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酒一杯，以示歉意，還望皇上原諒慕晨無法親自接待的失禮之處。」月光映著庭院。涼亭旁的池塘照出彎月的形影，也倒映著亭中的美人。
司空璉在涼亭內備了茶點、小菜，以及微溫的美酒，在代替藍慕晨道歉之余，也幫著招待雲慶瑞這位貴客。
「皇上親臨，照理說他應該放下一切事情陪著皇上的，可他這個人性子就這麼認真，不忙完便是這副不理人的模樣，還請皇上念他一心為國為民，別責怪于他。」司空璉一邊親自為雲慶瑞倒酒，一邊解釋著。
「不，不會的……藍卿向來忠心為國，朕明白的。」雲慶瑞瞧著司空璉連聲道歉的模樣，反倒心虛起來。
因為害藍慕晨忙成這樣的元凶，其實正是她這個半調子皇帝啊！
藍慕晨會忙碌。雖有大半原因為的是百姓，但亦有部分私心，為的是她這個情人。
他曾說過，他想護著她，為她多做點事，讓她不用扛起治理整片國土的龐大壓力。
所以對于藍慕晨，她可說是既感激又歉疚。
也因此，她才會特地上門來。
因為她想主動向藍慕晨說清楚她的心情，她……也想多少回報他的感情。
她想讓藍慕晨明白，不只是在朝政的處理上，就連私人的感情當中，她對藍慕晨都有著格外的情意存在。
所以即使他們無法花前月下、沒辦法談情說愛，她對他的心意，也不會因此改變的。
畢竟藍慕晨所做的一切，為的都是她這個皇帝啊！
而且。藍慕晨也說明白了，一忙完就馬上來陪她，所以她根本用不著失望或生氣。
說起來，真的夠資格發火的，應該是眼前的司空璉才是。
怎麼說司空璉都是藍慕晨的正妻，即使藍慕晨已經明說，他們這對夫妻是官家聯姻，沒有感情。但是……
在她看來，這對夫妻確實就如同外人所言，感情融洽啊！
所以在面對司空璉時，雲慶瑞著實有著深厚的罪惡感。
即使司空璉並不知道實情，但她這個皇帝，確實是搶了司空璉的丈夫。
如果她的身份不是如此復雜，能夠堂堂正正嫁入藍家，那就算是當藍慕晨的小妾，至少她還能開口喊司空璉一句姊姊，稍稍消弭一下她心里的歉疚。
但偏偏，她這聲姊姊是永遠也無法喊出口的……
「關于藍卿……」雲慶瑞淺嗜了口杯中美酒，才開口道︰「夫人不會有所埋怨嗎？朕總是將工作交付藍卿，讓他鎮日忙碌……」
因為平日就算不忙朝政，藍慕晨還是會窩在宮里和她親親昵昵，對于等候在家的司空璉來說，這樣的丈夫豈不是天天都忙碌、有等于無嗎？
「夫君深受皇恩，原就應該為百姓盡心盡力。」司空璉只是輕笑著搖頭，「而我……若非生為女子之身，我也想為百姓盡點心力，所以既然有緣嫁給了慕晨。默默支持他也是應該的了。」
「是嗎……」雲慶瑞扯出一抹苦笑。
「慕晨忙碌，我倒不生氣，反而覺得驕傲，因為這表示他確實為著這國土上的百姓在做事，有著此等良臣、有著這樣的丈夫，我是欣喜都來不及了。」司空璉漾開一抹柔笑，輕聲應道。
「嗯……說的是，說的好……朕……也這麼想。」雲慶瑞吞了吞口水，覺得更加心虛了。
所謂的大家閨秀、賢妻良母，司空璉該是當之無愧的。
雖然一樣都是姑娘家，但司空璉比起她著實優秀許多。
婦德、氣度，司空璉是一樣不缺，就連容貌都令人驚艷，哪像她……皇帝跟女人。兩個都當不成，也都做不好。
「夫人與藍卿，果然就如同外傳的……是對神仙眷侶，而且夫人真不愧是宰相之妻，不論舉手投足，言行舉止，都足以作為典範……」唉！如果可以，她也想象司空璉這麼優秀啊！
既能體諒丈夫辛勞，又能夠持家……如果她有司空璉這樣的本事，不知道藍慕晨是不是會更輕松點？
「皇上過獎了。」司空璉微微一笑，「其實，我並沒有皇上說的這麼好，至少……到目前為止，我一直都生下出孩子。」
她說得雲淡風輕。彷佛這事她完全不介意，但听在雲慶瑞耳中卻是錯愕不已。
原來，司空璉與藍慕晨不只是官家聯姻，夫妻之間還有子嗣的問題啊……
想著，忽地面色一紅。雲慶瑞不自覺地往肚月復撫去，想著那天她糊里胡涂就給藍慕晨吞了，不知道她會不會有孩子……
不成，改明兒個一定得跟藍慕晨間問這件事，不然她這個皇帝若是肚子大了起來，傳出去不只是丟了先皇的臉，也令國家蒙羞啊！
「皇上或許不知，因為我生不出孩子，所以私下曾勸過慕晨，請他另行納妾……」司空璉眼一斂，柔聲應道。
「可他不肯，是嗎？」這回答，雲慶瑞不用想都猜得出來。
藍慕晨正直的為人，可是聞名全國，撇開他那晚偷偷對她這皇帝下手的事不算，藍慕晨可說是正人君子的楷模了。
所以，這個從不以為生活目標的男人，根本就不可能三妻四妾地娶個沒完。
司空璉僅是輕輕點頭，又續道︰「皇上也知道他個性的，他怎麼也不肯納妾，使我再三聲明，說我絕不會介意此事，可他也一再強調，重要的是兩人的感情，並不是孩子，只要我兩之間有著真心、真情，沒有孩子他也不介意。」
這樣的答復，足以讓全天下所有的妻子心生羨慕，亦足以令所有大享齊人之福的丈夫羞愧，可听在雲慶瑞的耳里，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一抹困窘的表情在她臉上一閃而逝，讓她差點吐不出半句回答。
如果這真是藍慕晨對世間情愛的看法，那也難怪他會義無反顧地追求她了……
因為藍慕晨在乎的是情意、以真心相待，他並不求這夫妻名分，更不在意是否有著相承的血脈流傳。
藍慕晨，就只是喜歡她、就只是想愛她罷了……
只不過，當初藍慕晨對司空璉說這些話的意思，是不是代表……其實藍慕晨對于司空璉︰永遠都有一份割舍不去的愛意？
這話，就像是藍慕晨對司空璉的堅持，意味著藍慕晨深愛司空璉，只要能跟司空璉當夫妻，其余的他都可以不在意。
想著，心頭卻莫名地酸疼了。
說不定藍慕晨其實相當疼愛司空璉，只是連他自己都沒發覺這份情意。
否則的話，這般至情至愛的言語，又是從何而來呢，藍慕晨……可不是個會對女人說謊的男人啊！
「看來，藍卿對你用情很深啊……」吐出宛若閑聊般的回應。雲慶瑞的胸口卻是脹滿了惆悵。
也許，藍慕晨的心里不只有她。
即使她很想相信藍幕晨，因為他為了追求她，不惜豁出性命、冒犯天威，所以理論上藍慕晨愛她應該比愛司空璉多幾分。
可是在見過司空璉、與她相談過後，她這分自信卻又消失了幾分。
以一個妻子、一個情人來說，她差司空璉太多了。
或許藍慕晨真的是心疼她，所以想幫她，讓她也能享有女人的幸福，但疼愛與愛情終究有所不同，不知道藍慕晨究竟有沒有將這份溫情看個清楚？
對她這皇帝，藍慕晨到底是真愛，還是疼惜而舍不得？
細眉微蹙，雲慶瑞突然有股逃走的沖動。
她才剛把真心交出來，卻得面對這樣令人費疑猜的心情……
「用情很深？不，我想皇上您是誤會了……」司空璉再度替雲慶瑞斟滿酒杯，吐出來的柔音卻將雲慶瑞充滿失落的心緒猛地一拉，又燃起了希望……
「其實，慕晨他對我，並不是那樣的感情……」
「什麼？」
錯愕的聲調來自雲慶瑞，斟滿的酒杯停在半空中，教她發愣許久。
藍慕晨到底對司空璉，愛是不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