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吃完飯,藍韻竹回到辦公室,邵均易已經在那等她了。他那張臉跟剛死了媽一樣。真奇怪,上次見他時還好好的啊。
剛剛還在念叨的人這會就站在自己眼前,這感覺還真是有夠尷尬,她得淡定點。
把眼鏡戴上,感覺好多了。
「你最近怎麼樣?和公司的女同事接觸還是會覺得很可怕嗎?」
現在是要擺出跟他公私分明的架子是嗎?邵均易沉著臉,討厭她的那副眼鏡,以前他來這時,她從不會把眼鏡戴上。是什麼讓她的心境發生變化了嗎?是不是因為剛見過舊情人,難掩激動的心情,才靠眼鏡來轉換角色呢?
「很可怕,她們身上的香水味還是會讓我有種掉進糞坑的感覺。」他生硬地說。
糞坑?她反射性地聞了下自己身上,不知道她的香水會被他理解為什麼味道。真是的,自己在他眼里還真是一無所取。
「我覺得我的癥狀反而加重了。」他說「以前都只是看那種美艷型的人才覺得可怕、有壓力,現在連嬌小型的看上去都覺得面目可憎,我大概只能跟十二歲以下的小女孩正常交往了。」
那個是犯罪好嗎。藍韻竹嘆了口氣,這種時候她通常都在問自己到底看上他哪了。
也難怪了,他剛受了刺激,發現外表是軟妹的女人心可未必也軟,對女人更加失去信心了吧。
「不然就試下催眠療法吧。」她扶了扶眼鏡,他的問題歸根結柢是源自對媽媽的深層恐懼,這次她是真的想治好他了。
報復他的想法早就沒有了,治好他,他以後也就不會再來這里,那也就見不到他了。
見不到最好,省得再拖下去她自己都病了。
「可是你說的前兩種方法都沒有奏效。」
「呃……凡事都要有嘗試的嘛,如果能用比較溫和的方法,這種強硬的手段就不作考慮了。」
「我不想被催眠,電影里只有變態才須要通過催眠治療。」邵均易說。
他不就是正在通往變態的路上嗎?而且那是什麼臉啊,上次見她還有說有笑的高談闊論,轉眼就一直給她擺臭臉,是發現她好欺負了嗎?
算了,她忍。藍韻竹吸了口氣,這可是在工作,「催眠也沒有那麼可怕,而且也沒電影里那麼神奇,有可能根本沒用呢。」
「強硬的方法也不一定有用嗎?那為什麼不再試試其它溫柔的方法呢?」邵均易問她,「比如第二種方法我就覺得不錯,只不過對象錯誤而已。」
「是啊,所以失敗了,還讓你變得更嚴重了不是嗎?」
「那你怎麼不想想,也許還有其它合適的對象呢?那一個失敗了,也許還有更適合的人選呢,天下女人那麼多。」他說得理直氣壯,竟然在教育她。
藍韻竹簡直想破口大罵,是啊,天下女人何其多,但是他不是都當對方是糞坑嗎,那種自己心有好感又得全心包容他、理解他、引導他的女人,哪里那麼好找啊!
「我看還是算了,萬一又不成,你對全天下的女人都失去信心了,我的聲譽也要受損的,還以為是我把你治壞了。」
本來就是她把他治壞的,現在看來,他是注定要壞在她手里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比起催眠之類的,我還是希望能和喜歡的女人談一場正常的戀愛。這種皆大歡喜的方法,你不是說那對我是最好的方法嗎?」邵均易看著她正式宣布,「我要談戀愛。」
藍韻竹要暈倒了,今天的他怎麼這麼不可理喻,「好好好,你去談吧、去談吧。」真是的,這會她實在不想跟他爭吵,本來腦子就亂亂的,「你只管去談你的戀愛,如果結果還是不成功,咱們再討論下一步,好嗎?」
肯定還會再被騙的,呆子!
「真的?」她這是同意了?他問「那你覺得我怎麼樣?身為談戀愛的對象。」
「什麼,這跟我有什麼關系?」干嘛要問她啊,還那麼認真的樣子,真別扭。
「因為不知道她是不是願意跟我發展關系。我在想,也許她心里有著其它的人。」他看著她問。
難道這次他看中了有夫之婦嗎?他的口味還真是寬廣,但是她已經沒有熱情再去探究了。他這樣沒過兩三天就有新的目標,顯然還是不吸取教訓,根本不懂真正的愛是怎麼回事。他對對方並非真心,對方又怎麼會真心響應他呢?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她最後再說一句好了,「我覺得呢,如果對方心里有其它喜歡的人,你還是不要自找沒趣的好,最後八成是兩敗俱傷。」
「可是她喜歡的人傷害了她啊!」他激動。
她看他一眼。真是奇怪,今天是什麼情感課堂啊,為什麼跟人討論的都是這樣的問題。
在她正心煩的時候一直說什麼喜歡不喜歡的,總在人傷口上灑鹽還不自知。
「因為對方傷害了她,她就要去恨那個人嗎?你不是當事人,又怎麼知道人家之間發生了什麼。既然她還喜歡著那個人,就一定有她的理由不是嗎,愛情就是這麼盲目,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不管他們兩人之間有過什麼樣的問題,你都是一個外人。別把自己當成什麼救世主,有的人不接受你就是不接受你,何必搞得彼此都不愉快?」
說到最後,她都不知是在說給他听,還是說給自己听了。
「說得頭頭是道的,就好像你自己有過這種經驗似的,死心塌地地喜歡著一個傷害過你的人。」
「我有,我當然有!」好吧,眼鏡也不管用了,她一把摘掉眼鏡,終于對他吼了起來,「是不是死心塌地不清楚,但是如果他傷害了我,我就要去恨他,那麼他現在肯定已經被我淹死在東京灣了!喜歡就是喜歡,就是這麼沒有原則,我也恨自己,那能怎麼辦?你倒是說說,喜歡上了能怎麼辦?」
氣死她了,他是故意來刺激她的嗎!每句話、每個字都捅在她的心窩里,換成刀子,她早就失血過多去見上帝了。真不該說那麼多多余的話,他要去追誰就去追好了,干嘛扯上她啊!
她發怒,邵均易反倒沉默下來。定定地瞧著她怒氣沖沖的臉,心中無限哀傷。看來的確是他想的那樣了,她果然對那個前男友余情未了,不然她那麼凶,又怎麼會允許一個已經分手的男人模自己的頭,還一臉享受的樣子呢?
不過,也許這對她來說是件好事呢。就像她說的,喜歡上就是喜歡上了,有什麼辦法,即使想恨也恨不起來啊。就這樣一直喜歡下去,也許有一天對方會回心轉意也說不定呢。
畢竟她那麼好,讓人挑不出什麼不是,是男人瞎了眼才會看不見她的好。
等那個前男友轉了一圈明白還是她最好時,還會回來她身邊的,那樣的話她也就如願以償了,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不是很好?
想來想去,想得邵均易快神經衰弱了,最後的結論是……好個屁啊!
仔細想想,既然她那麼喜歡那個男人,說明他們分手不會是她提出來的,那麼一定是那個男人提出的。這麼好的女人他都忍心提分手,而既然都分手了,還不要臉地總約她出去見面,還做那些曖昧的動作,分明是仗著藍韻竹喜歡他,故意吊著她吧!
說不定就是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外面還另有許多交往對象,但最近玩膩了,還會回到這個最對他死心踏地的女人身邊也說不定。
不,簡直越想越有道理,不然沒有別的解釋了。如果是那樣,那那個男人不就是個人渣了嗎!那麼好的女人結果被個人渣玩弄,這種事情合理嗎?太不合理了!
雖然藍韻竹說了兩個人的事與他這個外人無關,但她幫助了他那麼多,他卻眼看著她掉入火坑,這是大丈夫所為嗎?絕對不是,所以他要義不容辭地阻止這種事情發生!
邵均易被自己的歪理說服,終于為自己找到了一頂伸張正義的大帽子,那麼就算藍韻竹反感,他也要不遺余力地阻礙她跟那個前男友見面。
從那以後藍韻竹覺得邵均易大概是瘋了。他不僅用卑鄙的方式套出了她家地址,還一天早中晚三通電話地過問她在什麼地方、和什麼人在一起、在做什麼。她也跟他發過火,但不知道他吃錯了什麼藥,口氣像個背負世界命運的大英雄,只有四個字回她,很有必要!
除此之外,不管她怎麼罵他、諷刺他,他都不再說更多話,也不會停止他瘋狂的查勤。
要說其它還說了些什麼,他倒是有時會給她打電話講他最近看的新聞,內容大概都是女人被負心男騙得多慘之類的。
他成天到底都關注些什麼新聞,本來跟女人牽個手都全身僵硬的人,這會倒格外關心起女性的社會地位這件事了。那他電話應該打去婦女聯盟啊,跟她講這些干什麼,還語重心長的口吻。
起初她還以為是他心儀的那個有夫之婦被丈夫家暴,想找她作心理咨詢呢,後來又覺得並不是這麼回事,他那口氣,好像一直隱忍被家暴的人是她似的……
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麼,一點也不了解她的心情,這樣沒頭沒腦地整天騷擾她,都不知搞得她有多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