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也知道是「看似」而已,現在他這個真正的弱者感覺到自己被威脅了。
「既然來都來了,你是吳峰的朋友,這個忙我當然要幫,而且對于你的問題,也沒人比我更清楚了是不是?所以相信我的職業素養吧,我是最優秀的。」
能相信嗎?邵均易偷瞄了一眼那把還躺在地上的可憐椅子。
但是,她說的似乎也有道理。而且,他覺得如果自己執意拒絕,就會死得很慘。這個小小的、咄咄逼人的、笑容陰森森的可怕生物……
「真的嗎?你能治好我?」
藍韻竹含笑點頭。放心吧,她一定能搞死他的!解恨的方法多得是,反正知道自己是他最討厭的類型,她也不用再塑造什麼形象了。這口氣她絕對咽不下,頭一次自己以為遇到了對的人,竟被如此愚弄。
她擺出了個人感情放一邊的專業表情,邵均易半信半疑地講了自己的經歷。
因為他媽媽從小過度管教,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對于感覺上像他媽媽的女人都很懼怕,大概歸結為給人干練精明的印象,總是把自己打扮得十分精致,散發著強勢的味道。
但凡給他那種感覺的女人他都不太敢接近,但為了不影響正常生活他又要忍著,所以一直過得很痛苦。
這種壓抑促使他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就是對二次元萌妹的迷戀。那種個子小小、胸很大、眼楮很亮、溫柔可人,只存活于二次元的人物成為了他心靈的慰藉。當然現實中也可能有這種類型,這種類型的女人他也是喜歡的,可相處下來卻總是發現跟想象中還是不太一樣。
比如藍韻竹就是,外形是他喜歡的,可打扮和性格是他排斥的。深知自己一味迷戀動漫人物只會越來越糟糕,他也試著去接觸更多異性,比如興趣小組的那次聯誼。他希望用積極的方式找到一個身心都符合他二次元標準的女人,只是至今還沒有成功。
結果卻好死不死地遇到了她,致使他的癥狀沒絲毫改善不說,還嚴重到必須看醫生的地步。
很好,他自己分析得倒是挺明了,初步可以判定為是屬于移情效應的一種。通常童年缺乏安全感的人會比較容易出現這種癥狀,看來他童年過得的確不容易。但是跟她有半點關系嗎?難道她就活該為他童年的壓抑生活買單嗎!
「你說過你是專業的。」邵均易看她一眼,喉結一動。
「我當然專業。」她說。
「那你臉上那要殺人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這是在思考。」藍韻竹笑得好不真誠,「你別擔心,這種小小的問題很容易就能解決的。」
真的?她信誓旦旦的樣子,真的讓邵均易開始相信了她的職業素養。
邵均易是對這心理咨詢師一行的規矩不太了解,但從電影之類得出的印象,大概就是兩個人在一間屋子里談話。
可是,藍韻竹卻邀請他出門,果然專業的就是不一樣。他還以為她生著他的氣,只是隨便應付一下,對吳峰交代得過去就算了,沒想到她真的好負責任,還特地騰出時間帶他進行戶外康復治療。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
只不過唯一讓他不太適應的就是她的打扮。她這是戶外治療還是要去參加婚禮,還是她自己要結婚?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穿著黑色七分褲和一件黃色亮片緊身上衣,頭發搞得跟獅子王一樣,臉更是畫得像要上台表演似的。
她說,要去的地方就是要這麼打扮。所以,她拉他去了嘉年華派隊游行。
他是听說最近在搞這種活動,說是從國外請了很多厲害的專業隊伍,新聞上也有報,一連七天的游行盛典。但是他一點興趣都沒有,光是從電視里看到那些豐胸翹臀,扭動著桑巴舞的異國女人,他就已經頭皮發麻了,誰要特地去看現場啊!
現場馬路兩邊的觀眾區已經擁擠得像沙丁魚罐頭,果然如同藍韻竹所說,她的打扮在這些人里就不算奇怪的了。
「逃跑可不行,你听說過以毒攻毒嗎?你要直視自己的恐懼才能突破它。」藍韻竹一把拉住他的手,擠進了人群。原來她打的是這種主意,他早該想到的。如果是這種主意,還用特地找心理醫生嗎?
虧他還以為她有什麼絕妙高深的方法呢。
「不要走那麼快。」邵均易被她拉著,她身形嬌小穿梭自如,他在後面像件笨重的行李。
游行已經開始一會了,許多穿著演出服的美艷女郎邊跳著舞邊和路兩旁的行人打招呼,有時也會與路人共舞。
藍韻竹極力把他拉去了最前面,當那些金光璀璨,打扮得跟動物園的動物一樣的女郎們川流不息地從他眼前扭過,他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以毒攻毒?她不會是想……
藍韻竹在邵均易背後大力一推,他沒有忘記她那嬌小身軀里的怪力,整個身體被她推得飛了出去,直接撞到了路過的一個表演者身上。
和參觀者互動是這場活動的噱頭,那位表演者晃動著胸前兩團可怕的東西就把他順勢拉了過去。
她以為他是想跳舞?不,他完全不想,他是被陷害的,不要這樣,不要用那兩團東西貼著他!
天,她怎麼這麼高大,那個眼影的靈感是斑馬嗎?不行不行,他要被轉暈了,心跳好快,好像在坐雲霄飛車。不行,他頭疼,想吐。
即使心靈上的震蕩如此巨大,表面上看起來,他也只是面部稍微僵了點,姿勢舞步和那舞者配合得天衣無縫。
呵呵呵,怎麼樣,被他嚇到了吧,這就是他多年來訓練出的生存法則,靈魂出竅法!
現在在這里的人不是他,只是他的軀殼而已。沒什麼好怕的,馬上就會結束……
「他怎麼神情呆滯?」藍韻竹本來想看的是他慌張大叫、嚇得屁滾尿流,在這萬人空巷的街道丟人的場面。她篤定這樣的場合他是絕對應付不來的,想不到他還挺有辦法。
「哇,你看那邊那個穿白襯衣的男人好帥,表情好酷哦,跳得也好好,迷死人了!」
好死不死旁邊小女生對邵均易的贊美飄進了她的耳里。
那個像提線木偶一樣的東西哪里帥,哪里迷人了?現在的年輕人是喜歡看恐怖片嗎?
那位舞者邊跳邊前行,在和邵均易跳了一小段後放開了邵均易的手。邵均易看似從容,實際上在回來的幾步距離還絆了一腳。
「你瞪我干什麼,這叫刺激療法懂嗎,很專業的。」那副沒有靈魂的面具在面對她時瞬間變成了修羅臉,只不過略蒼白了些,看上去滿好笑的。
邵均易被嚇得暫時說不出話,以眼神悲憤地控訴,哪有人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的!
「好啦好啦,你看你這不是挺過來了,感謝的話以後再說吧。哎喲,那個也不錯哦,頭上還插著孔雀毛呢!」
什麼,那不就是個會行走的扇子嗎,「不要……」
那個「啊」字還沒出口,他又被推出去了。
其說這叫以毒攻毒,他更覺得這是在傷口上灑鹽啊!
如此反復數次,邵均易已經面露菜色,再這樣下去他會減壽的。他回到藍韻竹身邊時已是疲憊不堪。
「你怎麼老跑來我這?去繼續啊!」這就對了,他這個表情就讓她有點爽到了。
「這里我就認識你,不來找你找誰……」
哎喲,這話說的……她知道他沒別的意思啦,不過配上他那個虛弱得好像被人欺凌過的慘樣子,藍韻竹心頭抽搐了下。感覺好像只玩累了回來找主人的大狗,還滿想模模他的頭的……
晃晃腦袋叫自己清醒點,「你要去直視自己的問題啊,逃避不是辦法。」她說得唬人。
「沒想逃避,但我真的不行了,我心跳好快,好像要休克了。」他比她更神情嚴肅,為了證明自己是真的生病了,還抓著她的手要去按自己的脈搏。
「誰關心你脈搏啊,我又不是中醫。」藍韻竹慌張地甩開他的手。
他不是女性恐懼癥嗎,怎麼說抓她的手就抓上來,真是嚇她一跳。
但她可能用力過猛,加上周圍人實在很多,她向後退了一小步,不知被誰撞了下。
只覺得腳踩處一陣刺痛,身子直直的就倒了下去。
邵均易眼疾手快地拉住那只她本來要甩開他的手,更是加大力氣將她整個人都向自己拉了過來,藍韻竹被結實地拉進了他的懷里。
在這萬人聚集的場所,這上瞬間她有種錯覺,像是周圍的人和聲音全都消失了,那些艷麗的舞者都變成了空洞的黑白畫上的一個點,那麼的微不足道。而整張畫唯一的一抹色彩就在她的眼前,籠罩著她的身體,將她裹進一層淡紅的薄霧里。
「我的腳好痛啊!」她大叫一聲,以此顯得自然地從他懷里掙月兌。
邵均易並沒發覺她的良苦用心,他只覺得她活該,「就跟你說不要穿那麼高跟的鞋子,矮就矮吧,硬把腿拉長不是很奇怪嗎,還容易扭到腳。真想不通女人為什麼都要給自己找罪受。」
「你才矮、你才矮,你們全家都矮!」藍韻竹覺得超級丟臉。不只是想要戲弄人家,結果自己遭殃這點上。更重要的是自己這莫名緊張的心情,本來該緊張到手足無措的人不是他嗎,為什麼自己要被他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