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好大一聲響,孫楠鈺書房的門被人不客氣地撞開,還沒換下一身官服的赫連桓,俊臉陰沉得像烏雲罩頂,兩眼迸射寒光的大踏步走進來。
孫楠鈺執著狼毫筆的玉手一頓,一點也不意外他會氣成這副德性,比較意外的是他似乎剛從宮里趕來,按理說這時辰他應該還在宮里陪太後用膳。
近日太後鳳體微恙,為表孝心,皇上特別召他入宮相陪,因此一連兩日她都沒能見上赫連桓,只是這男人連一時半刻也放不下她,老愛讓暗衛傳信。
此刻她剛坐在書案前準備提筆寫下回信,才起了個頭,想不到那個應該還在宮中的男人竟然出現在她書房。
「楠鈺見過王爺。」孫楠鈺放下筆,站起來福了福身。
一襲玄色官服更顯得俊美非凡的赫連桓,鐵青著臉,伸手一把將她扯進懷里,她一時沒心理準備,驚呼一聲,雙手緊貼在他胸膛前。
「王爺?」她一臉詫異地瞅著他。
赫連桓才不吃她這套,臉色冷到極點,一開口就是凶惡的責罵,「你怎麼可以瞞著本王,答應那個柯禽獸的條件?」
「是紫嫣告訴王爺的吧?」孫楠鈺嘆了口氣,早知道這男人派人來保護她,其實也是為了掌握她身邊的大小事。
「她領的是王府的薪餉,自然對本王知無不報。」赫連桓哼道。
「所以王爺是為了此事,才特地從宮中趕回來?」
「不然還會有什麼?」他橫眉豎眼的瞪著她。「楠鈺真是好大的面子,能讓王爺這麼掛心。」她笑盈盈地說道。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敷衍本王?」那張俊臉沒因她嫵媚的笑展顏,反而更加鐵青,怒氣鼎沸。
她只好裝出可憐兮兮的神情,玉手攏住他寬闊的肩膀。「鈺兒怎麼會敷衍王爺。」
「你怎麼可以不跟本王商量一聲,就私自與那只禽獸立下比試的約定?」
赫連桓真的氣壞了,稍早他在宮中陪著太後下祺,卓翔領著王府令牌入宮,向他稟告孫楠鈺與柯泓謙找來了地方上的公親作證,兩人立下誓書說定了一個月後各拿出一項無價之寶,輸的人便得按照誓書所立的條件賠償。
柯泓謙那方是得交出百寶行,這條件一看就知道是孫楠鈺開出的,赫連桓听著下屬稟報,並不意外。
然而接下來听見的消息卻令他怒火狂燒,當下連棋也不下了,匆匆告別了太後便出了宮,連璟王府都沒回就命令車夫朝康隆巷過來。
赫連桓雖然心中憤怒至極,但修養還是甚好,只是語氣稍嫌凶狠地質問她,「你想報仇,想搶回家業,本王並不反對也不會攔著你,相反地,本王一定會幫你。但是,你怎能答應柯泓謙那樣荒唐的條件?」
最令他暴怒的是柯泓謙那個不要臉的東西,居然膽敢覬覦他的女人!「不瞞王爺,其實听見柯泓謙開出那樣的條件,我也是很訝異的,我還以為他只想置我于死地,想不到他竟然連這種心思也有。」
赫連桓倒是一點也不意外。
過去的孫楠鈺是柯泓謙的妻子,因光芒掩蓋過他,他才會心生怨恨,而眼前的南鈺只是個沒有家底的平凡女子,那股出眾的氣質又如此吸引人,也難怪柯泓謙會想要納她當侍妾。
雖然不意外,但赫連桓心底還是翻倒了一缸的醋。
「難道王爺覺得我會輸給柯泓謙?」孫楠鈺不明白他為何這麼憤怒。
「本王對你的信任有幾分,你比本王清楚,但是那禽獸的花招甚多,若是這一個月里又想出什麼陰險招數,事情會起什麼變化可就很難說。」
「我不怕,不是有王爺在我身旁嗎?」她笑盈盈,一張小嘴比抹了蜜還甜。
赫連桓對她當真是又愛又惱,忍不住伸手輕捏她下巴。
「本王氣的是你不顧後果,也沒事先跟本王商量。」他皺緊劍眉,語氣忽然一轉,「楠鈺,你心中究竟有沒有我?」
他不確定的語氣令她愣了下,這才明白自己這個決定對赫連桓有多麼傷。他是氣她沒考慮過他的感受,就私自與柯泓謙立下這樣的誓書,彷佛沒把他當一回事。
她柔著聲嘆道︰「王爺這樣問,當真好傷我的心。」
他惱道︰「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事情真有什麼萬一,你若是輸了比試,就要成為那禽獸的侍妾。」
「若是沒有十成十的把握,我是不會答應那樣的條件。」
「你再能干終究是個女人,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節,一個男人若是真有心要佔有一個女人,再骯髒的事也干得出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王爺是覺得我這事決定得魯莽?」她難過地問。
「你這是在拿自己的名節開玩笑,也打算讓本王不好受。」
早知如此,他就不應該放她離開王府,應該將她時時刻刻放在身邊看著,這個女人當真沒一刻讓他省心。
孫楠鈺見他為了此事大發醋勁,雖然心下高興,但是也想趁這個機會探一探他的真心有幾分。
她眨眨眼,裝得一臉無辜,又十分認真的問︰「王爺這麼介意這事,是擔心楠鈺重蹈覆轍,又與那個柯泓謙牽扯不清?」
這不是廢話嗎!赫連桓氣得眯起眼不講話,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假使楠鈺真的不慎輸了比試,又得回到柯泓謙身邊當他的侍妾,這大概也是楠鈺的命吧,畢竟前世的我也是嫁給了這只禽獸。」
她說的是什麼鬼話?!赫連桓怒目瞪視,「如今的你已經不是孫楠鈺,你為什麼還要跟他牽扯在一起?」
孫楠鈺忽然一臉落寞,垂下了皓白的頸子,道︰「原來的孫楠鈺死得淒涼,注定沒能嫁個良人,而我這一世也只能抱著仇恨而活,只是僥幸得了王爺一時的疼愛,等到王爺對楠鈺的疼愛盡了,楠鈺還不是得一人孤苦無依的活赫連桓終于明白她一席話彎彎繞繞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探他的心意。
這個女人太聰明也太狡猾了,但也因為她這樣的特別,他才會喜歡上這個女人,甚至連讓她走出自己的視線都舍不得。
孫楠鈺見他好片刻都不說話,心下不由得發慌。雖然他的舉動在在說明他是真的喜歡她這個人,但是世間多是薄情郎,更何況他是出身尊貴的王爺,要怎樣的天香絕色沒有?
區區一個女鑒師,又能得他歡心到幾時?
興許是經歷過被枕邊人背叛的禍事,孫楠鈺對男女之情其實已經看淡了,原本重生之後她應該會一輩子不嫁,只求能夠報仇雪恨、守住孫家的產業就好。
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竟然與赫連桓有了感情,在受他寵愛的同時,她心里深處難免仍有些陰影,懷疑世上可真的還有天長地老的愛情?
就在她滿懷不安的當頭,赫連桓忽然笑了。
「你知道這幾日皇上為什麼要特別召本王進宮嗎?」
「楠鈺以為是因為太後鳳體微恙,王爺與皇上同是太後所出,為了一表孝心才會特別進宮陪伴在太後身旁。」孫楠鈺不懂他怎會突然岔開話題,但是直覺這事應該與她有關。
「我母後鳳體微恙是事實,不過皇上召本王進宮主要是為了指婚一事。」
孫楠鈺乍聞此言,心頭一震,整個人都傻了。
指婚?!
也對,赫連桓早已經過了娶妻的年紀,璟王府至今還沒有主母坐鎮,的確是該著急了。
听說過去朝中高官重臣紛紛盼著皇帝能將家中閨女指給赫連桓,不僅是想藉由這樁親事成為皇親國戚,更重要的是他俊美有才乂是皇帝最器重的同胞兄弟,平日為皇帝打理戶部與國庫,掌握了大周國陸上的各項官賦收入,多少富商巨賈都听令于他,國庫虧空時還得靠他運籌帷幄,穩固國本呢。
男人一要有權,二要有錢,而放眼大周國,除了龍椅上的皇帝,就屬赫連桓最是有權乂有錢,大家都恨不得將未出嫁的千金往璟王府里塞。
只是赫連桓眼高于頂,連他國公主主動提議和親,他也不放在眼里,當下就拒絕了,由此可見他的性子有多麼狂傲。
赫連桓邊觀察著她的神情邊說道︰「吳國的敦月公主你應該听說過吧。」
孫楠鈺愣住。
敦月公主?她當然听過,那可是容貌一等一的大美人,听說吳國的男子為了博敦月公主一笑,一擲千金也在所不惜。
「敦月公主透過吳國君王向皇上表明了和親之意,皇上認為敦月公主與本王相當匹配,因此有意要本王應下這門親事。」
孫楠鈺心中開始發酸,酸得整個胸口都揪成一團。甭說是還沒死的孫楠鈺,那樣的家世也配他不上,更何況是丫鬟出身的南鈺,再傻的人也知道要選誰。
赫連桓瞧見她臉色發黯,反而牽起了嘴角,勾笑道︰「可本王拒絕了。」
孫楠鈺驚詫的瞪大杏眸。「王爺,你……」
赫連桓的手指點上她的唇,直截了當的道︰「本王不要什麼絕世美人,更不要什麼高貴的公主,本王要的女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你,孫楠鈺。」
孫楠鈺傻了,心底的酸意打住,換成了甜甜的狂喜。
他直視著她雙眼,又道︰「孫楠鈺,你听好了,我赫連桓打算娶你為妻,璟王府的主母除了你,別無他人,你要是再想試探我的心意那就是輕瞧我。」
孫楠鈺見他雙目炯炯,神情鐵一般的堅定,絕不容許她對他的感情有半點質疑,她當場升起了愧疚之意,同時也生起了濃濃的感動。
「楠鈺知錯了,王爺別生氣。」她說著,許是太感動了,眼眶就這麼紅了。
「我沒生氣。」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像她這樣勇敢的女子,眼淚也是說掉就掉,赫連桓一看見她眼角掛了淚珠,心一揪,伸手就將她摟進懷里。
孫楠鈺內心又驚又喜,驚的是身分顯赫如赫連桓,竟然會想娶她當王妃,喜的是自己居然能得到這樣了不起的男人的喜愛。
一想到他為了她,連敦月公主那樣的美人都斷然拒絕,她對這個男人的愛也滿溢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