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相公,這不是回咱們那間小屋的方向,你這是要上哪去?」莫可兒坐在馬車里,瞧外頭走的路不對,立即問。
曾思齊微笑。「方向沒錯,咱們是回新屋去。」他告訴她。
「新屋?」什麼新屋?
「是啊,咱們原先的屋子太小,我已經另外置宅了。」
她訝然。「可你哪來的錢置宅?」兩夫妻回曾家後,雖然每月有月銀可領,齊心商鋪的收入也不錯,但要置產買宅還是不容易的。
「這錢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一切我都打理好了。」他說。
她听他既然都這麼說也就不多問了,心想之前的屋子確實小了點,且還被火燒過,再買座稍微大點的應該還是能負擔的。
這時馬車停下了。「大少爺、大少女乃女乃,新屋到了。」四平在馬車外喊著。
這次四平以及瓶兒也跟著他們離開曾家,之後就跟著他們夫妻了。
「我先忙去,瓶兒會伺候你下車的。」曾思齊朝她說完便跳下馬車,向來幫忙的僕人指揮道︰「你們將那幾車的東西先搬進屋里去,小心別摔壞了,還有,後頭那幾箱直接送進倉庫——」
瓶兒過來掀開車簾扶莫可兒下馬車,莫可兒腳一落地,立刻教眼前雄偉的建築給嚇了一跳。「沒走錯地方嗎?真……真是這里?」這屋子至少有他們原來那間小屋的五倍大,這得要花多少錢啊?
四平正吩咐僕人搬東西,經過她身旁時,瞧了她吃驚的表情,不禁笑了出來。「大少女乃女乃,是這兒沒錯的。」他本以為大少女乃女乃不夠美,主子待她應該也就只有一般夫妻的情分而已,怎知主子卻是為她另外置宅不說,就連曾家的一切都不要了,打算兩夫妻從頭來過,一起打拚,可見主子對大少女乃女乃是當真情深義重的,自己著實看走眼了。
「大少女乃女乃,快進去吧,里頭的下人們都等著見您呢!」瓶兒笑著催促。
「還有下人?」
「是啊,主子雇了家丁八人,丫頭連我六名,還有兩個廚子、一個打雜的老嬤嬤。」
她又再一驚。「這……」這每月要發多少月俸出去?她心中的算盤已經開始心驚膽跳的撥個不停了。
「大少女乃女乃,咱們進去瞧瞧吧。」瓶兒見她不動,干脆推著她進去了。
屋里的人一見到她登時全迎上來了,一名丫頭手腳利落已倒了杯熱茶過來。「大少女乃女乃請用。」
她接過茶,人還有些傻,接著一群人開始介紹自己的名字,等全介紹一遍後,瓶兒見她沒反應,只得先讓他們各自忙去。
眾人走後,她這才問起,「大少女乃女乃,你這是怎麼了?」
她回過神後,臉一沉。「大少爺呢?」她問。
瓶兒見她臉色不好,也不敢再說笑,忙道︰「我剛見他在後院倉庫,命人搬東西過去,要我去請他過來嗎?」
「不用,我過去找他,你不必跟過來了。」她嚴肅的說。
她丟下這話便直接到倉庫去找人了,曾思齊正忙碌著,見她神色不對,立即停下了手邊的工作,並且嘆了口氣讓其它人先出去,他們還是先談談的好。
「你太不知節制了!」她張口便說。擔心他還沉迷在曾家大少爺的光環中,肆無忌憚的任意揮霍手頭上的錢,這只會讓他們陷入財務危機,不久又會一貧如洗了。
他走向她。「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再讓你落入一無所有的境地里了。」他斬釘截鐵的說。
「可是這屋子以及你聘請的這些人,根本不是我們所能負擔的。」她直言。
「我們可以的,咱們手上的錢恐怕比你想象的多很多。」他道。
她擰眉。「雖說臨走前娘給了咱們一筆銀子和首飾,但平日帳是我在記的,有多少錢我不會不知道,咱們根本禁不起這樣的開銷,要不多時就會坐吃山空,而你竟——」
「可兒,你听我說,我賣了咱們的鋪子了。」他打斷她的話,告訴她這件事。
「你說什麼,你賣了什麼?!」她倏然吃驚。
「我賣了鋪子得了一筆錢,我用這筆錢買了這座宅子,還打算創立自己的茶行,取名‘莫氏’,而這對手就是曾氏。」他再說。
她驚大了眼眸。「你不是同我開玩笑的吧?」
他表情異常嚴肅。「當然不是,要創業就只能放手一搏。」
「可是曾氏茶行是祖母的心血,也是你曾家的產業,你忍心摧毀?」
「怎麼不忍心?很多人之所以一事無成,最大的毛病就是缺乏決斷,總是讓身邊的人情給絆住了,但若真正要成就一份事業就必得六親不認。」他果斷的說。
她屏住呼吸。「你真是認真的?」
「我不妨讓你知道,這次回曾家,我不過就是為了培養自己人,並且想辦法在短時間學會茶行的運作,如今已通盤了解,我有信心可以獨當一面了。」他畢竟是未來的人,要做古代人生意就必須先了解古人做生意的方式,因此他這陣子可是用心去研究了,尤其是把茶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由源頭到銷售全都給模了一遍,現在他認為時機已成熟,自己能創業了。
「你之前之所以會這麼忙碌,不是在為曾家做事,而是在為自己?」她恍然大悟。
「完全正確!」
她此刻方知他回曾家的時候,壓根沒把當家之位看在眼里,原來他已是另有盤算。
自己男人心機之深,她到今日算是真正明白了。
「可是你想與曾氏對打,就算賣了齊心商鋪,那錢也不夠本做茶行這門生意的。」茶行的成本與周轉金極高,本錢一定要足,否則是撐不住開銷的,他們那鋪子固然生意好,但鋪子畢竟是租來的,鋪面與地都不是自己的,賣的只是殼子與招牌,而這些自然賣不了幾個錢。
他一雙好看的劍眉揚起,笑得白牙閃閃。「你以為我只賣鋪子嗎?我可是連咱們獨門商品的秘方都一並售出了,這秘方才是真正值錢的,而且,你猜我賣給了誰?」
「盧叔?」她能想到的就只有這人了。
他搖頭。「不,我賣給了叔父。」
她大感意外。「叔父?你賣給他?!」
「沒錯,咱們這可是獨門生意,他覬覦很久了,我回曾家時他就千方百計想將商鋪充公,我偏不肯,這回我願意賣他,他自當立刻去籌錢賣私產來給我了,何況我賣的還是天價。」他得意的將賣給曾君寶的價錢告訴她。
听見這數字,她咋舌。「你連親情也不講,向叔父狠要了這麼一大筆的資金?」
「這會你知道了吧,咱們有錢的。而做生意除了生意本身,門面也是很重要的,這屋子還有請的這些人,瞧上去是很花錢卻是必要的,若咱們還像以前一樣寒酸度日,誰會相信咱們有能力經營茶行?所以咱們必須過符合身分的日子才行。」
她明白他的用心了,他不是大少爺積習未改,貪圖享受,而是必要為之。
成婚前的他只是個紈褲,成婚後這兩字再用不到他身上,到如今,他已不只是聰明絕頂四個字可以形容,而且這男人其實還挺恐怖的,居然可以做到六親不認、只管達成目的的地步。
「相公,好吧,你放手去干,我除了支持已無二話。」她終于正色的道。遇到任何困難,只要兩人同心,其利必可斷金,沒什麼好怕的!
事實證明,真沒什麼可怕的。
因為曾思齊做生意的手段實在太凌厲了,不過第一個受沖擊的不是曾氏,居然是阮家的茶行,曾思齊像是與阮家有仇似的,專搶阮家的生意做,甚至釜底抽薪挖了阮家的人過來莫氏茶行做事,三個月內就讓阮家的茶行生意一落千丈,急得趙美音跑去找曾媛求助抱怨。
「老祖宗,您也出面說說大少爺,咱們是親家,他卻是這麼亂來,一點情面也不講,將咱們阮家的事業給攪得亂七八糟,您說,這是不是太過分了?」趙美音氣急敗壞的上門告狀,阮玫玲與曾君寶夫妻也在一旁作陪。
曾媛臉色微沉。「這小子倒有幾分能耐。」這話竟說得有些贊賞。
「老祖宗,您怎能這麼說,我家老爺這會都焦頭爛額了,您還說這風涼話。」趙美音忍不住說。
「是啊,祖母,我娘家而今是真遇危機了,您好歹也該出面讓大伯停手,再這麼下去,我娘家真要活不下去了!」阮玫玲索性哭道。
「玫玲,你說這話像是老祖宗不幫你娘家,這不對啊,你娘家當初也沒幫過咱們曾家什麼,這時候才淨知道來責怪。」李氏冷言冷語的道,她還記恨著之前讓媳婦回娘家討點錢給兒子買地種茶未果的事,這會見阮家出事,多少還有些幸災樂禍。
阮玫玲哪里不知婆婆記恨這事,只是自己娘家母親都來了,她這時還說這話,這不是落井下石,一點顏面都不給自己嗎?
趙美音也氣憤了。「再怎麼說,這大少爺是你們曾家的人,我家老爺是看在這點分上當初才沒防他,讓他欺上門的,可他卻這麼胡作非為,你們若不管,當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你我是親家,他都能這般不顧情面了,那將來曾家他還會放過嗎?等著好了,再不久,就換你曾家要倒大霉了。」
這話讓曾君寶心頭一跳,那小子確實是個翻臉不認人的人,這之後對曾家說不定也……
曾媛臉龐上的皺紋也加深了,不由深思起來,心頭竟是幾分喜幾分憂,喜的是自己孫子能干,憂的是他連親情都不認了。
「我曾家是百年老鋪了,哪里會像阮家一樣根基不穩,輕易讓人乘虛而入,你少在這危言聳听。」李氏對阮家就是諸多不滿,話越說越咸,還瞧不起人家阮家了。
「你!」趙美音氣結。
「我哪里說錯,你阮家不過是這幾十年才發達的,可我曾家自曾祖父時期就是雄霸杭州的茶商,你們比什麼——」
「好了,說夠了沒?還不給我閉嘴!」曾媛怒斥李氏。
李氏見曾媛動怒,這才不敢再說下去。
趙美音見狀,氣稍稍消下去些,可怎知曾媛一轉頭,朝著她又說︰「這事我幫不了,思齊已離開曾家,我沒立場去找他說什麼了。」她這是不願插手的意思。
趙美音聞言,氣呼呼的站起身來了。「好,你們曾家不出面,那我阮家自己去找曾思齊算帳!」她說著即轉身離開曾府的大廳。
阮玫玲見婆家無情,氣憤的追了出去。「娘,您等等我!」阮玫玲在大門前追上正準備上馬車的趙美音。
趙美音回過身來。「你追來做什麼,這是要跟我走嗎?」
「娘,您真要去找曾思齊算帳?」
趙美音嘆氣。「還算什麼帳,是去求人的。」如今形勢比人強,她這趟來曾家是奉老爺之命來的,由于阮家的茶行短時間被打得如秋風落葉,損失慘重,再這樣下去非倒不可,既然曾家老祖宗不肯幫忙出面斡旋,那自己也只能厚著臉皮去求曾思齊了,否則阮家真要出事,兔死狐悲,自己也要完蛋的。
「那……我陪您去。」
「可是你婆家——」
「他們對咱們阮家無情無義,根本沒想過我也是阮家的女兒,我又何必管他們怎麼看?」阮玫玲說。事實上是她心里清楚,若自己娘家真倒了,那她在婆家往後的日子才是真正的難過,沒了靠山,婆婆對她更不會有好臉色看了,因此她才願意跟娘走一趟去見曾思齊。
另外,她也好一陣子沒見到那男人了,平日還沒理由去,這會卻是理由正當了,想到能見到他,她心頭還隱隱興奮著呢。
「好,不愧是咱們阮家的女兒,娘沒白生你了,上馬車吧,咱們這就過去了。」趙美音還當自己女兒多有情有義,高興的讓她坐上馬車。
兩母女來到了曾思齊的新宅,被請進了美輪美奐的大廳,阮玫玲不是滋味的瞧著這里的一切,雖說這里比不上曾家或阮家的府邸大,但貴在新穎、精致,尤其這家具擺設處處精巧,名畫、瓷瓶隨處可見,像極了一個新貴所居,完全沒有一般老派裝飾。
讓莫可兒做這里的女主人,這不便宜了她嗎?況且她有什麼本事撐得起這個家,她那寒酸相只怕連府里的下人都管不動吧?
阮玫玲在心里恥笑著,想著待會那女人若出來,定是會和這里格格不入的。
怎知,不一會莫可兒出來了,她一出來,身邊就跟著兩個丫頭服侍著,更教阮玫玲刺目的是,她那一身裝束乍看之下以為簡單,但瞧仔細卻是貴氣逼人,她身上之物如一顆小珠子或是小環扣無一件不是上品。在曾家時,她就知曉曾思齊喜愛買些東西送給她,出了曾家,這些東西竟又大大的升級,全精貴到連自己都買不起了。
此刻瞧莫可兒神態自信,從容優雅,氣質如蘭,一副明珠生暈的模樣,哪有半絲貧女出身的氣息,且她身邊幾個丫頭在她面前做事殷勤謹慎,十足恭敬,又哪里瞧得出來她管不動的樣子?
而這些趙美音也看出來了,不禁對莫可兒油然生敬,再不好瞧不起了。「大少女乃女乃近來可好?」趙美音畢竟見過世面,比阮玫玲沉得住氣,見面先寒暄再說。
「還可以。」莫可兒坐下後,面對兩人笑得很淡然,也清楚她們來的目的,但她不急著點破,等著她們著急。
兩人見她態度冷淡,接下來反倒不知要說什麼好了。
「這……大少爺在嗎?」趙美音硬著頭皮問,她們找的是曾思齊,怎麼只有莫可兒一個人出來,她忍不住再往里頭望了望,盼曾思齊隨後就出來了。
「不在呢。」莫可兒依然只是簡單回答,不見熱情。
听聞曾思齊居然不在,兩母女撲空不免都失望了,而且這麼一來,兩人坐得尷尬,因為無話可說。
「阮夫人既然是來找相公的,他不巧出去了,要不下次再來吧?」莫可兒起身,笑著想送客了。
兩母女臉色一變,就算沒見到人,還是不能就這樣回去。尤其趙美音可急了,老爺還在府里等著她的消息,她若辦不好事,回去可交代不了。
「不……不……還是咱們再等等吧,咱們不急著走。」趙美音厚著臉皮說。
「這樣啊……可是,這等什麼呢?」莫可兒明知故問。
「這……」趙美音想了一下,暗忖曾思齊都肯為莫可兒放棄曾家的財富了,可見他對這女人是疼愛有加的,也許自己求她,曾思齊會肯買帳……
她正躊躇著待會開口說話的字眼怎樣才能恰當,阮玫玲已經沖口而出的道︰「這事你一個婦道人家哪管得上,問這麼多做什麼?」
趙美音綠了臉,來不及說什麼就見莫可兒眼神已是陰沉冰冷了。「既然如此,我就不多問了,兩位也請回吧。」
「咱們是來見思齊的,你憑什麼趕咱們走?」阮玫玲還不知收斂,怒氣沖沖的說。
「思齊?我相公可是你的大伯,直呼名字不大好吧?」莫可兒冷笑。
「哪里不好,我與他就是親近,如何?!」阮玫玲竟還一臉的挑釁。
「不如何,我只怕三弟听了會不高興。」
提起曾思偉,阮玫玲火氣更大,那家伙她已兩天沒見到人了,也不知死哪去了。「我丈夫的事也用不著你操心,你——」
「夠了,玫玲,你懂不懂事,在大少女乃女乃面前說這什麼話,還不道歉!」趙美音趕緊怒斥女兒。
阮玫玲一愕。「娘,你有沒有說錯,要我向她道歉?」娘吃錯藥了嗎?竟要她對莫可兒彎腰?
「沒錯,還不道歉?」趙美音朝女兒咬牙瞪眼的警告,她們是來求人的,偏偏這不長眼的女兒淨給她捅刀子,令她惱極。
阮玫玲瞧娘的臉色,這才驀然想起她們來的目的,不由難堪起來,只得朝莫可兒道︰「方才是我說話沖了些,不好意思了。」她從沒對人低聲下氣過,對象還是自己瞧不起的人,她雖恨雖不甘願,這會卻不得不這麼做了。
「不敢當,兩位還是盡早回去吧,否則天色黑了路不好走。」莫可兒似笑非笑,還是不留人。
「你——」阮玫玲面紅耳赤起來,自己都這樣忍氣吞聲了,這女人還想怎樣,她忍不住張口又要再逞口舌之快,還是趙美音及時瞪她一眼才讓她閉嘴。
「大少女乃女乃,我直說了吧,咱們是來求大少爺放阮家一馬的,這事還請你也多幫忙,在大少爺面前美言幾句,阮家已禁不起這樣的競爭了。」趙美音不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請求。
趙美音為人陰險狡詐,但個性卻是能屈能伸,這才能掌權阮家後院,地位無人能撼動,而阮玫玲與其大姊阮玫淑只學到她的手段毒辣,沒學會她審時度勢的功夫。
莫可兒瞧著自己前世的嫡母,在以前,這人是絕不可能對自己這般隱忍的,就連娘死前苦苦向她求饒,求她放過自己,可她連一絲惻隱之心都沒有,最後仍是將她們母女活活治死,娘斷氣的那一刻,自己永遠忘不了,那是一種命運操之人手的悲涼與無奈。
這令她深深恨著趙美音,而此刻趙美音若知道自己求的人,就是當年那可憐的庶女時,又會是什樣的表情?
莫可兒雖然很想知道卻不能真的告訴對方,她覺得有些惋惜。
「如玫玲所說,阮夫人說這話我一個婦道人家真的听不太懂,不知該怎麼幫忙。」她冷冷回說。
趙美音臉色一青,這女人哪不懂,這是故意刁難她們了,便咬牙忍氣說︰「大少爺像是與咱們阮家有仇,生意上處處針對著阮家來,我家老爺讓我來問問看是不是真有過節,若是有,阮家願意向大少爺賠罪。」
趙美音這話讓莫可兒有些訝異,她曉得相公正在搶阮家的生意,阮家過去安逸太久完全沒有危機感,不曉得競爭對手的厲害才會不堪一擊,輸得慘兮兮,還得靠妻子出來求饒。
可她對此也有些不解,相公之前明明對她說生意上的目標對手是曾氏,怎會變成阮家了?莫非與阮家真有什麼仇?
「我曉得思齊……大伯仍怨恨我當年退婚一事,對我仍是不諒解,這才會拿阮家的茶行出氣,目的是想我著急愧疚罷了。」阮玫玲竟這麼說。
趙美音一開始也沒想到這一層,但听女兒這樣說,也覺得不無可能。
莫可兒還未來得及說什麼,曾思齊已從外頭回來了,阮玫玲一見他現身,臉龐馬上不由自主的紅了。
曾思齊走向剛說完話的阮玫玲,他臉龐帶著笑,可笑容怎麼瞧怎麼讓人心驚肉跳。
阮玫玲以為他要對自己說什麼,他卻轉身向莫可兒道︰「娘子,你可別誤會,我怎會對一個無德性、沒涵養、馬不知臉長、烏鴉不知自己黑的草包留戀難忘,甚至為此報復阮家呢,這是天大的笑話,你若信以為真,我真得以死明志了!」
莫可兒噗哧笑出來,趙美音則是錯愕不已,已然明白女兒自以為是得有多離譜了,人家根本對她不屑一顧,言語間已將她損得一文不值了。
阮玫玲立眉嗔目,那一串「無德性、沒涵養、馬不知臉長、烏鴉不知自己黑的草包」指的是她嗎?
這……這怎麼可能?他明明對自己念念不忘的。「你何必不承認對我難以忘懷,莫非你恨的是我嫁給曾思偉?這些我對你解釋過,我也是不得已的,你不能對我由愛生恨——」
女兒這般往自己臉上貼金,連趙美音都听不下去,翻了白眼。「夠了,別再說些丟人現眼、自取其辱的話了。」她不知女兒這麼蠢,直想甩她兩個巴掌,讓她清醒清醒。
「我哪里丟人了,我說的都是事實——」
「住口,事實是你忘了咱們來此是做什麼的,別淨說哪些惹人笑的廢話!」趙美音厲聲道,這會是後悔帶她來了。
阮玫玲想起阮家的事重要,不得不委屈的先收起舌頭了。
「大少爺,我來的目的想來你也是明了的,所以我就不再說些惹你不快的話了,只想問,大少爺可願意放過阮家嗎?」趙美音軟聲問曾思齊,只希望別讓花痴女兒這一鬧讓事情變得更難解決。
他唇畔悠悠泛出笑意,她以為有望了,正要露出喜色,哪知,他倏然吐出三個字——
「不願意!」
「你……」趙美音臉全僵了。
「阮夫人,你還是請回吧,阮家的茶行早就是個空殼子,若沒我出面,早晚也是要敗的,我只是加速你們敗落而已。」他冷聲說。
她白了臉。「怎麼可能,我阮家雖不如曾家有百年基業,但也是富甲一方,怎會說敗就敗?」
「不信你可以回去問問阮老爺,這些年阮家茶行到底收掉了幾家鋪子、賣掉了幾座的茶園,若清楚了,就會知道阮家已是風燭殘年了。」
莫可兒听了訝然,她還在阮家時,阮家仍過著金玉美食的日子,原來這都是假象,阮家早已敗壞成空殼子了!
「你胡說!」趙美音寒毛盡戴,還是不願意相信,身邊的阮玫玲同樣是瞋目不信的。
「你們不信我也沒有辦法,只能說阮老爺太愛面子了,不想在妻女面前丟臉才打腫臉充胖子,繼續讓你們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其實這些揮霍的錢都是他去借貸來度日的。」曾思齊說。
趙美音雙唇抖個不停,可不是,自己丈夫為人好大喜功,臉皮又薄,若不是已經到了紙包不住火的地步,他恐怕還不肯吐實說出茶行困境。
再想起之前女兒回娘家要錢給曾思偉買地之事,她向丈夫提了,丈夫一口就回絕,還怒氣沖沖的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沒理由回娘家要錢,她見他火氣大就沒敢再提,因這事玫玲還受了婆家指責,跑回來抱怨娘家這點忙也不肯幫,讓她在婆家難做人,自己本也過意不去,沒想到是老爺根本拿不出錢來了。
由此可見,曾思齊說的沒錯,阮家早已敗壞是真的,她不由越想心越寒涼了。
阮玫玲也錯愕不安起來,想的也是之前回娘家要不到錢的事,原來自己娘家早就出問題了!
「就算阮家真不如從前風光,你又為何非置阮家于死地不可,難道你真與阮家有仇?」
趙美音還是認為他窮追猛打,將阮家打成落水狗的動機不單純,得問個清楚才行。
他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仇嗎?或許吧,但就算有,也不是我個人的仇,這仇是幫別人報的。」他大方承認了。
莫可兒听了十分吃驚,他這是為誰報仇?
「是誰讓你出面對付阮家的?!」趙美音急問。若能找到這人請求原諒,說不定他就能放過阮家了。
他眼鋒冰冷,森冷的笑。「這人是誰我不能說,但這仇我定會替她報。」
趙美音聞言腿軟,還得靠阮玫玲在一旁攙扶才穩住。
「曾思齊,你對我阮家好狠,就不怕我不原諒你嗎?」阮玫玲口氣埋怨的問。
瞧她說的,他听了可笑,這女人的腦子當真是豆腐渣做的,她以為自己是誰,他還在乎她原不原諒嗎?「你可能還不知道吧,我听說三弟昨日帶著聘禮去到蘇州林家,說是要娶林小姐為平妻。」他「好心」告訴她這件事。
「什麼?你說什麼?!」她眼珠子懸瞪住,這下可是大驚失色了。
「你若听不清楚,我可以再說仔細一點,三弟已決定娶林欣珍為平妻了,你若不快點回去阻止,不久你就要與人共事一夫了。」
她臉色大變,難怪這兩天她都見不到丈夫的人影,原來是跑到蘇州去求親了,這王八蛋!
「娘,咱們快回去吧,我得立刻找曾思偉算帳!」方才還不想走,此刻她急著走了。
「可是阮家的危機還沒解除——」
「娘,我已是嫁出去的女兒,阮家的危機我也顧不上了,您若要繼續留下,那女兒不能奉陪了。」說著,她真丟下趙美音自己急急忙忙走了。
趙美音教她的無情險些氣昏了,但就算自己想賴著不走也是不成,曾思齊一個令下,便要家丁將她拖出去,直接丟出大門了。
她狼狽的樣子讓路人見了立刻指指點點,趙美音難堪的忙站起身,遮頭遮臉的離去,她這輩子無時無刻不保持光鮮亮麗、高高在上,這時如此狼狽,心里不免悲從中來。
趕走趙美音母女後,莫可兒深究的望著丈夫,表言又止。
他瞧見她的目光,咧嘴一笑。「有什麼話就問吧,咱們是夫妻沒什麼好隱瞞的。」他曉得她肯定滿月復疑問。
「嗯……你那朋友真與阮家有仇?這人是誰?還有,又是什麼樣的仇?」他說能問,她馬上忍不住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他眼色清明的望著她。「這人不是我的朋友,她是我的妻子,至于什麼樣的仇我並不清楚,不過既然阮家對不起她,我這做丈夫的怎能袖手旁觀,非整得阮家上門來求饒,讓這些人悔不當初不可!」
她驟然一驚。「你是為我報的仇?你怎知我與阮家有仇3」
他神情肅穆。「我雖不知你與阮家的關系,但瞧你在阮家墓園外抱著墓碑痛哭的模樣,也猜得出你與阮家有過節。」他洞察機先的說。
「你……你跟著我去了墓園?」
「對不起,我不放心讓你夜里一個人走便跟了上去,這才見到了你的秘密,後來我又瞧你見到阮夫人時的驚恐不安,便下定決心不管阮家曾對你做過什麼,我都會讓他們付出代。」
她身子顫抖,站不住的軟來,他將她的身子抱住,兩行清淚已滑下她的面頰。「你既瞧出這一切,那麼……你是不是也知道我的真實身分了?」她又驚又怕,顫聲的問,這種事任誰也不能相信的,但他若得知了,又會怎麼看待她?面對她時,難道不會感到害怕嗎?或許,她根本是個怪物!
他輕笑,曉得她怕什麼。沒錯,他已由阮玫玲口中猜出,她應該就是阮家死去的庶女阮玫禎,借著莫可兒的身子重生了。
但這又如何?
她是重生,他可是穿越,這究竟哪個比較駭人?
「事實上我也有秘密的,或許咱們今日都將彼此的秘密說出來,坦承相對後,咱們才算是一對真正無欺的夫妻。」他告訴她。
「你也有秘密?」她吃驚。
「是的,我這秘密驚人程度不小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