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突然有人笑了出來,大家立刻朝著聲音來處看去。
驛丞表情霎時苦不堪言,「王爺,您還有什麼吩咐?」
風雰一見來人,心頓時一緊,冀王怎會來此?
龍安恪的目光掃過眾人,嘴角揚起一抹戲謔的笑,道︰「本王原想著過來給太傅請個安,沒想到卻踫到這般場面,倒是難得得很。」
柳鳶神色微變,立刻掛上微笑,娉娉婷婷地走過去,朝龍安恪福身問安,那嬌花一朵的姿態真是讓風雰打心里升起一股不適來。
從刁蠻驕橫迅速切換成似水柔情,她學不來,也不想學。
龍安恪無視柳鳶的行禮,只是看著表情鎮定的風雰,笑道︰「師妹,真的不打算跟師兄打個招呼嗎?」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風雰只能屈身行禮,「民女見過王爺。」師妹就算了,她高攀不起。
龍安恪走上幾步,目光微冷地掃了驛丞一眼,「太傅年歲大了,受不得驚擾,便是說事也該避讓些,怎麼能讓人在此地吵嚷?」
這話明擺著是站在風家這邊,驛丞出了一身冷汗,連連告罪,「是下官行事不周,下官這就讓他們離開。」
從頭到尾都被無視的柳鳶臉色難看,但也不好發作,只能恨恨地離開,不過,她臨走之前狠狠地瞪了風雰一眼。
風雰覺得自己真實太冤枉了,這簡直是無妄之災啊。
別人都走,可惜風雰最希望走的人卻沒走。
風雰朝父親的房間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才道︰「家父已經歇下了。」
龍安恪理解地點點頭,「太傅想來是路上太累了,本王就不多做打擾了。」
「多謝王爺。」這話風雰說得真心實意。
「太傅既然歇下了,不如就師妹陪本王說會兒話、吃點飯吧。」
風雰難以置信地睜大眼。
「師妹不樂意?」
「這于禮不和。」風雰趕緊收斂起自己外露的情緒,中規中矩地回答。
「可本王一個人用飯實在太過無聊了。」龍安恪的目光若無其事地瞟向了風轍的屋子。
這是赤|果|果的威脅啊!她若不答應就要把她父親喚醒是嗎?
風雰在心里罵了這男人一頓,咬牙說道︰「那民女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王爺請。」
龍安恪欣慰地點頭,「本王就知道師妹是個聰明人。」
風雰抓緊了袖口,她很想打人怎麼辦?
「還請王爺先行一步,容我稍事打理一下。」
龍安恪又掃她一眼,她此時穿著寬松衣服,長發只是簡單以一條發帶輕松系在身後,想來本來打算睡下了,這樣的穿著打扮確實是不合適跟他這樣的一個外人單獨相處,重新梳妝一下確有其必要。
「好吧,本王先回院子去了,師妹可別讓本王等得望眼欲穿啊。」
風雰暗自深呼吸,禮貌地微笑,「王爺多慮了。」真的很想打人啊。
目送那個討人嫌的王爺離開,風雰領著小果回房換裝,只簡單梳了發髻,簪了幾樣素淨的發飾便去赴宴,路上她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
龍安恪再次看到風雰的時候,還是小小驚艷了一下,果然是燈下觀美人,美人更要美上三分。
太傅這女兒本就氣質不俗,容貌也屬上乘,雖沒見過她盛裝華飾,但這般素淡清爽倒也別有一番韻味,大約是因為她剛剛洗浴不久的緣故吧,龍安恪甚至可以嗅到從她發上傳來的清涼味道,隱隱帶了點薄荷味兒。
「師妹快過來坐,本王也不知師妹喜歡吃些什麼,若是不合師妹之意,也請將就用些才好。」他忙招呼道。
「王爺客氣了,民女已經用過晚膳了。」再好的美味佳肴,面對著你那也是食不下咽,毫無胃口。
龍安恪像沒听到她說的話一般,徑自夾了幾樣菜到她面前的碗碟內,甚是溫和地道︰「師妹嘗嘗。」
風雰很是無語。
吃,她真的不餓,不吃,堂堂王爺親手幫她夾菜,真的能拂了人家這個天大的面子嗎?
最後,風雰只能勉為其難地拿起筷子,夾了一片糖藕入口,慢慢咀嚼起來。
龍安恪吃了片刻後,抬眸看對面的恩,笑問︰「本王前些日子讓人送給師妹的禮物,師妹可還滿意?」
「讓王爺破費了。」
「些許東西,不值一提,能讓師妹滿意才是最要緊的。」
風雰臉微紅,這不等于說她是財迷嗎?
龍安恪見狀心情很好,就算是驛館里的粗制飯食他此時也覺得無比美味。
能讓一個牙尖嘴利的丫頭在自己面前變得笨嘴拙舌,是件挺有成就的事。
「師妹,一起喝一杯?」
風雰柳眉微蹙,極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
龍安恪不以為忤地一笑,自顧自的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這酒是本王從宮中帶出來的,味道很好。」
「民女不擅飲酒。」
「如此倒是我考慮不周了。」
這頓飯,龍安恪吃得很開心,待他慢條斯理吃完,時間已經是三更天了,他不免有些抱歉地道︰「一不小心就這麼晚了,真是不好意思。」
風雰耐著性子,等著這位王爺大發慈悲放她離開。
龍安恪喝了口茶漱口,看了她一眼,道︰「時間不早了,本王讓人送師妹回去吧。」
「民女告退。」
「慢走。」
一直到走出那處院子,風雰才覺得空氣變得清新,跟那人同處一室真的是太讓人壓抑、不安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風雰簡單擦了手臉,便上床歇息了。
她以為自己會不太容易入睡,結果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一覺無夢到天明。
隔日,風轍父女起得都不早,雖然談不上日上三竿,但是太陽也已經升得不低,昨夜投宿在驛站的一些人早就上路了。
當然,這其中不包括龍安恪。
而在看到那個督撫千金的時候,風雰也確定這其中絕不包括那什麼兩廣督撫大人,這人此時尚未啟程趕路,根本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可沒忘記冀王是位多好的乘龍快婿。
風雰陪父親用過早飯,時間已經是巳時三刻,他們清點了人員便準備繼續趕路。
「太傅,請留步。」
風轍聞聲回頭,就看到龍安恪甩開同他說話的兩廣督撫往這邊大步走來,心不由得提了起來,這位王爺又想做什麼?
早上醒來他就知曉冀王拉著女兒去陪吃飯的事,早知道會如此,他無論如何都該讓人叫自己起來的。
唉,年紀大,睡太沉了。
龍安恪一看風轍那微帶警惕的神情,心里便忍不住有些好笑,別人巴不得將女兒嫁與他為妻,這人倒是避之唯恐不及。
他為人有這麼失敗嗎?
「老臣見過冀王殿下。」
「太傅無須多禮,」龍安恪一邊虛扶起風轍,一邊朝行完禮畢起身的風雰道︰「師妹也別總是這麼多禮,倒顯得咱們不親近了。」
風雰差點吐血,誰要跟他親近啊?!他是真看不出來還是假看不出來?
這人明明就是故意的!
她沒有給出回應,而是保持安靜站在父親身旁。
風轍適時出聲道︰「不知王爺何事喚住老臣?」
龍安恪一臉隨意地道︰「本王這次出京本沒有目的地,不過,早就听聞太傅的家鄉山明水秀,是個地靈人杰的好地方,便想著隨太傅一道過去看上一看,不知是否太過打擾太傅?」
風轍謹慎地婉拒,「老臣的家鄉窮鄉僻壤,哪里是什麼山明水秀地靈人杰的地方,王爺恐是誤信人言了。」
龍安恪面露驚訝,「是誤傳?」
風轍肯定地點頭,「是呀。」
龍安恪狐疑地道︰「可是能養出太傅和師妹這樣的人物,有怎麼可能水土不好呢?窮山惡水出刁民,不是嗎?」
被這麼一堵,風轍頓時有些語塞。
正在這時,柳中祥走了過來。「下官給風老大人請罪來了,昨晚小女無狀打擾老大人清淨,恕罪恕罪啊。」
「大人客氣了,談不上打擾。」
「這位想必就是風小姐把,真不愧是老大人一手教養出來的,瞧這通身的氣派神韻,不知可許了人家?」
風轍聞言很想給這混蛋一拳,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內人過世,小女守孝,如今孝期才剛過。」
「原來如此啊。」
風雰在心里猛翻白眼,連鄙視對方都不想了,這事只要稍微有心的人都知道好不好。
豈料柳中祥話音一轉,仿佛不經意地道︰「如此說來風小姐年歲已然不小了吧,老大人還是應該替女兒抓緊些才是。」
風轍胸中頓時堵了一口惡氣。我閨女芳華正茂,哪里年歲不小了?
風雰心里卻是恨不得冀王也認同兩廣督撫的論點,她真的是個老姑娘了,千萬別打她的主意,謝謝!
「多謝大人好意提醒,老朽原本就打算回到老家後為小女擇一佳婿。」
龍安恪聞言不由得微微一笑。太傅這是在告訴他別打他閨女的主意啊。
「原來如此,倒是下官多慮了。」
「鳶兒,過來,給你風家姐姐見個禮,這就算是認識了。」
風雰開始有些不耐煩起來,這位督撫大人到底有完沒完啊?他們不著急趕路,就當別人也都不著急嗎?
那邊柳中祥正指著女兒給風轍做介紹,「這就是小女鳶兒,不知老大人的千金如何稱呼?」
風轍也忍不住暗自深吸了口氣,但臉上卻還是掛著虛應微笑,「小女單名一個雰字,雨分之雰。」
「快給你雰兒姐姐見禮。」
「妹妹快請起,不敢當。」風雰趕緊將那位大小姐扶住,心里已然不耐煩到極點。
龍安恪此時笑著插口,道︰「原來師妹單名一個雰字啊。」
風轍父女齊齊在心里恨了一聲。
風雰扶住父親的胳膊,帶了幾分撒嬌地道︰「爹,天色不早了呢,咱們該上路了,要不然會錯過宿頭的。」
風轍贊同地點頭,「雰兒說的對。」接著對那位不招人待見的督撫大人說到︰「老朽父女還要趕路,就不跟大人多做寒暄了,就此別過。」
「老大人保重。」
「保重。」
「太傅。」龍安恪再次笑出聲,攔阻風轍的腳步,「本王先前說了要與太傅一路同行,太傅現在是要甩開本王嗎?」
「老臣不敢。」
「師妹是不高興本王一路同行?」
冷不防被人問了這樣一句,風雰趕緊回道︰「王爺言重了。」
龍安恪滿意地笑了,「既然如此,想來太傅是同意本王一路同行了。」
風轍只覺得滿口的黃連吐不出,「不知王爺準備幾時上路?」
龍安恪道︰「既然太傅和師妹已經都準備好了,那咱們這就上路吧。」
「王爺請。」
「走吧。」龍安恪神清氣爽地朝驛站外走去。
風轍父女對視一眼,齊齊在心里嘆了口氣,到底還是沒能甩掉這位行事任性的王爺。
而柳中祥則扼腕錯失良機,沒能讓冀王成為自己的乘龍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