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傳說中,勤王世子從小體弱多病,性子軟弱,被養在王府內院,鮮少見人,卻在五歲那年,大病一場之後月兌胎換骨,詩詞歌賦無一不通,七歲後,放眼天下,就已沒有一個夫子敢厚著顏面上門教導,眾人皆知勤王世子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天才。
他是勤王的驕傲,順理成章的繼承人,一切都很完美,除了——她不是他……她是個女的,擔心失寵失勢的勤王妃不惜冒著欺君的大罪,也要撒下漫天大謊,把她當男子養。
胡奕昕撐著下巴,在都城第一名妓賀青青屋里,一個人狀似很有閑情逸致的品著酒,腦子里卻不停的打轉,原以為她女扮男裝該是守一輩子的秘密,但現在她母妃生了弟弟,她父王又硬是屬意把都城首富的掌上明珠嫁給她,這可讓情況變得棘手多了。
當年她母妃為了一己之私,所以選擇瞞盡天下人,把她當成男娃,這點她心頭不以為然卻也沒得選,更何況五歲之後大病一場,她還真是「月兌胎換骨」,明明就是個二十三歲的現代人,卻穿越來到了五歲娃的身子里,所以天才——她當然是天才,一個成年人的智商跟五歲的小孩自然是不能相比。
她一個人喝著悶酒,累了就直接臥在一旁的軟榻上。
賀青青進門看到已經睡著的胡奕昕,她巧笑倩兮的上前,替她蓋上薄被,熟睡的胡奕昕看起來就像個天真的孩子。
在爹娘死後,她被迫與唯一的姊姊分離,被賣進了賀家當童養媳,過著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最後還是胡奕昕救了她,不單給了她一個全新的人生,更一手教她成為都城的第一名妓,打理天香樓。
雖然胡奕昕嘴里從來不說,但她可以知道這個壓著天大秘密過了一輩子的世子爺,心頭有許多不能說的苦。
明明就是一個俏生生的姑娘家,偏不得不當個男人,側著頭看著胡奕昕熟睡的臉龐,吹彈可破的皮膚,賀青青一時玩心起,拿起自己的脂粉盒,在她的臉上涂涂抹抹,實在多虧胡奕昕得要女扮男裝過日子,不然她這個都城第一美人的位置可得換人做了。
她暗自期待胡奕昕起來時看到自己模樣的神情。
「青青姑娘!」听到門外的叫喚,賀青青怕吵到胡奕昕休息,連忙站起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今夜,勤王世子是要夜宿天香樓了。
胡奕昕再醒來時,室內已經一片明亮。
她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就見賀青青坐在銅鏡前,梳著一頭長發,她露出一抹笑,單手撐著頭,側身看著她,「我們家青青長得真是美!」
賀青青抿嘴淺笑的瞄了胡奕昕一眼。
胡奕昕走到她身旁,俏皮的親了下她的臉。
賀青青也沒閃躲,目光瞟了眼銅鏡,「奴婢再美,也美不過世子爺。」
胡奕昕輕挑了下眉,順著賀青青的目光看過去,銅鏡反射出的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哇!」她驚呼了一聲,還真沒試過像個女人家在這張臉上抹胭脂,「妳膽子大了,敢戲弄爺!」
「青青不敢,」賀青青的口氣滿是笑意,「只是覺得可惜,爺長得貌美如斯,卻只能扮著男裝,若能穿著女裝,肯定迷死一堆公子哥。」
「爺我確實長得還不賴。」胡奕昕自戀的哈哈一笑,伸手拿起盆內的濕布將臉上的脂粉全擦掉,「如果改日咱們天香樓的生意差了,爺再來考慮親自下海,狠狠的賺那些色鬼一大票。」
「爺真要說笑了!」賀青青拉著胡奕昕坐下,接過濕布,輕柔的替她擦淨,「昨夜龐府的大公子又帶人來天香樓,說爺要娶龐家小姐,到時奴婢便會被爺棄之如敝屣,不如早早跟他回龐府做三姨娘。」
胡奕昕眼中極度不滿,怒斥,「那個龐新是什麼東西,癩蝦蟆想吃天鵝肉,爺我去娶他的妹妹,妳去當他的姨娘?這龐家人還真以為有了點錢,就可以呼風喚雨,為所欲為。混賬東西,這些日子妳索性稱病,不見客算了!爺我也不屑賺那些個銀兩。」
「是。」賀青青向來都以胡奕昕的話為聖旨,自然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只是青青昨夜做了件錯事……」
看著賀青青閃閃發亮的眼楮,胡奕昕揚起嘴角,「說!」
「龐家少爺下樓時,青青不小心推了他一把。」
胡奕昕揚了下眉,「他人有沒有怎麼樣?」
「直接摔下了樓,血流如注,嚇死青青了!」
胡奕昕拍著大腿,哈哈大笑,「干得好!不愧是我家的青青!」
賀青青微斂下眼,掩去了眼中的笑意,「青青可以教訓龐新,只是世子爺與龐家小姐的親事至今還是未解嗎?」她當然也很清楚胡奕昕根本不可能娶親。
「放心吧!終會解決,只是時間早晚問題。」
讓賀青青替她換好了衣服,胡奕昕大剌剌的在都城百姓面前從天香樓的門口坐馬車回勤王府。
反正她這個勤王世子,三天兩頭流連天香樓,飲酒作樂,包養花魁早就已經傳得人盡皆知,而她也壓根不在乎自己的名聲。
一開始原以為自己終日流連青樓的事傳遍都城內外,龐家就會認定她非良人,而打消把女兒嫁給她的念頭,誰知道不管她的行為有多放浪形骸,那家人就是打定主意要跟勤王府結親。龐府越是積極,胡奕昕心中越是反感。
權勢誘人,自古皆然,自己的女兒幸福與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攀上權貴。
馬車才在勤王府前停下來,她房里的大丫鬟早就已經在外頭守著了。
「世子爺!」何幼安上前,恭敬的掀起馬車的布幔。
胡奕昕帥氣的躍下馬車,看著低垂著頭的何幼安,伸出手就拉住了她,一同走進勤王府的朱紅大門。
「世子爺,」何幼安不自在的扭著自己的手,「眾人在看,別玩了!」
胡奕昕依然故我的拉著她的手,她才不管誰看。
何幼安無奈的在心中嘆了口氣,也只能由著她,「世子爺怎麼像個孩子似的。」
「爺這叫天真爛漫,童心未泯,讓人又愛又憐!」穿越來到這里,除了她軟弱的母妃和賀青青,與她最親近的就數何幼安,從小到大,何幼安照顧著她的一切起居,她自然知道她是女兒身。
偌大的勤王府里,只有在何幼安面前,她才能自在的做自己,而沒有太多的顧忌,兩人的關系雖是主僕但情感上更像是手足。
她可以察覺何幼安的手微冰,「該不會一大清早就在門口等爺吧?」
何幼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說道︰「世子爺,有客來訪。」
胡奕昕一臉的興趣缺缺,「不見。」
那高傲的樣子,讓何幼安忍不住失笑,「世子爺連崔師父和崔師母來了都不見嗎?」
一听到是崔氏夫妻,胡奕昕雙眼大睜,「師父他們來了人呢?」
「在世子爺的房里等著。」
胡奕昕聞言手一松,就往自己位在勤王府里最偏遠的院子跑去。
「世子爺,走慢些!」何幼安連忙跟在身後,從小跟在胡奕昕的身旁早就看透她那副要風是風的性子,但有時她的肆無忌憚,不免令她捏把冷汗,「剛下了場雨,路滑……世子爺,小心!」
胡奕昕根本沒把何幼安的話給听進耳朵里,崔頂天夫婦兩人原是浪跡天涯的江湖人,崔頂天醫術高明,崔師母擅長施毒,兩夫妻不單擁有一身奇術,功夫更是了得,頗負盛名。當年他們行經都城,听聞王府內有胡奕昕這麼一個世間難得一見的奇才,便好奇求見,勤王府得知兩位高人的意思,自然不會拒絕。
這一見可不得了,崔氏夫婦喜歡她喜歡得不得了,便破例為了她留在王府整整八年的時間。
這段期間兩夫婦盡其所能的教導她醫術與毒術,只可惜胡奕昕的身子骨弱,所以不適合習武,他們索性又再破例的收了何幼安和賀青青兩個徒弟,傳給她們一身功夫,讓她們能在胡奕昕身邊就近保護。
崔氏夫婦在王府的日子,胡奕昕著實自在了好些時候,只是突然有一天,兩人連聲再見都不說就走了,從此音訊全無,轉眼過了三個寒暑,就如同走時一般,他們又突然來訪,眼下胡奕昕心頭的激動可想而知。
崔師母正與夫君坐在小院子品著一早何幼安親自奉上的好茶,一看到胡奕昕從遠處跑來,崔師母立刻笑得開懷,放下手中的杯子,爽朗的說道︰「瞧妳這丫頭,還是這麼風風火火的性子,也不怕摔了。」
「師母!」胡奕昕一把抱住了崔師母,「好想妳!」
崔師母寵愛的輕拍了拍她的臉頰,「師母听說王妃多年之後又產下一子,特來道賀。」
「謝謝師母,我弟弟長得極為討人喜歡。」看到崔頂天夫婦,胡奕昕可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她拉著崔師母坐下,心花怒放、迫不及待的問道︰「師父和師母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過得可好?」
崔頂天撫著花白的胡子,「我們自然過得極好,倒是妳這丫頭……」他打量著胡奕昕,膚白如雪,臉部線條柔和,五官近乎完美,穿著一身黑色錦衣,領口和袖口都用金線繡了蟒紋,「越來越俊俏,看來迷死了這都城內外的姑娘們了。」
「是啊!瞧妳這丫頭,」崔師母忍不住捏了下胡奕昕的臉頰,「王爺該急著替妳討房媳婦了。」
「我父王是急了,前些時候我們這都城首富還替他的掌上明珠親自上門來探我父王的口風,想要結這門親事。我父王听了之後,還真有幾分意思要結兒女親家,最後我就以我母妃將要生產為由,一口給回絕了。」胡奕昕哈哈大笑,除了母妃和幾個在身邊伺候的忠心奴僕之外,崔頂天夫婦也知道她是個女的,所以在他們面前,她也沒什麼顧忌,「只是現在我母妃生了,我看那龐家又要動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