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泰國,曼谷。
五官粗獷、性情豪放的徐靖恩一臉無奈地瞟眼範書奎,「老兄,你到底在發什麼瘋?準備什麼時候回台灣?」
「別煩我。」躺在飯店大床上的範書奎翻了一個身,懶得理會徐靖恩的聒噪,真不曉得明明是兄妹,可兩人的性格怎麼差距這麼大。
「我不想煩你,但我想知道,你究竟怎麼了?」徐靖恩皺著眉。
這一次自己跑到泰國視察業務,卻沒想到竟在飯店遇到範書奎,而且這家伙愁眉深鎖,明顯是有什麼事想不開。
範書奎很不耐煩,「徐靖恩,麻煩你管好自己的嘴巴,難道你少說兩句會死嗎?我現在已經夠煩的了!」
「天曉得你在煩什麼東西。」徐靖恩很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他從酒櫃里拿出一瓶威士忌,又取出兩個紅酒杯,然後朝範書奎走去。
範書奎呈大字形躺在床上,他兩眼空洞無神,然而心里卻是亂糟糟的,徐靜媛的身影不停從他腦海閃過。
徐靖恩窺眼範書奎神色,見範書奎一臉沉思,仿佛在思考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他沒打擾,而是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里自斟自飲。
好半晌後範書奎心煩意亂地從床上坐起,「我想通了!」他驀然作出了決定。
「想通了什麼?」徐靖恩一臉的疑惑。
「我要回台灣。」說到做到,他馬上下床整理行李。
「喂!老兄,你到底在發什麼瘋?」這家伙到底怎麼了?
「我在發什麼瘋?」範書魁瞟眼徐靖恩,而後一臉自我解嘲地說道︰「我沒瘋,只不過被你的烏鴉嘴說中了。」
「呃,我的烏鴉嘴?我說中了什麼?」
「自己想去!」
範書奎沒再理會徐靖恩,而是用最快的速度收好行李,然後讓飯店叫了一輛計程車,直奔機場而去。
當範書奎回到台灣時,正是天色微暗的傍晚時分。他拖著行李回到天安大廈,打開家門,走進玄關,然而下一刻,他的臉色卻倏然一變。
已快日落,室內是有些昏暗的,一抹瘦弱的身影正有氣無力地癱在地板上,她吐息灼熱,虛弱申吟,而那有點嬰兒肥的隻果臉上,則是呈現一片不健康的潮紅……
範書奎扔下行李,連忙朝徐靜媛跑去!
「靜媛!你怎麼了?」他心髒狂跳,這一刻擔心得不行,因為他從沒見過小丫頭這麼虛弱的模樣。
徐靜媛困倦地睜睜眼,「範大哥……我好難受……」
範書奎模模她的頭,接著他俊容一沉,而後低咒一聲,如同一陣旋風般,抱著徐靜媛沖出了大門!
青瓷醫院。
範書奎坐在病床邊,他的臉色很難看。
「徐靜媛!你到底有沒有神經?明明高燒到三十九度半,竟然還留在家里,難道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醫院這種東西的存在嗎?」
「對不起嘛。」徐靜媛模模自己的鼻子,不過,雖然挨了罵,但她心里卻是甜甜的。因為她知道,雖然範大哥語氣好凶,但其實他很擔心她。
「我警告你,以後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你一定要先告訴我!」
「可是我又不是沒有打過你電話……」徐靜媛弱弱地辯解,「我在台灣沒什麼朋友,生病後,唯一能想到的人,就只有範大哥你一個人,可是我打過好多通電話,你一直沒有接……」到了最後,徐靜媛抽抽鼻子,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她一肚子苦水,真是不吐不快,而且她明明是一個病人,可範大哥卻這麼嚴厲地責備她,讓她心里真的很不好受。
範書奎胸口一悶。徐靜媛的確打過他電話,而且還打過好多次,只不過當時自己腦子里面亂紛紛的,關于自己的心動,以及那天清晨那個吻,他都沒有理出頭緒,因此出于逃避心理,忽視了徐靜媛的來電。但倘若他知道徐靜媛當時正在發高燒,他一定會以十萬火急的速度接電話,並且直接飛回台灣。
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因此此刻面對徐靜媛的指責,他也只能自責到不行。
範書奎嘆了口氣,他抬手揉揉徐靜媛發頂,「是我錯了,我向你道歉,也向你保證,以後不會再有那種狀況了。」
徐靜媛偷窺他一眼,他這般坦率,反而令她有些不自在。
「範大哥,我不怪你,真的,只是你剛剛一直在罵我,讓我心里不舒服,所以我才會……範大哥,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範書奎嘆息著,「傻丫頭。」他真是拿她沒辦法。
徐靜媛怔怔地望著他,不知怎的,她突然覺得自去了一趟曼谷,範大哥的身上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他待她似乎比以往溫和了許多。只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在想什麼?」範書奎一臉奇怪地看著她。
徐靜媛把頭搖得像波浪鼓般,而見她這副模樣,範書奎則失笑出聲,而這也令徐靜媛更加驚奇了!
老天爺,她真的沒有眼花嗎,範大哥竟然在笑欸,自重逢那一天開始一直到現在,她從沒見過範大哥這麼肆無忌憚的笑容。
他的笑容好帥好帥,真的好養眼!
徐靜媛發現,生病真是一件好事,因為她的範大哥會陪在她身邊,給她削隻果吃,還會陪他聊天,只不過如果不用打針吃藥那就更完美了!由此可見,福禍相依這句話真是太對了!
病房中,徐靜媛一副苦瓜臉,她可憐兮兮地望著範書奎。
「範大哥,我可不可以不要吊點滴?」她怕死了打針,怕死了吃藥,從小時候開始一直都這樣。
範書奎眉毛一挑,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徐靜媛、徐媛媛、徐小媛!你夠了喔,已經是個大人了,怎麼還可以像個小孩子一樣?」
「可是我不喜歡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膽子比較小,每次打針都會嚇得我渾身僵硬。」
「既然不喜歡,就不要生病。」
「這個又不能怪我……」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生病,可是最近的天氣總是忽冷忽熱,而她的免疫力又比較低,不然也不會發燒。
「總之你不要再胡鬧了,乖乖吊點滴,不然我明天不來醫院看你。」明明都已經十九歲了,可徐家的小媛媛卻像個九歲的小不點。
「好嘛。」徐靜媛不情不願地點點頭,「吊點滴就吊點滴,我听話就是了,干嘛動不動就擺出一副閻王臉嚇唬人,萬一嚇壞我怎麼辦……」
範書奎哭笑不得,她的小腦袋怎麼總是亂想些沒用的。
徐靜媛把自己白女敕女敕的小手遞給一旁的護士,眼見護士正在調試點滴,她連忙閉上眼,嚇得臉上沒有了血色。
範書奎握住她另一只小手。記得小丫頭以前曾經說過,每次針管扎進皮膚里都會讓她有一種很惡心的感覺,仿佛有什麼不干淨的東西鑽進她的身子里,因此她一直以來都很怕打針。
感受到一只大手包裹住自己的小手,徐靜媛悄悄睜開眼,目光落在那只大手上,莫名的她眼眶一紅。
好久沒有這樣了,以前她每次生病打針時範大哥都是這樣,用他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而每一次當他握住她時,她都會覺得哪怕生病也值了。
「嗯,真超值。」徐靜媛小聲咕噥著。
「唔,你剛剛說什麼?我沒有听清楚。」範書奎疑惑地望向她。
徐靜媛甜甜地笑著搖搖頭,「沒什麼,只是自言自語罷了。」她的小手不禁回握他的大掌。
範書奎的唇角勾出一抹淺淺的弧度,也在同時捏捏她的小手,仿佛在藉此告訴她,不要亂動,我已經發現你的小動作了。
徐靜媛的小臉微微一紅,旋即輕啐一聲,別過頭去,而範書奎的眸中則是添了些溫度。
他凝視她的側臉,那專注的眸光連一旁的小護士都不禁臉紅心跳。
徐靜媛在醫院吊了三天點滴,病已經好了一半,因此她使出軟磨硬泡的工夫,說服範書奎為自己辦理出院手續,因為她不喜歡醫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另外也是因為這幾天她一直躺在病床上,明明什麼也沒做,卻開始腰酸背痛,再不讓她出去走走她一定會瘋掉。
不過雖然成功出院,但徐靜媛也割地賠款,簽訂不平等條約,答應範書奎直到病愈都必須乖乖听話。
嘖!她覺得他好似真的把她當成小孩子了,雖然她有時會表現出比較天真幼稚的一面,但事實上,她那麼做是有理由的。她在用自己的渺小,襯托他的偉大;用自己的乖巧,凸顯他的大男人權威,也是因為她喜愛被他當作小孩子對待,因為那會給她一種奇特的感覺,仿佛自己是受他寵愛的……
至于此刻,黑色賓士正朝天安大廈的方向駛去。
藍調爵士在車廂里靜靜流淌,範書奎一邊開車,一邊分神注意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徐靜媛。
她正倚著車窗打瞌睡,淺淺細細的呼吸,有點嬰兒肥的圓圓隻果臉,五官精致、肌膚白皙,而這樣的她給人一種恬靜的感覺,只是這樣注視著她,他便感到好安心。而每每想到那天從曼谷歸來,見到她陷入昏迷的畫面時,他也總會感到心悸與恐懼。
倘若不是那一刻,也許他還不會發現這個小丫頭對自己有多麼的重要,她早已在不知不覺間侵入自己的心扉。
沒多久,黑色賓士駛入天安大廈的地下停車場,範書奎把徐靜媛從車子里抱出。小丫頭睡得安穩,小臉自有意識地貼近他胸口,令他唇邊勾出一抹寵溺的笑容。而後他抱著她走進了電梯,乘坐電梯抵達指定的樓層,回到他位于天安大廈十九樓的公寓中。
在此之前,每次回到家中範書奎都總會感到惆悵。因為這房子是六年前買的,那時他和江雪麗還沒有分手。他們曾一起規劃,婚後要生三個孩子,和爸媽住在一起,因此請人設計房子時,隔出了五個空間,分別是兩間主臥、三間房間,按照那時的計劃,一間主臥他和江雪麗住,另一間則給爸媽,至于剩下的三間房間,則是留給孩子們的房間。
可如今這房子幾乎沒什麼改變,卻充滿了徐靜媛的氣息,而他和江雪麗更是早已分手,至于爸媽,則是愛上了南部風光,打算在南部養老,如今兩人已經在南部買了一個小房子,生活非常愜意悠閑。
由此可見,計劃總也趕不上變化,人生存在太多的變數。
範書奎一邊感嘆,一邊抱著徐靜媛走進了臥室。動作輕柔地把她放在床上,沒等他抽出自己的手臂,她卻已經睜開了眼楮,那明媚的星眸沒有一絲睡意,顯然她早已睡醒,卻故意閉著眼裝睡,把他當作搬運工,讓他辛辛苦苦把她抱上樓。
「徐小媛,看來你這真的很討打。」他挑挑濃眉,用鼻子哼了聲,一副準備給某人好看的表情。
可徐靜媛卻甜甜一笑,反而伸出藕白的縴臂勾住他頸項,眸中閃爍調皮明亮的光彩,「我是病人嘛,病人當然有權享受特等待遇。」
「徐小媛,你真是好樣的,看我不收拾你。」他兩手伸進她腋下,去搔她的癢,癢得她咯咯直笑、笑個不停。
「夠了、夠了……哈哈!範大哥……不要,我笑得肚子好痛!」她笑得飆出了眼淚,推他胸膛,整個身子在床上扭成了麻花。
直至好半晌後,他突然僵住了身子,而她也止住了笑聲,因為兩人先前胡鬧時,竟不經意間扯開了徐靜媛身上的雪紡櫬衫。
他眸色暗沉,而她則面帶齦然之色,很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瞼。
「靜媛……」他聲音低沉,而她則怯怯惹人憐地望向了他。
陣光交會的瞬間,強烈的吸引力扯住了兩人的心弦,令兩人再也無法把目光從對方的身上挪開。
沒有人記得是誰先開始的,總之他們吻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