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都還不知道我有這個妹子,你以後叫她千彤就好,讓她待在閻家堡當個丫頭足以掩人耳目。她,就當我們平常聯絡的中間人吧,免得你見我我見你的還得偷偷模模,實在累人。」
「有這個必要嗎?我不認為以後我們需要常常聯絡對方。」
赫連麒淡淡一笑。「是嗎?你今天來,不就是要問你岳父的事嗎?再說,今年已是千鄴國創國第一千年,千年易位的傳言,你不會忘了吧?」
「那只是個傳言!你我都知道,我們對那大位完全沒有覬覦之心!」
「我們沒有,不代表拿到藏寶圖的人沒有,半年了,你一點動作也沒有,是不想把圖拿回來了嗎?」
閻浩天看了他一眼,才不太情願地道︰「我們一直派人監視右相府,可是至今沒有任何可疑的行動,珍丫頭在冬艷死後,逼問之不說出冬艷那天去過蔚城的飄仙樓,我們拿著冬艷的畫像去問過,也沒人說見到過她,連圖都不知在哪里,要我怎麼找回來?」
他甚至連藏寶圖的起點都布了人,也沒見到有人拿著圖去尋寶,真不知見鬼的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那人拿了藏寶圖之後不是為了尋寶而是為了收藏?
「你派人去過飄仙樓?」赫連麒挑挑眉,似乎很是詫異。
「嗯。」
「拿著冬艷的畫像去也沒人說見過?」
「嗯。」
這倒是奇了,看來這其中還隱藏著一絲陰謀。
赫連麒看了一眼千彤,千彤也瞧了他一眼,靜靜的沒說話。
閻浩天皺起了眉。「有問題嗎?」為什麼覺得眼前的這兩人眼底透露著一絲古怪?
「沒。」赫連麒揮揮扇,道︰「總之,我們得讓那個人有所行動才行。」
「你最近老找右相麻煩,就是為了這個?」
「嗯,可以這麼說。」
「為什麼你這麼肯定是他?」
赫連麒只是淡淡一笑,沒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會有人贓俱獲的那一天,你等著吧。」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千彤就這樣跟著閻浩天住進了閻家堡,閻浩天把她交給了霍爺,名為丫頭,可大家都知道這名丫頭是堡主親自領回來的,念過書,還會打算盤記帳,跟堡里的丫頭不一般。
不只如此,這丫頭有空還會到膳房里幫忙,親自做了一些好吃的小點要人給堡主送去,說是堡主喜歡,大家都知道她是堡主領回來的人,總是開開心心的照辦,只要堡主吃得慣,吃得歡喜,就是大家感到安慰的事。
初十五,鬧元宵,紅色的燈籠掛滿了閻家堡,還不包含大家手里提的,滿滿的紅加上滿滿的星子,讓這個夜美麗萬分。
仰著臉,千彤笑著,讓雪花輕輕飄在臉頰上不去拂它。
這一刻,她感到無比幸福又歡喜,很大很大的感動幾乎要淹沒她,鼻子紅了,眼眶也紅了,耳邊听到的擾攘,眼底所見的熱鬧景象,全都讓她無比感動與感恩呵。
「你是想把自己凍僵嗎?」一件厚重到幾乎快把她縴細的身子給壓垮的連帽毛氅披上了她的肩,順道連她的頭也給蓋住。
她轉身,看見了閻浩天,怔了一會兒才對他笑。「堡主也來提燈籠玩嗎?」
「我不玩那玩意。」他看見她手上拿著的龍形燈籠,上頭貼得五顏六色的,像是堡里幾個小娃兒的杰作,可愛又趣味得很。「你做的?」
她笑。「不是。」
「挺像你做的。」他故意道,還斜了她一眼。
她沒再反駁,還是笑。
「住得慣嗎?」這話,他自覺問得有點遲,不過,他明早就要離開,總得跟她說上一句。
「嗯。」
「明天我就要去都城了,我已經交代霍爺要好好照應你。」不管怎麼說,她都是赫連家的妹子,他不在,也得有人守著她。
千彤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問︰「去都城…是去牡丹樓?還是閻家錢莊?」
閻浩天的眼神驀地變冷,對視上她的眼。「就算你是赫連家的妹子,也不該插嘴管我的事吧?」
聞言,她的心驀地一窒…
「是,對不起,我失禮了。」她道歉,月兌下他披在她身上的毛氅還給他。「堡主自個兒用吧,我先回房了。」
她提著燈籠又提著裙,用跑的,氣喘吁吁的跑離他身邊,一直到很遠很遠之後,她才停下腳步,回頭望向那個有他的地方。
他,打算一輩子都待在花樓里度日嗎?
她真的不懂,為了那樣一個欺騙他的女人,他究竟為何要這麼執迷不悟?
心,輕輕地為他疼著。
天再冷,也蓋不過那股痛。
閻浩天沒想到,赫連千彤竟然會跟著他來到都城,而且不只跟到都城,她還跟到了牡丹樓,不管多晚,她都守在門口,每天跟在他後頭一起回家。
他對她這種行為視而不見,假裝沒看見她跟在後頭,假裝不知道她因此每天比他還晚起,連錢莊後苑里準備的早膳都來不及跟著吃,反正那是那小妮子自找的,不關他的事!
他以為,她撐不了多久就會作罷,這陣子常下雪,天寒地凍,一個姑娘家能受得了多少苦?
坐在牡丹樓內朗明月的房里,她正在彈琴,望著他笑,很美卻沒有情意,他天天來,就霸著她一個,她撫琴弄弦,陪吃陪酒,就是不陪睡,他也不需要,兩個人這方面都算是情投意合。
「听丫頭說,有一個姑娘天天在門外等你一起回家?」一曲彈畢,朗明月柔聲開口問。
閻浩天沒答,只是倒酒喝。
「那姑娘倒痴,這樣守了快半月有余,沒病倒算她行。」朗明月微笑,起身開了窗,突地咦了一聲。「這天…竟下雨了!」
下雨?
閻浩天倒酒的手驀地一頓。
「這倒好,那姑娘鐵定全身濕透,今兒回去怕明兒也跟不了了,要不我叫個大夫等等跟你一起回去?」朗明月說笑著回頭,剛好瞧見閻浩天輕皺起的眉與那明顯寫著擔憂的黑目。
他眼眸閃了閃,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首灌下。
「雨很大呢。」朗明月找了一把畫著牡丹的紙傘遞給他。「要不今晚就先回去吧。我怕這雨一時半刻停下了,反而會越下越大,要是您因此受了風寒,小女可就要好幾天見不到大人了,嗯?」
閻浩天挑高眉︰「有人像你這樣待客的嗎?竟趕人走?」
朗明月甜甜一笑。「我可是心疼堡主才這麼做的,要不…堡主今晚留下來陪明月好了?」
「真行?」
「行啊。」
閻浩天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起身接過了傘。「我走了。」
「不送你了。」
「你何時送過我了?」閻浩天淡笑,推門而出,下了樓,一雙黑眸下意識地往門外采去…
「還在門外呢,怎麼趕也趕不走。」老鴇一見到閻浩天,便走過來說話,若有所思的瞧了閻浩天一眼。「我瞧那姑娘氣質高雅,眉目如畫,雖不艷,卻溫潤如玉,越看越讓人心情好,怎麼看也不像是個丫頭,我說閻堡…」
閻浩天沒听她說完,人已跨步朝門外走去,撐開傘,正要尋那丫頭,卻見一把紙傘早他一步的移到她頭上去…
他微微一怔,握傘把的手驀地收緊。
「宋大掌櫃,你怎麼來了?」那一頭,千彤詫異的抬眸。
宋熙的臉上是不太自在的笑。「我看下雨了,替你送傘來的,淋濕了可是會生病的,要不今晚我來等吧,姑娘先回去休息…」
「沒關系的。」千彤對他露出一抹笑。「我的身子沒那麼弱,宋大掌櫃的就別擔心我了,而且,我想堡主很快就會出來了。」
「那就一起等?」
千彤搖搖頭。「不,我來等就行,宋大掌櫃日理萬機,可萬萬不能病倒了,你病倒,那閻家錢莊怎麼辦?現在整個閻家錢莊不都靠著您嗎?」
宋熙看著千彤,淺笑的點點頭,把傘遞給她,未再多說什麼,自己撐起另一把紙傘先走了。
閻浩天看著離去的那個人,思忖著今年三十六歲的宋大掌櫃,是對于彤有意嗎?他從來沒見過他對任何姑娘用過這般心思。
「堡主…」轉過身的千彤,在大雨中看見了撐著傘朝她走過來的閻浩天,心,微微的悸動著。
今晚,他出來得還真早…她連躲都還來不及躲呢。
閻浩天走近,睨著她早已半濕的長發和濕透的外袍,不知為何,眼角唇角都有氣。
「走吧。」他率先往回錢莊的路上走,讓她在後頭跟著。
反正,她已經這樣在他身後跟了大半月了,跟到他都已經習慣她這樣默默跟在他後面的日子。
如果有一天她突然沒出現在他身後…
他會想她吧?
想著,閻浩天抿緊唇,腳步不由得越走越快。
為自己這突來的荒謬念頭感到厭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