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嫁紙老虎 第十三章 作者 ︰ 金吉

過了好一會兒,東方定寰才退開來,以拇指撫去她唇上的濕痕,好像意猶未盡那般。

不過,這時馬車已經到達尚德學院門口,爾雅根本不敢出去見人,忍不住躲進車里當縮頭烏龜。

東方定寰看她捂住臉,身子縮成一團的模樣就覺得好笑,然後他步下馬車,迎向尚德學院主持派來迎接他們的人。

「我家公子中暑了,先帶我們到安靜的廂房休息吧。」

爾雅可以听出他的嗓音明顯帶著笑意。

啊!他真是壞透了!她想把自己縮進車內最角落,卻無法阻擋由心湖蔓延向嘴角的甜蜜笑意。

雖然此番是微服私訪,但東方長空仍是私下知會了恩師,因此東方定寰和爾雅一來到尚德學院,主持便派了人來請他們至主持的私人書齋靜風堂。

靜風堂位在尚德學院後方,因此他們駕著馬車,由引路人帶領,走了一會兒,便來到庭前翠竹交錯成蔭的靜風堂。

走進堂內,兩人才發現,原來這名看來像個普通莊稼漢的引路人,竟然經過易容喬裝!

東方定寰有些戒備地看著引路人取下斗笠和臉上的人皮面具,然後吁出一口氣,「這東西真是臭死了……」

「兩位千萬別見怪,」取下了人皮面具後,精壯的莊稼漢原來竟是一名白發白髯的老者,「老朽實在為難……」

原來這位老人家,正是尚德學院主持,東方長空的恩師祁問天。

靜風堂里,只有祁問天和一只伺候他的白猿莫古——當兩人看見白猿替他們送來茶盞時,都不可思議地面面相覷。

「尚德的所有人都認識莫古,如果讓莫古去接你們,肯定會驚動整個學院。」

祁問天道,「老朽也不怕王爺怪罪,如今整個學院內,並非大多數人都相信東方家真是為了勤王而跨海參戰。」言下之意便是,認為東方家野心勃勃篡謀皇位者,不在少數。

東方定寰挑眉,「不信又如何?朝中廢武學的聲浪之大,陛下大可順了朝臣之意,永絕後患。」

祁問天笑著撫過長髯,「若陛下真想這麼做,又何必派王爺微服私訪?」

是啊,就是這點讓他想翻白眼。東方定寰臉色有些難看。

「老朽相信陛下派王爺前來,必定有陛下的用意。老朽只想請王爺听老朽一言︰尚德草創之初,本是為國家,為君王,訓練忠君愛國的勇士,但是它和所有權力集結的團體下場同樣,免不了腐敗與弊端,這是尚德面臨存廢難關的原因之一;如今還能留在朝廷里的前朝老臣,多是真心為國為民,加上戰後百廢待興,所以讓陛下慰留了,這些高官之子也都早早進入尚德為求報效國家,他們蒙受前朝恩典,雖然未必有謀反之意,但有飲水思源的情懷也屬人之常情。」

「我明白。」

「無論王爺此行的結論為何,老朽都尊重王爺,不過尚德面臨存廢難題的原因之二,就是派系之爭。」祁問天干笑兩天,「所以老朽能給予王爺的支持也很有限,老朽會為王爺安排一處獨立的院落,另外……」他說到這里,一名相貌平凡無奇,但行動無聲無息的男子入內來。

東方定寰擰起眉。這人的輕功相當了得啊!他幾乎是在他入內的前一刻才驚覺這人的存在。

「這位是教授輕功和易容術的師父,陳九,他可以作為王爺的支持和內應。」

「草民叩見王爺千歲。」

武學里教授輕功的師父都有這樣的能耐?看來這所學院臥虎藏龍啊!東方定寰感到有些興奮,盡管他對陳九並非完全信任。但那又如何?終歸這次臥底完全不像過去那些任務一樣,攸關生死存亡,他也就一派輕松。

世家大族的公子帶著護衛或小廝一同進到武學修習,在前朝成了慣例,畢竟這些人生來嬌貴,就是要報效國家也不能沒人伺候……

娘的!看過哪一支軍隊,軍爺還帶小廝伺候的?東方定寰當下心里想,難怪大燕國雖有武學,但兵力依然積弱不振!很明顯的,老大若想留武學,這個慣例得戒除。

雖然前朝貴族幾乎都成了平民,高官也罷去了七成,但如今武學內學生仍然有兩百來人,其中包括一般的良民。而良民和出身世家大族的公子不能在一塊兒上課,武學內以天干來分配班別,總共四個班,甲乙丙丁,越前段的班,學生身分越非同小可,至于丁班都是些異族人與蠻人。

東方長空未稱帝前的甲班,學生背景都是皇親國戚或攝政王的黨羽,如今父母有的成了老百姓,也有發配邊疆,那些慣于在學院里前呼後擁的公子也不想再留在這里被當成笑話,因此如今的甲班,其實是過去的乙班,每一個班的班名都往前挪。

甲班如今都是高官子弟,乙班學生則是父親錢捐得多的,丙班就是一般良民了。

東方定寰本想大哥和主持應該是把他們安排在乙班方便些,誰知東方長空特地給他們弄來個六品官的背景,爾雅化名的東義之就被安排到了甲班。

「小弟初來乍到,還請諸位多多指教。」爾雅比東方定寰更緊張,原本直覺地想福身,幸好及時想起,才抱拳對著其它人道。

每個人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害得爾雅都覺背後冒出了一大把冷汗,擔心自己是不是露出馬腳了。

他們到來時已過午時,晌午過後上的是兵法課。爾雅走向自己的座位,眼尖地瞥見有人在走道上拉了一條極細極細的線,就橫在離地面約莫三寸的高度。

大概是某種工事吧?可能有人閑著也是閑著,干脆在課堂上做工,總之她也不清楚,就小心翼翼地跨了過去,還笑得一臉尷尬,沖著瞪著她的人點了一下頭,「失禮了。」她希望沒打擾到忙著做工的人啊,她一向很敬重努力做工的人,連念書都忙著做工,肯定是非常辛勞的人!

「……」那些擺明想惡整新人的家伙只是無語地瞪著她,走在爾雅身後的東方定寰則是差點失笑。

這種把戲,他五歲就不屑玩了好唄!他也同樣無視那條細繩,但這時有人把腳伸了出來。

如果是爾雅,肯定是小心謹慎的避過去,可能還會好心提醒︰這位公子,您的腳袢到別人會受傷的。

但他是東方定寰。雖然他家兄弟之間感情很好,但互相惡整時可不會手軟,當下他毫不遲疑地一腳踩在那人腳背上……

「啊——」某位貴公子的陪讀哀號聲大得差點掀翻屋頂,堂上有人大笑,有人惡狠狠地瞪著東方定寰。

這些被派來保護公子們的陪讀,本身就有武功底子,妄想絆倒他的是一名長得五大三粗,看來功夫不弱的壯漢,但此刻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看樣子沒有半殘也要內傷了。東方定寰卻一點內疚也無,只是淡淡地瞥了這名壯漢和他的主子一眼,就走了。

功夫不到家還不安分點,他為何要愧疚?

爾雅被那聲大吼嚇得差點跳起來,不明所以地看著大叫的人,和若無其事的東方定寰,「怎麼啦?」

「沒事,有人腳放歪了,我不小心踩了一腳。我瞧這位壯士體魄驚人,不過是輕輕踩一腳,肯定不礙事。」

被東方定寰這麼一說,那名壯漢也只能啞巴吃黃蓮地閉緊嘴巴,顫抖著身子狠狠地瞪他。

「我有帶傷藥,有需要的話不用客氣。」要和同窗好好相處啊!爾雅連忙緩頰道。

「不用了。」那名貴公子不悅地冷哼,「不中用的東西。」一點小事都做不好,真是養了個廢物,害得他顏面無光!

接下來的課堂上,那名陪讀忍住劇痛,不敢再吭一聲。

東方定寰一臉陰沉,不想承認心里還真他娘的有點內疚。要知道在龍謎島,他們兄弟還沒遇過這種敢在他們跟前耍公子派頭的紈褲子弟——放眼龍謎島,誰比他們更尊貴?他哪曉得貴族子弟真不把人當一回事時,是這麼的惡劣?

至于爾雅,她壓根不知道東方定寰踩的那一腳有多驚天動地。她自小讀的是私塾,就算偶爾和族里年歲相近的孩子一塊兒念書,也不可能遇到這樣的事,她甚至不知道同儕之間會有欺負人的事發生,畢竟她是族長之女,誰敢欺負她啊。

之後的課堂上,在過去都是一方天之驕子和天之嬌女的兩人,可真是大開眼界。

在前朝,兵法是貴族才能修習的學問,因此教這堂課的師父在過去也只教甲班。只不過東方定寰和爾雅可沒料到就連師父授課,也會分貴賤。

可不是教書才分貴賤啊!東方定寰接著才知道,能坐在越前頭的,父親的官就越大,他大哥給他們安排的是六品官,所以只能坐在後排。東方定寰領悟到這一層時,往後一看……看來還有三名七品官的子弟在讀呢!

明明是皇帝,為何偏偏就只弄個六品官的背景給他們呢?東方定寰深思一會兒也就明白了。五品以上的官員要上朝,而京城里官員之間多有私交,這些公子哥在到武學修習以前,家里肯定都是世交,要是冒出個沒听過的大官之子,恐怕很難蒙混過去。

那授課師父明顯偏袒前排的學生,在紙上畫出城池和軍隊講述兵法時,也只讓前排的學生觀看,後三排的學生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自己默默讀自己的。

真是廢物。東方定寰心里冷哼,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這教書的也許背了整套兵法,但他不知道,唯有與各有所長的將士一起討論時,才能真正討論出在戰場上有用的兵法。

他看向對先生的講解充滿好奇,不斷伸長脖子想,探究竟的爾雅,低聲對她道︰「你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爾雅回過神,她知道兵法肯定是他所擅長的,這堂課對他來說應該很無聊吧?

她有些靦眺地笑道︰「也不是,只是很好奇他們聚精會神地在討論什麼。」感覺好像很有趣。

耳力極佳的東方定寰卻是一臉不以為然,「紙上談兵,就跟三歲孩童玩騎馬打仗一樣。」

也不知是否不小心,抑或是故意的,他這話說得大聲了點,被坐在他們後方的人听見了,那人立刻揚聲道︰「好猖狂的口氣,竟說師父教的兵法是三歲孩童玩騎馬打仗?」

所有人,包括師父,都朝他們看了過來。

「……」東方定寰一陣無語。

爾雅緊張地忙道︰「什麼?誰說的?」她驚慌失措地左右張望的模樣,看得東方定寰都想笑了。

這妮子也太可愛了。

「哼,還裝傻呢,不就你帶來的下人說的嗎?」那身著錦袍的少年道。

還以為同樣被冷落、父親官位也不高的,起碼會同病相憐,想不到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就見那少年振振有詞地開口,「師父可是將門之後,文武雙全,才高八斗,豈容你一介粗魯不文的莽夫放肆!」

看來就是個妄想拍馬屁好得到認同,繼而被接納的。這對從來都是都是被拍馬屁的東方定寰來說,可又學了一課。

但這將門之後,文武雙全,才高八斗?嗯,他倒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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