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讓你做你最擅長的事。」戰鐵衣說道。
「我最擅長的事,我最擅長的……」她忽地靈光一現,駭白了嬌容。「不……不一定要找我吧?我從良了!」
她話音才落,就听到清朗笑聲,她紅了臉。
什麼從良了,是當不成玉掌櫃,瞧她嘴笨的,被笑了吧!她這輩子都別想抬頭做人了,肯定要被笑很久。
不過花美男笑也就罷了,她家那個面癱的笑什麼笑,他不是顏面神經失調嗎?
她被人嘲笑他有何開心的,但這是繼端午落水事件後她第二次看他全無顧忌的放聲大笑,還挺好看的……
梁寒玉在心里叫苦,希望眼前的兩位能將她徹底遺忘,當她是個透明人,或是石頭縫里的花花草草。
可惜,事與願違。
「棺材。」
他……可惡,他還是說出來了,梁寒玉心里惱怒。「姓戰的,你說句老實話,你向我求親是為了這件事吧!」
「不是。」他按按柔潤小手,輕輕撫弄,話簡短卻柔情萬千,讓人感覺到手心交握傳來的暖意。
「那你為什麼要娶我?」每個傻女人都會問上這一句,很經典,也是慣例。
梁寒玉始終猜不透他為何要娶她,他們的身分地位相差太大了,以他孤僻又不與人親熱的性格,她很難想象他有動情的一刻,面癱男之所以為面癱男就因為鐵血無情。
她只能確定他不討厭她。
戰鐵衣很軍人式的直言。「你很好。」
「我很好?」就這樣完結?這是哪門子的回答,想逼人火冒三丈是吧!
「他的意思是他看你就是好,沒有比你更好的人,他不先下手為強把你娶回家便會錯失世上最好的女子,你只能是他的,別人休想奢望一分。」嘖!這人不動情則已,一動情驚人。
和他慕容家的老爹老娘一樣,為了男女情事可以不顧一切,為了廝守在一起不惜破門而出,自立門戶。
听慕容寫意輕笑著調侃,梁寒玉雙頰飛紅一片,小聲的嘀咕。「說清楚就好嘛!干麼遮遮掩掩像見不得人……」
「小嫂子別太苛求了,能把情話說出口就不是百鬼回避的戰鐵衣了,想必你也感覺出他對你的好才允了這門親吧!他從小就是個悶葫蘆,真正在意的事反而不說。」瞧他吃了多少悶虧,便是這臭脾氣害的。
梁寒玉輕輕的點頭,覺得他說得太對了,真貼切,但隨即有兩道冷芒直射,她瞥向冷芒來源,「你有話直說,瞪著我干什麼?難道他說錯了,你一點也不在意我「導入正題。」戰鐵衣輕咳了兩聲,面上有抹暗紅。
「好吧!你們要把鐵運到哪里?」用棺材的確非常便利,不易被察覺。
「可鑄五千把兵器的份量需要幾口棺?」將鐵砂放入棺中運走。
「那要‘死’不少人。」她核算核算。
「南方災民返鄉安葬。」
「這理由可以……」她思忖了會,兩眼晶亮亮的發光。「在商言商,不講情面,這筆費用由誰支付?」
「他。」
戰鐵衣和慕容寫意同時食指一比,指向對方。
「鐵由慕容山莊出,銀子……」少收一點。
「捐。」戰鐵衣打斷他的話。
慕容寫意笑得猙獰。「好,慕容山莊捐鐵,當為前方將士盡一分心力,但棺材的錢我可不出。」
「可以,我會向皇上請奏,以別的名目由國庫撥款。」攸關邊境安危,皇上不會不允。
「那我什麼時候能拿到銀子?」沒數銀子手好癢。
兩個男人同時轉頭看她一臉財女附身的表情,一個感慨此女太俗氣,缺乏靈性,一個無奈的搖頭,面泛寵溺。
「飯是鋼,銀子是膽,你們沒听過嗎?我要嫁進將軍府很委屈吶!你們先瞧我的準婆婆將軍夫人一副容不下我的樣子,後又有柳條兒似的美人兒給我下馬威,我要不存夠嫁妝錢,入府以後不就被欺負死。」有錢膽氣足,不靠人吃喝。
「你被欺負?」慕容寫意發出嗤笑聲。「安美人都被你氣哭了,掩面而走,你語不驚人死不休,誰奈何得了你,再來百個安美人也不夠你捏。」
「要注意蘇明月。」戰鐵衣提醒。
「啊!對,蘇丞相的女兒,她和安惜蘭是完全不同的人,她這人心思藏得深,有‘明月仙子’之稱卻一點也不光明磊落,像是黑暗中的小人,專干見不得人的勾當。」為了得到三大美人之名,她竟將一名貌美女子的臉劃破。
戰鐵衣又道︰「蘇丞相養了不少死士。」意圖不明。
「哎喲!小嫂子,你真要小心點了,要不然蘇明月笑里藏刀捅你一下,你怎麼死的也不曉得……」慕容寫意一呼。「啊!你要毀容呀!我英俊瀟灑的臉……」好險,他閃得快,沒中暗算。
「不該說的話就給我吞回肚子里。」戰鐵衣兩指一掐,將未投出的栗子掐開。
男人間的友誼,女人永遠都搞不懂,梁寒玉瞅了瞅兩人你來我往的「好」交情,拾起盤中剝好殼的栗子往嘴里塞。
「你們倆談情說愛完了沒,好歹我還在。」
他們如果想嚇她,那麼是成功了,她很怕。
又是死士,又是蛇蠍美女,她招誰惹誰呀!有幾條小命能陪他們玩,她再一次後悔被戰鐵衣拐騙了。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戰國將軍府實在太危險了,一群虎狼環伺著,就等著一口吃掉她這誤闖叢林的小白兔!
「寒玉,不要怕,我會守著你。」他不會讓那些無謂的人傷害她。
「不要怕」這句話他說過了,梁寒玉很想對他說︰沒有新詞了嗎?「我不怕,我會先逃走,棄你于不顧。」
「你……」戰鐵衣的臉色倏地一黑。
一旁的慕容寫意捧月復大笑,「小嫂子太有趣了,我也要到山里挖一個,千年珍寶呀!」
氣氛正和樂時,一道冷硬的噪音響起——「梁姑娘,夫人要見你。」
八角琉璃亭外,站了一位酷似容嬤嬤的老嬤嬤,面上皺紋能夾死蚊子,全無笑容的繃著臉,活像一具死尸。
「阿戰,你娘吃不吃人?」她有赴死的決心。
一聲「阿戰」令戰鐵衣身體一繃,雖然知道她沒認出他,叫的不是「阿湛」,
他仍想起那時在村里相處的時光,眼神復雜的望著月兌去稚氣長成的小女人,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她實情,讓她知曉他們的緣分在九年前便已結下。
「需耍我陪你去嗎?」
梁寒玉虛弱的一笑,繼而戰斗力十足的為自己打氣。「這是我該打的仗,我得自個兒面對,不過……」
「不過什麼?」戰鐵衣實在不願她去見他那個自私自利的母親,母親為了滿足私欲不會在意別人的感受。
「不過一刻過後我若沒有出來,你得趕緊去救我呀!我不想尸骨無存。」
聞言,慕容寫意再度狂笑,而戰鐵衣︰臉苦笑,黑眸中透著疼惜。
顧嫣然端莊嫻雅,裝扮富貴,嵌了寶石的花蝶垂珠玉簪尾端垂下兩串細金流蘇,雙魚送吉圓珠對釵、青玉芙蓉紋如意插鈿細細插入挽起的發髻內,儀態萬千,雍容貴氣,還透著一絲冷漠,隱隱有股懾人冷意。
但是看得出她韶華已逝了,眼角有幾道細細的紋路,即使上了再厚的妝粉,仍掩不住歲月老去的滄桑。
她已不再年輕了,甚至可以說是邁入衰老。
和受寵的秦紅纓相比,兩人猶如兩輩人似的,一個即將年老,發絲不再烏黑,一個卻風華依舊,皮膚嬌女敕,全無細紋,乍看之下不到而立,仍是風情萬種。
有無受丈夫寵愛差距甚大,顧嫣然的青春年華全耗在一個男人身上,她怨過、恨過、哭泣過,也曾經深深懊悔過自己當年非此人不嫁,如今她才知愛不愛竟是女子一生的轉折。
可惜她回不到未嫁時,那時她是多麼的固執,即使那男人站在她面前宣稱心有所屬,她仍自信滿滿的認定自己能擁有他的心,因為她是永安侯府嫡女,集美貌與才氣于一身的嬌嬌女。
只是,美貌,她有,別人也有,才華,她自滿,那人亦在伯仲間。
她能在家世上贏人,卻輸在兩個字——不愛。
她現在唯一能依靠的是兒子,那是她今後的全部,她會牢牢的掌握住,不讓他像他爹那樣從手掌心飛走。
「听說你以前是賣棺材的,一口棺能賺多少?商人是賤業,為人所不恥,我看你也是為生計所迫,小小年紀操此賤業,真是難為你了。」她話語好似在關切,卻句句透著鄙夷,只差沒指著梁寒玉的鼻頭大罵她是賤人。
人家是有涵養的貴婦,不做自貶的事,每句話都有深意。
出身低賤的商女想高攀將軍府嫡子,你憑什麼?不就是個玩物,任男人耍弄的賤貨。
識相點自行求去,別白費我口舌,趁我還能容忍你時自找台階下,不要等事情鬧得不可收拾,想走也走不了,我送你一口棺讓你留下了,就埋在那無人走動的亂草堆里。
將軍夫人和一般官宦人家的夫人有相同的陋習,眼高于頂,以為出身決定一切,自以為高人一等的鄙夷其它人,要旁人對她們卑躬曲膝。
殊不知她啃到的是一根硬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