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流征信社坐落在小巷子里一棟舊式老公寓的二樓，因為離大馬路有一小段距離，所以隔絕了車水馬龍的喧囂，環境還算安靜清幽。
公寓外觀明顯老舊斑駁，二流征信社的招牌還掉了一個，變成二流信社，一整個就是呈現出很掉漆的景象，讓羅之莉不禁感到很疑惑，公司名字叫做二流也就罷了，竟然連公司外觀看起來都這麼二流，他們這間征信社真的會有生意上門嗎？
不過，不管了，征信社的生意應該不在她這個新進小員工的煩惱範圍里，她現在更應該煩惱的是別的事情。
「唉。」羅之莉支著額，坐在自己那張空無一物，整個桌面就只有一支電話的辦公桌前，大大地嘆了口氣。
坐在她隔壁的方琳听見了，轉頭看向她，關心地問︰「怎麼了？第一天上班不習慣嗎？」
羅之莉搖搖頭，換了只手托住香腮，神色充滿苦惱地又大嘆了一口氣，正要回答方琳之際，她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
她連忙拿起手機想看看是不是齊飛打來的，但一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整張臉又垮了下來。
打來的人不是齊飛，竟然是唐慕白？
從游樂園那一次之後，她就沒再和他聯絡過，早就把他拋到腦後了，他突然打來是要干麼？
「喂？」她懶懶地接起電話。
「之莉，是我，慕白。」唐慕白在電話那一頭說著。
慕白？她跟他很熟嗎？叫得這麼親熱干麼，惡心！
她翻了個白眼，直接問道︰「有什麼事嗎？」
唐慕白還是有點不太習慣羅之莉突然之間的冷淡，因此愣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找回聲音，他問道︰「是這樣，前陣子我跟你提過我的公司有參與你們羅越科技的一項工程招標，那時候你答應我會跟你哥哥提一下這件事，關照一下我的公司，不知道這件事你還記不記得？」
唐慕白這麼一說，羅之莉倒是想起來了。
前世的這個時候，唐慕白的公司因為還在發展階段，所以常常利用她的身分背景，讓她替他跟哥哥和齊飛關說，靠走後門拿到不少工程。
她盡心盡力傾盡所有在幫他，然後呢？
她不但沒得到他的感情，最後他還為了另一個女人殺了齊飛，然後還在獄中買凶殺她。
這深刻的舊恨一涌入腦海，羅之莉紅唇冷冽地一勾，道︰「我當然記得。」
聞言，電話那頭的唐慕白開心地接話，「是嗎？那你也會記得替我跟你哥哥說一聲吧？」
她嬌笑，理所當然的回應道︰「當然嘍！我一定會跟哥哥說你的公司也有參與招標。」然後叫他直接把你的公司除名啊！
「真是太好了，之莉，謝謝你。」
「不用客氣，包在我身上。」我包你一定拿不到這個工程！
唐慕白放心地掛上電話，殊不知電話這一邊的羅之莉臉上的笑容很陰森啊。
而電話一收線，羅之莉立刻傳送訊息給自家哥哥。
哼，唐慕白那爛男人，這一次她要完全擺月兌他，不管是她的生活圈還是工作圈，他都休想再介入，總之她的新人生絕對不要再和他有什麼牽扯了。
「你還好吧？」方琳將她的情緒和表情都收盡眼底，著實覺得她今天怪怪的。
處理完唐慕白的事，羅之莉又恢復那一臉槁木死灰的表情。
「還好啦，就是有點煩。」加上這通電話竟然不是齊飛，而是唐慕白那個討厭鬼，就讓她更煩了，唉。
「你到底怎麼了？難道是剛才開會社長說要你之後也要接案子，覺得壓力太大？」
五分鐘前他們才剛剛開完晨會，晨會一結束，公司里的人就跑光了。
社長回樓上去睡回籠覺，社長秘書紀瑄要幫社長喂貓，結果發現他們的社貓招財又整晚沒回家，不知道跑到哪去風流了，于是趕緊出門找貓去，公司里掌管財政大權的會計小姐沈怡到銀行去了解企業貸款的手續，然後他們二流的萬能總管池靖保持著他一貫的神秘風格也老早就不知道消失到哪個角落去了。
是的，沒錯，以上的人物，再加上她，就是他們二流征信社的所有員工了。
噢，對了，現在還得加上今天來報到的羅之莉。
不過就算加上羅之莉，總共也才六個人而已，所以晨會時，社長除了介紹羅之莉給同事們認識，同時也說明了她的工作內容。
社長說除了當總機接電話的工作之外，還要羅之莉過一陣子就加入偵探工作的行列。
如果羅之莉是因為這樣而感到壓力，她完全可以理解，畢竟偵探這工作確實有點難度，不是人人都有天分和勇氣能做，像他們整間二流也只有她方琳是唯一的偵探，說她是二流的頂梁柱也不為過！
想到這里，方琳忍不住得意洋洋地笑了，不過，她眼角一瞥……咦？羅之莉又搖頭了。
方琳擰起眉，滿頭問號。
「不是不習慣也不是因為要接案子所以壓力大？那你干麼猛嘆氣？」
「哎約，就是……」羅之莉滿臉煩惱，她將椅子滑到方琳身邊，一五一十地把早上的事情告訴方琳。
方琳听完，一臉不解。「所以你煩惱的點是什麼？」
羅之莉說齊飛去接她，她覺得很驚喜又很開心，可是齊飛在路上才突然告訴她他要出國五天，所以她就生氣的不想理他。
嗯……然後咧？恕她駑鈍，她真的沒听出有什麼應該嘆氣的地方。
羅之莉听她這麼問，一臉「我都說得這麼明白了，你竟然還不懂？天啊，你是笨蛋嗎」的表情看著方琳。
「我煩的就是接下來好多天都看不到他，可是我竟然還在這種關鍵時刻跟他生氣，搞得不歡而散啊！」她真的是越想越後悔，為什麼自己就是沒有忍住脾氣呢，唉！
「這有什麼好煩的？」方琳搔搔頭，依舊無法理解。「你本來就很愛亂生氣啊，齊飛認識你這麼久了，不可能不知道吧？」
羅之莉瞠目，喂喂，就算她愛亂生氣是事實，也不用當著她的面直截了當的說出來吧？
方琳想了想，忍不住譴責地睇羅之莉一眼，道︰「而且人家齊飛又不是你男朋友，為什麼要出差還得跟你報備？既然沒有跟你報備的必要，你怎麼可以對人家生氣呢？」她實在不得不說，這樣真的是有些無理取鬧哦！
「我知道我是有點不應該生氣，可是就是下意識，很自然而然的就生氣了嘛，我現在也很後悔啊。」羅之莉扁扁嘴，一臉無辜。
她的性格二十幾年來都是這樣，雖然她真的很有心要改，但是一下子也很難完全改掉嘛。
她也是有在深刻檢討的啊，不然她干麼這麼煩惱！
「什麼『有點』不應該生氣，是『根本』不應該生氣，OK？」方琳吐槽她。
羅之莉心虛地撇撇嘴，又道︰「雖然他現在確實還不是我男朋友，可是他明明就很喜歡我啊，我每天都有和他互傳訊息耶，他怎麼可以連這麼重要的事都不跟我提，硬要說的話，我會生氣，他也是有一點點責任吧。」
「小姐，你哪來的自信認為他很喜歡你？人家是有跟你告白嗎？」方琳繼續用力吐槽她。
「……」羅之莉張大了嘴想辯駁，卻被她堵得一陣啞口無言。
告白？好吧，的確是沒有。
別說今生沒有了，就連前世也沒有。
要不是因為他奮不顧身地舍命相救，才終于讓她明白原來他一直以來對她種種的好，不只是因為把她當成妹妹疼的關系，而是因為他愛她。
「只要沒有告白，他沒有親口告訴你『喜歡你，我們交往吧』，那你們之間的關系就不是男女朋友，人家就算是要直接出國定居，再也不回台灣也沒有一定要跟你說的道理嘛！」方琳一臉愛情大師的表情，舉高了食指對她諄諄教誨。
「那萬一他就是不告白怎麼辦？」羅之莉緊擰著柳眉，反問道。
依她對齊飛多年來的認識與了解，他的個性並不是會把情情愛愛這種事情掛在嘴邊的人。
「怎麼會，要是他真的很喜歡你，為什麼不跟你告白呢？」
羅之莉實在是很想好好的和方琳辯一辯，偏偏挖空了腦袋也想不出自己能用什麼話來反駁，于是嘴巴張開又闔上，然後再次張開又闔上，最後只好鼓著雙頰，不服氣地瞪住方琳。
方琳看著她微噘著紅唇，惡狠狠地瞪著自己的模樣，老實說，還真的是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
不只齊飛認識羅之莉很多年，她也和羅之莉認識很多年啊，早就模清羅之莉那來得快去得也快的壞脾氣了。
更何況，羅之莉天生美貌，那一對水靈靈的大眼根本沒有什麼殺氣，她眯細了眼眸瞪人又加上噘著唇，那模樣看起來就是嬌嗔嘛，完全別有一般風情啊。
方琳雙手一攤，又是那一副愛情大師的專業表情，道︰「所以我才說嘛，你到底是哪來的自信覺得他很喜歡你？」
雖然她也相信天底下的男人應該都很難抗拒羅之莉這種天生的大美人，但這是指在沒有長期相處的情形下，正長期相處過的，除了家人之外，她實在不太確定真的有男人能忍受羅之莉的性格。
「我就是知道他喜歡我，不，不對，他是愛我！他愛死我了！」羅之莉輸不起，既然說不過方琳，索性直接雙手往胸前一盤，抬高下巴用鼻子瞪她。
拜托∼齊飛愛她都愛到願意為她去死了……咳咳，只不過那是前世發生的事，她說出來方琳一定不會相信，絕對會覺得是她幻想癥發作，所以她才沒辦法說出來證明而已嘛！
驀地，羅之莉想起那條進到辦公室之後就被她拿下來掛在椅背上的圍巾，連忙拿到方琳面前，一臉得意地笑道︰「你看，這就是證據！如果齊飛不愛我，干麼怕我冷，擔心我會感冒？我們齊飛啊，不是個擅長甜言蜜語的男人，他都是用行動表示的！」說完，她寶貝地把圍巾抱進懷里，一臉幸福滿足的模樣。
「你媽也會怕你冷，擔心你會感冒啊！」方琳白她一眼，毫不客氣地指出。
沒想到她都拿出證物了，竟然還會被方琳反駁，羅之莉火大了。
「吼，你很奇怪耶，干麼一定要跟我唱反調？」她氣得直跺腳，五寸高的高跟鞋重重踩在地面上發出忿忿的聲響。
「哦∼你看你看，說不過我你就又生氣了。」方琳一臉「抓到了吧」的表情瞅著她。
羅之莉一怔，尷尬地眨眨眼，這才發現自己的脾氣又情不自禁地上來了，哎喲，個性怎麼就這麼難改啊，真是的！
「而且有句話說的很好，要先付出才會有收獲，你對齊飛付出過你的感情嗎？如果沒有，你又怎麼會理所當然的覺得他一定是愛你的？更何況他說都沒說過他愛你啊！」
雖然方琳說話很直接卻也很實在，齊飛確實從來沒把愛說出口，而且她和齊飛之間的關系，向來都是齊飛在付出，而她只負責收獲。
就是因為她實在付出太少卻又得到太多，所以她這輩子才更要主動地響應他的感情。
「好啦，就算如你所說齊飛真的很愛你，只是不好意思把愛說出口，那你也可以主動先說你愛他嘛，總是要把男女朋友這層關系先確定好，這樣你才能理所當然的要他向你報備行程啊。」
「我知道，所以我本來就打算過一陣子要跟他告白啊，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又沒說一定要女生等男生告白，反過來也行啊！」只是她不想嚇到齊飛，所以才慢慢來嘛。
只不過慢慢來也有個缺點，像今天這件事，在還沒定下兩人之間的關系之前，她為這種事情生氣，就是顯得無理取鬧又莫名其妙。
「你說的對，新時代女性就是要有這種勇氣，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先記得跟齊飛道歉。」
「好啦，我知道。」羅之莉撇撇嘴，受教地點頭。
她本來就有打算要跟齊飛道歉，只是覺得明明是他先不講要出國的事惹她生氣，所以是他有錯在先，既然如此，如果要她先道歉，她總覺得有點拉不下臉，所以才覺得很煩惱嘛。
不過方琳講的也對，在她和齊飛之間的關系還沒正式確定下來之前，她真的沒什麼理由要他一定得報備行程，看來，她這個氣真的是生得很沒道理。
好，沒關系，她可是重生之後的羅之莉耶，是一個全新、月兌胎換骨的羅之莉，所以她絕對會把腰骨練得很軟，臉皮變得很厚，為了這一世可以和齊飛在一起，能讓他幸福也讓她自己幸福，不管是道歉還是告白都好，總之沒有什麼是她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