蕭掌櫃眼角微翹,眼神很冷,他直勾勾的看著姚采臨。「當我是鏢局嗎?還護送回去……」
姚采臨與他眼楮對眼楮,正想說話,樓船外頭傳來一聲驚呼——
「走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