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距離八百年(上) 第三章 作者 ︰ 余宛宛

第二章

太好了,她被困在夢境之中了!一連半個月,天天醒來都在古代的莫麗,很想這麼告訴自己,但現實就是——

她「真的」穿越到古代了。

穿越到一個叫「駱京香」、丈夫叫「班顧」的女子身上。

莫麗從春花手里接過一碗補藥,一口氣咽了下去,還真是要命的苦啊!

她發誓以後再也不抱怨醫生開的咳嗽藥水難喝了,就像她也發誓再也不嘲笑她那些瘋迷穿越劇的同事了——如果她回得去的話。

莫麗接過手絹拭唇,順道掩著嘴猛吐了幾下苦到發麻的舌頭。

「春花,扶我到窗邊坐著。」莫麗說。

「那里風大。」春花說。

「扶我過去。」

「那我幫您戴上斗篷。」春花扶起打從清醒之後,就連秋娘都命令得了的夫人走到窗邊。

「謝謝。」莫麗說。

「夫人別這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春花紅著臉,又到旁邊去張羅湯婆子溫被,再去燒熱小火爐。

莫麗深呼吸,決定在今天腦子清醒時,回想一下她在穿越小說戲劇當紅時,因為工作需要而看過的幾部穿越作品。

穿越的原理大都是一樣的,所以她穿越了也不用太緊張,至少她還看過小說,有點心理準備。

雖然她之前看穿越小說時,對于穿越如此容易一事總是嗤之以鼻,卻沒想到穿越真的還比吃波卡洋芋片容易;吃波卡還要拆包裝,穿越只要咚地一聲失足落水就過來了。

所以,這是不是表示,現代「謹園」的那座湖里真的有所謂的蟲洞?那她還有機會再回去嗎?

警方找到害她的凶手了嗎?杜仁會很擔心她的安危吧?還是說,他正樂得和小三雙宿雙棲?

不,她對杜仁還是有點信心的。

同齡的他們在寄養家庭結為好友,選在杜仁三十二歲出了車禍的一個月後,去做了結婚登記,因為他們都同意一旦遇到了生死攸關的狀況,夫妻的身分會讓他們更容易幫到彼此的忙。

問題是,杜仁現在有小三,能幫她多少?她還是努力穿越回去,自己處理比較實際吧。

「春花,我落水的那座湖……」正以為自己身體好一點的莫麗,才一激動便輕咳了起來。

「夫人,妳先喝點水,別急著說話。」

莫麗看著扶起她身子的春花,發現靈學家所說的關于細胞擁有記憶的這件事果然沒錯。

幾天下來,屬于「駱京香」這具身體的回憶,正隨著時間慢慢地涌入腦中,像是春花、夏菊、秋娘,還有駱京香此人的點點滴滴……

十八歲的駱京香是商人之女,父親已往生,出嫁之前恪守禮儀,八歲之後,就不曾跟隨母親到過別人家,也不曾與其他親戚踫面,堪稱當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最佳代言人。

莫麗低頭望著駱京香干瘦的身軀,忍住翻白眼的沖動。

想她莫麗打從十五歲開始打工,從沒當過一天米蟲,現在算是老天憐憫,讓她穿越到一個病弱千金身上好好休息嗎?

不過,她向來是不妥協的性格,所以一定要想法子回到現代。

「駱京香」記得,班顧和舅母住在主宅,其他人則全都居住在相鄰而建的別院里。駱京香是因為成親要祭拜班家祖先牌位,所以才進了主宅。

然後,駱京香站在湖邊身體不適、喘不過氣,可秋娘只是一味地咒罵。之後的事,「她」便真的毫無所知了……

莫麗喝完茶之後問︰「春花,秋娘是怎麼說我在成親之夜掉進湖里這回事?」

春花猶豫地咬了下唇。

「直說無妨。」

「秋娘說夫人像瘋了一樣地往湖里沖去,是她大叫『救命』,才救妳回來的。」春花手指不停地絞扭著。

「還有呢?」莫麗挑眉問道。

「秋娘說那時的湖面很恐怖、漩渦一圈圈,就好像有妖魔鬼怪在拉人當替身往里頭跳一樣。」春花面露恐懼地說。

「太好了。」所以,果然是跟湖有關嘍!那跟日子有關嗎?

春花看著夫人發亮的眼神,打了個冷顫。「太好了?」

秋娘說夫人中邪了,被湖仙附身了,難道是真的嗎?

「我想去那座湖邊走走。」

「不可以、不可以!」春花嚇得往外跑去,想找夏菊來擋一擋。

莫麗嘆了口氣,支肘托腮看著外頭漸暗的天色,想著她要用什麼法子才能回到主宅湖邊察看現場?

春花和夏菊,包括那個總以主子自居的秋娘,現在都嚴禁她單獨外出。

逃走,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出路。唯有逃走,她才能回到湖邊,或者跑到另一個不會突然跑出陌生夫婿要她履行夫妻義務的地方。

依照「駱京香」對班顧的印象,他可是個靠販賣兵器為生、殺人不眨眼的魔人。誰要嫁給這種人啊!

可是,她逃走之後該如何在古代維生?

她知道現在的皇帝姓趙、首都南遷臨安,所以她想自己是穿越到南宋了。

以前讀書時,她那個著迷于李清照的國文老師曾花了一些時間來述說宋代女子生活走極端路線——一種是像駱京香這種自幼養在深閨,過得比婢女好,自由卻比籠里的金絲雀還少的千金;另一種則是在酒店茶肆中,挽起袖子,拋頭露面做生意的市井女子。

想她莫麗現在雖然變成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駱京香,但她在現代當過主編、營銷公關也算她強項,只要有東西能賣,還怕在南宋社會里活不下去嗎?

雖然她最大的目標是回到現代,但是主宅戒備森嚴,她搞不好沒機會再進去,想來還是先從班府逃走,想辦法安身立命方為上策。

現代女人就算是穿越了,也不該變成古人,應該要創造出自己的未來才對!她的穿越劇就要這樣編,才符合她的個性啊。

「春花,這里太暗了。」莫麗說。

一會兒之後,惴惴不安的春花拉著夏菊一同端著蠟燭走了進來,看著夫人拿出畫眉的螺子黛沾水,開始在本子上寫著她看不懂的字。

莫麗埋首于她昨天叫春花為她特制的記事本上,在應辦事項框框里逐一打勾。

Gold。打勾。

Clothes。打勾。

用英文寫字的好處就是不怕別人偷看,雖然她用不慣毛筆,但螺子黛倒是拿得還算順手。

「夫人,妳拿的那個螺子黛很貴,都說是別的國家才有的。」夏菊一看到她又拿螺子黛在寫東西,忍不住心疼地嚷道。

「螺子黛已經加工完畢了,沾水就可以使用,比那些銅黛、青雀頭黛,或是硯台磨墨都方便很多。」反正駱京香的丈夫有的是錢,況且他截至目前不曾來探望,擺明只想用錢來打發她,她又何必替他省花用?

莫麗繼續寫字。

一旁的春花和夏菊看著她的舉動,忍不住小聲嘀咕起來。

「夫人是在畫符嗎?」夏菊壓低聲問道。

「我哪里知道。」春花說。

「灶房的吳大娘說咱們這院落里有湖仙。」夏菊說。

「吳大娘還說了什麼?」春花也壓低了聲音。

莫麗佯裝沒听見地振筆疾書,卻是一個字都沒漏听。

「吳大娘說她前兒個一邊看著夫人的補藥罐子、一邊替兒子補衣服,有事離開一會兒後,她擺在桌上的衣服就不見了,桌上還留了一兩銀子呢。」夏菊一臉羨慕地說。

「一兩銀子可以買六石大米啊!拿衣服的人究竟是有多急?」春花驚訝道。

滿急的,因為想趁著丈夫還沒回府之前,偷溜成功。駱京香在心里忖道。

「後來啊,吳大娘又開始縫補她兒子的鞋,沒想到鞋也被拿走了,這回又押了一兩銀子。妳想想,若真是個人,直接去買鞋不就得了。」夏菊說得激動,手都揮了起來。

春花不解地問︰「如果真的是湖仙變成人形,還需要衣服嗎?」

是,而且那個湖仙娘娘就叫莫麗。莫麗在心中竊笑地合上記事本,面上卻不動聲色地說︰「我倦了。」

「夫人,早點歇息。」春花、夏菊立刻閉嘴,訓練有素地散開,一個奉上溫水讓她漱口、盥洗,一個則是替她拍被整榻,拿出暖被的湯婆子後,迎神一樣地將她送上床。

「妳們都先離開吧,邊間跟前幾天一樣,也不用留人了,免得吵到我。」莫麗說。

「是。」春花和夏菊兩人點頭,熄了燈燭後,就退了出去。

莫麗躺了好一會兒,直到听見外頭敲更的聲音,看到外頭燈燭皆已熄滅之後,才無聲地起身,將她早就備妥的值錢東西塞進布包,牢牢綁在身上。

她是不懂那些古玩的價值行情,也沒法子扛幾個花瓶在身上,不過金簪、金鐲這種新嫁娘必備品,因為方便攜帶,倒是全都塞了進去。

莫麗纏住胸部,換上吳大娘兒子的衣服後,就著窗外月光,在梳妝鏡前打量著自己一身的打扮,看起來還真是——

骨瘦如柴加呆頭呆腦啊。

駱京香屬于干扁體型,身高最多一百五十五公分,穿上男子長衫,根本沒有半分瀟灑可言,加上她補畫了兩條粗粗的眉,整個人看來霎時又傻了幾分。

最大的麻煩是駱京香的皮膚太好,害她只得拿些炭灰磨細涂在臉上。

Youcandoit!莫麗推開西側面對花園的小窗,慢慢地翻了出去。

四下無人,只有星星指路。她瞇著眼,憑著這幾日在白天走過三次的記憶,沿著小徑走到圍牆邊。

圍牆約莫是兩個她那麼高,圍牆外就是春天了!

她挽起袖子,手腳並用地爬上圍牆邊的大樹,準備逃出生天。

正當莫麗手腳利落地爬上牆頭,就听到不遠處有人叫囂的聲音,她立刻跳下牆頭,拍拍準備走人時,突然听到前方傳來一陣混合著粗重氣息與刀刃的聲響。

她驀然抬頭,看到十步外出現一把能與星月爭輝的閃亮大刀。

「奸夫哪里跑!」

莫麗看著一名壯漢拿著大刀,以千軍萬馬之姿朝著她揮來。

救命!莫麗發揮她學生時代馬拉松選手的功力,拚命地往前狂奔。

要是待會兒真的不幸被壯漢追上,她只好像變態大叔一樣扯開衣襟,大叫「我是女的」……可是在這種月黑風高、四下無人的地方,雖然駱京香明顯發育不良,但總歸是個女的,想來也不會發生什麼好事啊。

一思及此,莫麗便以一種肯定能跑進奧運預賽的速度往前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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