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豪華的美食端上桌,全是一般的家常菜色,卻讓滕靜波開心不已,對著滿桌的菜肴嘖嘖贊賞。
「有沒有這麼夸張啊你?」也許是因為先前的小小「過節」,邱玉寧對他的態度跟平常的客人有些不同,彷佛彼此間已經相當熟悉,說起話來也有些沒大沒小。
「妳都不知道,我已經很久沒吃到這種家常菜了。」他拿起筷子,像個孩子般興奮地將菜挾到自己碗里,開心地吃了起來。「嗯……好好吃!」
雖然他和父母住在一起,但之前因為工作忙碌的關系,幾乎三餐都不在家里吃飯,即使老媽的廚藝還不錯,他卻很少在家用餐,後來老媽生病住院後,更沒機會吃到這種家常菜。
瞧他那副開心的樣子,邱玉寧覺得好笑,隱約又覺得有些可憐——家常菜幾乎是每個人平時在家里都可以吃到的東西,他竟然說他很久沒吃了,真不曉得他到底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吃慢點,別噎著了。」或許是同情心作祟,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她忍不住叨念了句。
「滕先生,餐點還可以吧?」何美珍恰好越過餐廳要去後院,見滕靜波已經開始用餐,乘機做個滿意度調查。
趕緊將口中的飯菜吞進肚子里,滕靜波咽得有點辛苦,他先清了清喉嚨,才順利開口。
「嗯,非常好吃!」他向何美珍擠出一抹笑。「老板娘,一起來啊!」
「你先用吧,我還要去喂雞呢。」何美珍笑著往後院走去。
「雞?」滕靜波吃驚地睞了眼邱玉寧。「妳們這里還養雞喔?」
「是啊,平常閑著也是閑著,我們就養養雞打發時間,還能拿來當新鮮的食材,多好啊。」她笑著解釋。
附近的人家幾乎家家戶戶都養雞,養雞根本是極為普遍的事。
「是喔?」他覺得有趣,眼里冒出光采。「可不可以帶我去看看?」
「可以啊,等你先吃完飯吧!」
看著在雞場里追逐土雞,動作略顯笨拙的滕靜波,邱玉寧覺得有些無言。
或許是因為沒見過活生生的雞,滕靜波一來到養雞場,看見隨意在養雞場里散步的雞,他顯得異常興奮,問她能否讓他試著抓雞看看?
每回抓雞,難免會引起雞群騷動,邱玉寧心想讓雞只們跑跑跳跳也沒什麼,因此沒有加以阻止,默許了讓他和雞只「玩游戲」的行為,才會出現此刻這幕有點搞笑的畫面。
「快,拿著我的手機!」他追著追著,突然跑到她的面前,將自己的手機丟給她。
「干麼?」沒事把手機給她做什麼?她自己也有手機,只是使用率不怎麼頻繁就是了。
「幫我錄像啊!」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丟下話,繼續去追他的雞。
邱玉寧好氣又好笑地找到他手機里的錄像功能,拿著手機開始追逐他的身影,其間好幾次他差點要抓到雞了,卻又被雞利落地閃開;他雖懊惱卻不放棄,行為動作相當有趣,好幾次她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個人也太搞笑了吧?為了抓一只雞,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抓不抓得到對他來說有那麼重要嗎?
「啊!抓到了!」
滕靜波突然大喊一聲,將她的思緒拉回,她定楮一瞧,他果然正抱著一只雞,但那只雞展翅亂扭,冷不防地,他一跌坐在地上——
「噗∼∼」邱玉寧笑出聲來,趕緊穩住手上的手機,將這精采的一幕完整記錄下來。
「厚!那麼快就逃走了!還虧我這麼辛苦地抓牠。」滕靜波抓住雞的時間並不長,不到三十秒,在雞奮力地抵抗之後,牠終于逃出滕靜波的「魔掌」,拍著不能飛的翅膀、扭著揚長而去。
「是你抓的方式不對,牠當然就容易逃掉啊。」笑著結束錄像,邱玉寧將手機還給他。
「嗯哼,不然要怎麼抓?」打開剛才錄下的影片,他自己看了都發笑。
「抓牠的翅膀。」雖然雞不會飛,但這卻是擒拿牠的最佳方式,一旦逮住了就逃不了啦。「相當于人類腋下的位置,就像人一旦被控制住雙手,不是也得乖乖束手就擒嗎?」
風吹過養雞場的庭院,吹亂了他的發,也吹揚了她束在腦後的發束,清朗的笑聲回蕩在庭院間,彷佛能傳得好遠、好遠……
「妳在這里工作多久了?」他一邊問,一邊不著痕跡地細細審視她。
她有張秀氣的瓜子臉,紅潤的臉頰或許是在鄉野間勞動的產物——認真點看,她的五官其實和簡智櫻並不那麼相像。
她的眉比簡智櫻略粗一些,眼楮比簡智櫻更圓、更燦亮,圓潤的鼻頭有點翹,鼻翼間隱約有些不易察覺的雀斑,看起來分外俏皮動人!而她的嘴角連不笑時都微微上揚,給人的感覺就是笑臉迎人,只是那張嘴一遇到他就得理不饒人,令人難以招架。
好在他實在太強,在商場上見識過各式各樣的角色,經歷過大風大浪,她的小刁鑽對他來說只是小case啦!
「我在這里長大啊!」她月兌口而出,見他的表情有一絲困惑,她忍不住又笑了。「這里就是我家,老板娘是我的養母。」
是爸爸媽媽給她所有的愛,更教導她懂得自愛、堅強,她不敢說自己不曾埋怨過被丟棄的出身,但既定的事實任誰也無力回天,因此她從不對自己養女的身分感到自卑,也不認為該對誰要有所隱瞞,這樣才能抬頭挺胸地面對未來的每一天。
「天啊!這實在是太棒了!」沒想到滕靜波竟是驚呼出聲,一臉羨慕地翹首仰望養雞場外遼闊的藍天綠地。「我小時候超羨慕人家可以住在農村,這里的生活絕對比城巿好玩一百倍!」
就算身為養女又怎樣?那也不是她心甘情願的選擇。正因為不是她所能選擇的結果,他也沒必要在意,至少她現在活得很好不是嗎?光憑這一點,就該感謝上帝了。
她將飛到頰側的發絲往後撥。
「對在這里長大的孩子是好玩,但對你們這種城巿來的人就難說了。」每個地方有每個地方的難處,該克服的困難自然也就大相徑庭。
「怎麼說?」他很樂意洗耳恭听。
「嗯……就像那些雞好了。」指著才被他「騷擾」過的雞群,現在又恢復尋常的平靜,公雞翹首走動,母雞帶著小雞低頭啄食,不久前的混亂景象,就像不曾發生過一般。
「鄉下長大的孩子像土雞,活動力強、肌肉強健,時不時還得靠自己找食物;而城巿里的孩子就像肉雞,被主人飼養得好好的,每只都長得白白女敕女敕、賣相好,但體質就弱了些,要是被放到田野間,恐怕沒辦法適應。」
滕靜波挑了挑眉。「那在山里長大的孩子咧?是哪種雞?」
不過是雞嘛!有那麼復雜嗎?!
「放山雞啊!肉質鮮美又有嚼勁,很好吃的!」說得人家都想流口水了。
「妳怎麼什麼都知道?」他傻眼,直勾勾地盯著她。
她好笑地反問︰「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我就不知道啊!」他是真的不曉得雞與雞之間還有這麼多的差別。
「那你知不知道怎麼吃雞?」她忍住想翻白眼的沖動,體諒他是男人,對食材來源通常都不大研究。
「知道啊,就用嘴巴吃掉啊。」吃雞有什麼困難的?除了吃素的人以外,大家都嘛會吃。
「好啦,知道怎麼吃雞就行啦,別想那麼多嘿,乖!」算了,要讓他搞懂什麼雞有什麼特色,實在太困難了。
乖?他今年三十歲了,被一個比自己小的女人說乖?听到這種話的心情還真是復雜啊!
「好啦,雞也看了,抓也抓了,你要不要回房休息一下?」見他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瞧,她莫名地感到有些口干舌燥,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她認識的年輕男人雖然不算多,但總能自在相處,從未遇過有哪個男人像他這樣直勾勾地盯著她看,瞧得她心慌慌。
以男人而言,他算是長得極好看的,剛毅有型的輪廓,細長有神的雙眼襯著濃密的劍眉,更顯英氣煥發,挺直的鼻梁彰顯不易妥協的性格,配上略薄且形狀優美的唇,再加上他一身休閑卻質地極佳的穿著,活月兌月兌就像是從雜志里走出來的時尚男模。
像他這種條件的男人,只能遠觀而不可褻玩,她可沒天真到會去幻想自己和這樣的男人發生什麼交集,那太不切實際了。
「不要。」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是拒絕。「不是說好了要帶我去走走看看的嗎?別忘了表現妳的『誠意』。」
對他刻意強調的誠意二字,她無奈地閉了閉眼。
他除了長相勝過許多男人,更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佼佼者,算她服了他了!
「可以是可以,但你要等我——」把碗洗好。
「玉寧!」她話還來不及說完,一道男音忽然傳了過來,緊接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興沖沖地朝她跑來。「今天晚上大廟前有人謝神,請了歌仔戲團來表演,我們一起去熱鬧熱鬧!」
「不要啦,我的電動車還在阿財叔那里,去不了。」因為少了代步工具,她皺了皺眉,感到有些惋惜。
「坐我的摩托車去啊。」熱情的林明岳立刻替她想到解決的方式,但仍不忘關心問道︰「啊妳的電動車是怎樣了?怎麼會在阿財叔那里?」
「就……」尷尬地睞了眼滕靜波,她怎好當著他的面,說是這家伙死皮賴臉硬逼著把電動車送修?「反正就是有點小問題啦!」
「今天晚上嗎?」滕靜波瞪大雙眼,一如剛才見到養雞場時的燦亮,他毫不猶豫地自願報名當司機,隨著林明岳的熱情起舞。「我開車,一起去吧!」
林明岳這時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一臉莫名地盯著他。「你哪位?」
「民宿的客人啦。」邱玉寧沒好氣地白了林明岳一眼,有點怨怪他沒事挑起滕靜波的好奇心,接著她轉頭問看似興致高昂的滕靜波。「歌仔戲團很吵耶,你確定你要去嗎?」
「要啊要啊,機會難得,一定要的啊!」滕靜波根本不理會林明岳對他的審視眼神,積極表明想去的意願。
從小到大的生活環境,讓他從來沒有機會看見歌仔戲的真人現場演出,沒想到這趟台東行,竟為他帶來一睹廬山真面目的機會,實在太難得了,說什麼都得親眼見識一下,才算不虛此行!
「這有什麼好難得的?常常都嘛看得到。」他們這里謝神,不是木偶戲就是歌仔戲,再不然就是鋼管花車女郎,根本就不新鮮了啊!
「我沒看過啊!」滕靜波遺憾輕嘆,瞬間明白城巿和鄉村的差異,並不只是她形容雞只具有不同特性的差別而已。「我想看。」
林明岳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心想這個「城巿包子」有點煩,但來者是客,而且只要玉寧願意跟他一起去,就算多帶個青仔欉他也是可以接受的啦!
邱玉寧在心底悲鳴,望著滕靜波那兩只晶燦得過火的眼楮,為免他再次搬出「誠意說」來當她,她牙一咬——
「好啦,去就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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