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你想長時間留在這里?!」
龍冽沒有料到自己會听見她突然做出這個決定,一時間感到錯愕,他從書案前起身,將手里的卷宗隨手往案上一丟,繞過桌案走到她面前,對身形高大偉岸的他而言,眼前的少女就像孩子般,老是要他費心傷神,他以為自己已經夠懂她了,沒想到她竟然會做出這個出乎他意料的決定。
趁著自己還有勇氣說出口,夏雪葛幾乎是立刻想到,就到書房來找龍冽,她低垂螓首,不願拿視線正對著他,好讓自己不容易凝聚的勇氣可以多生存片刻,她點了點頭。
「嗯,我不想回京城,一點兒都不想。」
「葛兒,你這是在跟三哥鬧氣嗎?」自從她知道他要迎娶虔親王的女兒之後,一連兩、三天,她吝于給他笑容與言語,而好不容易才說出來的話,竟然是要他自己回京,而她則繼續留在這里!
龍冽冷眸一瞇,神情略嫌沉肅,直勾勾地盯住她絕美的容顏不放,忽地,他伸手撩去她掉落在頰邊的柔發,沒想到她像是嫌惡般急忙避開,她的反應教他心里更加不悅。
她沒心思對看他的眼,所以沒發現他的神情不善,但自從得知他要娶妻的那一刻起,她就閃躲著他的踫觸,無關好惡,天曉得她是多麼喜愛他擁抱著她的感覺,但就是不能!她只是心里有一絲不情願,近似于……跟他賭氣!
「我是認真的,請你不要將它當成是小孩子在鬧脾氣,我不是。」她以很平靜的口吻述說著自己的決定,希望他能夠正視她已經長大了!
「你不是嗎?」他冷哼了聲,「在這種時候說你要留在『倚蓮山莊』,你這不是在存心為難三哥嗎?」
「你可以一點兒都不為難,放著我不管就好了。」說著,她猛然抬起美眸,正對著他幽肅的黑眸。
「你真的要三哥把你擱在這兒不管嗎?你說這些話是認真的嗎?」龍冽黑眸一瞇,隱隱透出不悅。
他的眼神像是會螫人似的,夏雪葛被盯得身子一瑟,一想到自己真的可能被他丟下時,心里不由得一陣悲傷,她咬著粉敕唇,強忍住從心頭嗆上的熱辣淚意,想在他的面前假裝自己一點都不在乎。
可,她真怕自己會被他丟下,嘴里倔著不說,在心里,她幾乎已經快要後悔自己胡亂說話,如果,三哥把她的話當真了呢?
是的!她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認真的,但她遠比料想中更渴望待在他的身邊!
「葛兒,告訴三哥,你說那些話是認真的嗎?」他放軟了語氣,知道自己似乎嚇壞她了。
起初,一陣靜默籠罩在他們兩人之間,夏雪葛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對他說什麼,他銳利的眼神螫得她好痛,教她不能閃、不能躲,最終,幾句話幽幽地從她的嘴里被吐出,「我不想看見……不想看見……」
「不想看見什麼?」
「看見三哥娶新娘,看見你娶別的女人,我不想看……所以我不想回京城,不想回去,我不是討厭京城,但就是不想回去……」
他輕嘆了口氣,將她一擁入懷,「我不是說過了嗎?就算娶了王妃,你仍舊是三哥最疼愛的人兒,難道這還不夠嗎?」
聞言,一抹哀傷閃過她美麗的眼瞳,接之而來的是一彎淺淺的笑,淡得幾乎是一陣風吹來,她臉上虛弱的笑顏就會隨之崩解。
他不懂……
他不懂得她究竟想要什麼,他不懂她對愛情的奢望,對「唯一」的堅持,她不想只是他所愛之中的一個「最愛」!
「我們什麼時候回京?」她依偎在他的懷里,一滴瑩淚冷不防地滾落她的頰畔,她輕輕拭去,不教他瞧見,事到如今,她還能說什麼呢?躲在這個山莊里,她逃得了一時,逃得了一世嗎?
「你可以明白三哥的苦衷了嗎?」他輕嘆了口氣,呵護地將她擁得更緊,心里有萬般的無奈。
「我知道三哥疼我。」除此之外,她什麼都不想懂!她臉上的笑顏看起來比哭泣更悲傷,一雙縴臂緊緊地抱住他,至少,此時此刻,這副寬闊的胸膛仍舊獨屬于她!
「我的乖女孩,別讓我失望,知道嗎?」
「我不想的,可是,好難……」說著,她又再度哽咽。
「乖,別哭了。」
她昂起美眸,定定地瞅著他深邃的瞳眸,看見他眼光之中充滿了對她的擔心,他在擔心什麼呢?擔心她反常的行徑嗎?如果,他想要的是一個乖巧的她,那他一定會對她失望!
她善妒而貪婪!想要的,永遠多過他能給她的!這樣的她,他還肯要嗎?總是怕他知道真相之後會舍棄她,所以,她從不坦白自己內心真實的貪婪。
「跟三哥回京,好嗎?」他柔聲詢問,誘哄著她。
她深深地瞅了他一眼,最後才緩緩點頭,把臉埋進他的胸懷里,不讓自己看見他的臉龐,就讓她當一只逃避現實的駝鳥吧!什麼也不看,什麼也不听,活在他賜予的天地之間,等這妒嫉之痛慢慢沉澱吧!
※※※※※※
回京之後,時間過得飛快。
彷佛才一轉眼,就已經過了十數天,但在夏雪葛的眼底看起來,這十數天彷佛伴隨著煎熬,在痛苦之中,她度日如年。
她不懂……為什麼別人家的妻子可以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納妾邀寵?
她不能!她做不到!她甚至不是她三哥的妻子!
成親大典逐日在進行,龍冽下令一切禮俗從簡,府里的每個人很快地就了自己該站的位置,完成他們分內該做的事情。
但她的位置呢?在這個時候,她該站在什麼地方?不只是她內心茫然,就連準備成親大典的下人們看見了她,也一個個露出尷尬的表情,紛紛走
避,只怕他們心里也明白,她這位葛兒小姐什麼都不是!
這些日子,龍冽忙著朝廷里的事務,大多數時間都不在府里,他把成親大典的事情交給了管事,而不是她,在這大多數時間里,她就像一縷孤魂似的,抱著他的琴在府里漫無目的地走著,走到哪兒,就停在那兒,一個人,就連撫琴的興致都提不起來。
「虔親王府的人來干什麼?」她看見了幾名穿著虔親王府服色的人進了王府,沒多久又離開了,應該已經將主人的交代完成了才對。
柳兒順口接道︰「听說他們府里今晚行宴,想要邀請王爺過府,順便商討一下兩府聯姻的事項……」
她看出了柳兒的顧忌,柔笑接口道︰「像這種大事確實應該討論一下,由他們忙去吧!柳兒,幫我打點一下,我想出去走走,這些天我實在悶極了,听說最近石剎湖畔有許多賞花吟詩大會,咱們去瞧瞧吧!」
「好,小姐難得肯出去走走,柳兒絕對要幫小姐梳一個最美的發髻,教所有人都為小姐傾國傾城的容顏折服。」
柳兒不顧主子一臉哭笑不得的神情,急忙地將她按在銅鏡前,打算使出渾身解數將她裝扮得美麗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