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若華驀地張眼,瞪著熟悉又陌生的床帳,而床帳外頭有抹人影,她開口低問︰「成歆?」
帳外的人頓了下,沉聲道︰「是朕。」
連若華呆了下,驀地掀開床帳,急急就要下床卻被夏侯歡阻止,她急聲問︰「成歆呢?他不是離開火場了嗎?他有抱著我,那應該是真的,不是作夢吧,對不對?」
夏侯歡見她形色慌亂,盡管力持鎮靜,但眉眼間已有幾分癲狂,趕忙解釋,「不是作夢,皇弟安然無恙,只是你在他懷里暈了過去,他替你診過脈後,就去替你熬藥順便準備早膳。」
「真的?你不會騙我吧?」她說得又輕又急,像是已無法再承受一次打擊。
「君無戲言。」
「可是你曾經想利用我誘引出姬榮顯,你……我問你,是不是你要成歆進東耳殿的?」
她原本不及細想的環節在這瞬間全都連起來了。
「……是。」
連若華毫不客氣的就賞他一個巴掌,他錯愕之余,凝著盛怒卻只能咬牙忍下。
「少敏說,你們兄弟感情極深,成歆說,當年你為他食毒……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了救你險些被火燒死,你知不知道那些傷得要費多少時間才會好?傷好了,內心的傷復健之路遙遙無期,你怎麼還能夠要他當餌把那些人引出來?」
當她踏出暗道時就覺得那把火燒得奇怪,如果是要針對她或少敏,起火點應該會是東暖閣,怎會是在隔壁?而外頭的禁衛數量一開始並不多,是少敏覺得有異之前才突然倍增……
這些全都是疑點,只是她沒想到他竟會要成歆去冒險!
「是他決定要做的,他只是想盡快把這件事做個了斷,所以才會故意讓禁衛全都集中守到東耳殿。」夏侯歡氣惱道。
「難道沒有別人嗎?為什麼就非得要他這麼做,如果不是每座殿里都有暗道可通,他……」連若華說到一半,滿腔怒火憤恨瞬間消減了一半。「他也知道玉雋宮里每座殿和暖閣都有暗道?」
「他設計的。」夏侯歡悶聲回答。
換句話說,一有狀況,他會知道可以往哪里退……思及此,連若華有些赧然地垂下臉,「抱歉,誤解你了。」
「這個巴掌怎麼算?」他哼了聲。
「一報還一報,來吧。」她閉眼咬牙,把臉靠了過去。
等了一會,突覺有人親了自己,她張眼瞬間,巴掌再賞了過去,中途察覺凶嫌是自己人時已是來不及,啪的一聲——
夏侯歡在旁放聲大笑著。
「成歆,對不起……」連若華不舍地輕撫著夏侯歆瞬間映上五指印的臉。
「力道不小,該是恢復得還不錯。」夏侯歆皮笑肉不笑地瞪著已經快要笑倒的夏侯歡。
「對不起。」她湊上前,親了親他的頰。
意外得到她的親吻,教夏侯歆覺得這一巴掌被打得還挺值得的。
「王爺,藥和膳食要端進來了嗎?娘娘已經開始在偷吃了。」太斗在門外說著,突地唉了一聲,又怒聲道︰「你不要以為你變成皇後,踹我我就不會翻臉。」
「太斗,你真是太沒規矩了,對娘娘可以這般說話嗎?」祝平安的嗓音在外頭響起,然後又伴隨著太斗的哀叫聲。
「進來吧。」夏侯歡開了門,先一把將辛少敏抱起,臉色不快地道︰「你為何就連生產後都不能安分地待在房里靜養?」
辛少敏嘴里吃得鼓鼓的,挪了點空間道︰我要看華姊。
「看她怎麼打朕?」
辛少敏隨即心疼地給他呼呼,順便親了下,就當一吻勾銷。
夏侯歡雖有不滿,但勉強接受。
而夏侯歆已經接過太斗手中的木盤,先將他精心熬煮的粥端來。「若華,先吃點東西墊胃。」
「嗯。」她嘗了一口,滿嘴的幸福味道暖進心坎里。
她笑睇著他,感謝一切終將否極泰來,另一頭辛少敏偷嘗著桌上的菜,太斗阻止著,祝平安尾隨在後毒打太斗,而夏侯歡那個皇帝則任他們玩鬧,只是噙笑看著他們。
「他們一直都是這樣嗎?」其實她想問的是夏侯歡。在朝殿上,他氣勢寒凜懾人,手握生殺大權,但是在這里,他……和煦了許多。
「因為都是一家子,所以是不分彼此的。」
「千萬別這麼說,你未來的娘子打了朕一巴掌,這件事很難善了。」夏侯歡耳朵拉得長長的,馬上回擊。
「你差點賜死我的娘子,一個巴掌剛好而已。」夏侯歆毫不客氣反擊。
「夏侯歆,朕是皇帝,沒將她當場賜死,她該叩頭謝恩了。」夏侯歡拍桌站起。
「你當年沒死在玉雋宮里是我相助,你怎麼不對我叩頭謝恩?」夏侯歆把碗塞給連若華,一臉要與他干架的狠勁。
「天底下有當哥哥的給弟弟叩頭謝恩的?」
「不用這當頭才給我端出大哥的架子!」話落,兩人動手過招,太斗與祝平安立刻各護一主。
辛少敏則端了碗粥坐到連若華身旁,朝她眨眨眼,無聲道︰他們一直都是這樣的,你就當是看場表演吧。
連若華笑了笑,吃著粥,看向兩個打得很精采的兄弟,不禁搖頭失笑。
她都快要搞不清楚他們感情到底好不好,但她想……沒打死對方,應該還算是不錯的。
原本預計月底舉行的婚禮,因為連若華微動到胎氣而暫緩,待她身子穩定了卻又因為肚子逐漸隆起而再次延後,準備等到產子後再完婚。
于是夏天過了,秋天來臨,就在入冬最寒冷的一場瑞雪里,連若華產下一子。
原以為坐過月子後,該開開心心地辦婚禮,豈料卻起了微妙的變化——
「叫你家的娘子不要太過分。」
「這話應該是朕說的。」
兩張相似的俊顏噙著同樣的冷鷙,對視一眼後,望向坐在對面,正抱著孩子閑聊的皇後與準干王妃。
兩人近來因為孩子的關系總是滿嘴媽媽經,簡直將孩子當成寶,日日捧著抱著,儼然是心頭上的一塊肉,于是,兩個男人被冷落了。
「你應該帶著你家娘子回宮了吧。」夏侯歆不惜下逐客令。
「你要不要干脆帶著你家娘子去齊天城?兩天前申仲隱離開時,你們就應該跟他一道去才是。」夏侯歡咂著嘴,像是太晚得知消息,否則他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把連若華丟到申仲隱的馬車上。
「好笑,那你沒事干麼三天兩頭帶少敏過來?」竟然還想把他趕到齊天城?嗯……這想法似乎可行。
夏侯歡抿了抿嘴。「因為少敏想見她的華姊。」華姊兩個字咬得極重,彷佛一再扼腕當初怎麼沒將她賜死。
「你自己造孽為什麼要連累我?」夏侯歆踹了他一腳。「自己捅的樓子自己處理,別奢望我幫你!」
事實上他也是拿兩個女人沒轍,所以推給大哥就是了,誰要他是大哥,能者多勞嘛。
夏侯歡哼笑了聲。「那就別怪朕。」
夏侯歆懶懶靠在亭柱邊,見夏侯歡硬是擠進兩個女人之間,大有享受齊人之福的態勢,教他微微眯起眼。
而後,他甚至冷落了妻子,徑自跟弟媳聊著,沒想到辛少敏干脆抱著孩子坐到夏侯歆身旁來。
這情狀教夏侯歆忍不住低問︰「大哥跟若華在聊什麼?」到底在嚼什麼舌根,他試著要听還听不見。
辛少敏一臉他很無聊,壓根不想理他的神情。
「說嘛,大哥到底說了什麼?」夏侯歆湊了過去。
辛少敏嘴巴動了動,但因為懷里的寶貝兒子突然哭了,她趕忙低頭哄著,教夏侯歆沒能讀透她的唇語,不禁再湊近她一些,就只為了確定她說了什麼,然而那頭——
「瞧,朕沒騙你吧。」
夏侯歆腦袋警鈴大作,立即抬眼望去,就見連若華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他當機立斷將辛少敏丟到天涯海角去,徐步走到她身旁。
「你們剛才在聊什麼?」混蛋大哥到底造了什麼謠,要累他受苦受難。
「也沒什麼,只是你大哥說,你在他們成親時假扮他進洞房,這事我是听你說過的。」
連若華無所謂地笑了笑。
「那不過是鬧著玩而已。」他慶幸自己以往就跟她提過這事,不過為何他覺得她的臉色不像她的口氣一樣和顏悅色。
「是挺好玩的,所以我就在想,要是新婚夜有人這麼鬧,也許我不像少敏那麼精明,一個不小心就會睡錯人。」連若華逗著兒子,笑吟吟地望向他。「其實睡錯了也無所謂,反正你們長得這麼像,就當是換夫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夏侯歆听完已是通體生寒。
而一旁的夏侯歡更是嚇得立刻回到辛少敏身旁,不敢置信她竟發言如此驚世駭俗,何況她還是少敏的干姊。
唯有辛少敏老神在在地笑著。
唉,兩個搞不清楚狀況的男人才會被華姊給嚇著,因為打她認識華姊,華姊一直都是這個調調,平常是沒有脾氣的,說起話來總是溫溫的,想惹火她並不容易,但要是惹火她……
想滅火得要天時地利人和才行啊。
不過這會華姊不算生氣,不過是在反將一軍而已,他們都沒看懂嗎?虧他們一個個都是心機鬼。
當晚,夏侯歡立刻帶著辛少敏回宮,連著幾天未曾踏進易水樓,直到主持大婚當天,他帶著妻子出席主婚後,立刻二話不說走人。
而另一頭,一拜完堂,連若華被帶回新房,夏侯歆也馬上拋下滿室的朝中官員直奔新房。
門一開,連若華眉眼未抬,逗著睡在小搖籃里的兒子。「這麼快回來做什麼?前頭的客人都不用招呼了?」
「我大哥沒來吧?」
「他來做什麼?」她好笑道。
夏侯歆看了新房一後,確定無處能躲人才松了口氣。「我只是擔心我大哥會趁機報復而已。」
連若華笑得又柔又美,溫聲說︰「人家又不是你。」
夏侯歆不禁倒抽口氣,這下總算明白她嘴里不說,但心底卻是惦記的,于是決定立刻用行動化解誤會。
「我的王妃,今日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喝過交巹酒,咱們也該休息了。」他捧了兩只金雕杯走到床邊。
連若華身上的喜服早已經被王府嬤嬤褪下,鳳冠也被采織收走了,將一頭長發放下後就可以準備就寢。
「忘了跟你說,我不喝酒的。」她躺上床,蓋被準備入睡。
夏侯歆忖了下,褪去外袍跟著爬上床,大手不安分地滑向她的腰肢,來回輕撫著,低聲誘道︰「若華,我真想再看一次你那豪氣干雲地強壓我這傷重的瘸王爺的模樣。」
連若華笑了笑。「婬亂員外下工了。」休想再要她采取主動。
「嗄?」
「純真丫鬟上工吧。」她回過身摟著他。
夏侯歆從善如流,兩人吻得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眼見一切就緒時——
「哇哇哇!」宏亮的哭聲從喜床邊上的小搖籃傳來。
連若華二話不說地將夏侯歆推開,抱起小搖籃里的兒子摟進懷里,兒子立刻自動自發地含住她的ru頭吸吮著。
夏侯歆橫眼瞪去,就見她全身上只著一件褻褲,當著他的面喂食兒子。
「……你是故意的。」他知道她向來以凌遲他為樂。
「什麼啊,你兒子肚子餓了不用喂嗎?」她沒好氣地瞪去一眼。
夏侯歆只能忍著痛,等待兒子飽食一頓後,老子再大開殺戒。
但是,眼見這春宵夜瞬間撒了千金,依舊不見兒子飽足時,他不禁問︰「他到底還要吃多久?」
「問他啊。」她沒好氣地道。
夏侯歆恨恨地瞪著吃得一臉幸福樣的兒子,暗暗決定日後定要培養兒子快食的習慣,要不以他這般溫吞的性子,是打算吃到天荒地老是不是!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