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後,女人從原來那扇門走了回來,比他預估的要慢了一點,但她吹干了頭發,穿上了黑色的皮大衣,手上多了一袋運動包。
她來到他面前,把隨身碟扔回給他,只問了一句話。
「什麼工作?」
「其實和妳現在做的沒什麼不同。」他將隨身碟塞回口袋里,笑著轉身,帶頭朝外走去。
她舉步跟上,冷淡的道︰「我以為你剛剛才暗示你提供的工作比較沒那麼無聊。」
他揚起嘴角,再笑︰「當然,我的比較有趣一點,不過基本上差不多,差不了太多,只除了雇主要年輕一些,環境也比這兒清幽,妳不需要滿世界到處飛,也不太需要擔心陪雇主參加宴會時,會有不識相的政商老偷襲妳的小。」
「那從來不是我會擔心的事。」她冷冷的說。
「我知道,但妳不能否認,那真的很煩。」
確實如此,不過她也不打算和他承認。
「這家伙為什麼需要保鏢?」她再問。
「他是個老客戶,多年前曾雇用過紅眼。」他替她開門,領著她走出建築物。
「他和阿光是什麼關系?」她語音平淡的問。
他沒有立刻回答她,只對著她笑了笑。
那笑,意味深長,她從他沒有半點笑意的眼中,看出了些什麼,她沒再繼續追問,只走出了門,跟著他來到停車場,坐上了車。
他把車駛出停車場,離開了那棟建築,來到了大馬路上,然後才道。
「妳看的影片,是阿震截取下來的一小段,那是一場真人實境的狩獵游戲,玩家以殺人犯當獵人,其他人則是獵物。玩家可操縱獵人追殺獵物,並在獵人與獵物身上下注。」
她沉默的听著,素淨的臉上沒有丁點情緒。
「妳看過影片了,應該知道,阿光是其中一名獵物。」
她冷冷再問︰「所以呢?這家伙到底和阿光有什麼關系?」
「他是紅眼的科學顧問。」
這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擰眉瞪著他,但那男人只是把手機給了她。
她看見他手機屏幕上秀著一張男人的照片,下面還有密密麻麻的資料。
那男人十分高瘦,蒼白的臉上戴著一副黑框眼鏡。
「過去幾年,他和阿震、肯恩、Rain他們幾個,共同研發了一些技術,申請了專利,替我們賺了不少錢。」
聞言,她挑眉,忍不住問︰「這家伙成年了嗎?」
照片里的男人雖然臉上有胡碴,但看起來還是有些女敕,一副還沒月兌離慘綠少年的模樣。
「成年了。」他笑著說︰「他拍這張照片是十二年前的事。」
她看見了,上面資料寫著他今年三十二歲。她把數據往上拉,快速的瀏覽這人的豐功偉業,但數據里沒有其他照片。
「你沒有更近期的照片嗎?」
「他很害羞,不愛拍照,我手邊就這張了。」韓武麒笑了笑。
她繼續重點瀏覽那男人的數據,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他為什麼需要保鏢?」
「每個獵人的眼都有一只是假的,那個狩獵游戲里的玩家,利用炸藥與藥物控制獵人,就裝在那只義眼上。過去幾個月,我們在世界各地的停尸間,發現了不少獵人的尸體,他們很少有完整的,那些獵人的身上都裝了炸藥,幾乎個個都支離破碎,被炸得面目全非。」
她一心二用的邊看資料,邊問︰「都面目全非了,你怎能確定那些尸體就是那游戲中的獵人?」
「紅紅利用計算機比對那些尸體皮膚上的刺青、曾經斷掉的骨頭、牙齒,而且我們有屠勤。」
後面這一句,教她心頭一抽,停下了瀏覽的動作,抬眼看他。
屠勤有特異功能,可以經由接觸物體,看到曾經發生過的事,感知人們留下的意念。她知道屠勤必定是跑遍了各地的停尸間,把所有可疑的尸體都模上了一遍。
她看過被炸藥炸死的人,那通常都不好看,更別提要去觸模,並觀看經歷那些死亡的過程。
「他還好嗎?」她忍不住問。
「小花陪著他。」他扯著嘴角說。
那是記苦笑,她知道他也不願意這樣利用那個男人,但阿光是他們所有人心頭上的痛,對屠勤來說,阿光就像他的弟弟,如果能夠找回阿光,就算要他去感應成千上萬具尸體,他也願意。
韓武麒深吸了口氣,看著前方的道路,繼續道︰「總之,屠勤在各地的現場,想辦法找到收集了一部分義眼的機器碎片,阿震和肯恩試了一陣子,但我們拿到的碎片太少,而這個部分是高毅的專長。」
她看著手中的資料,這男人主要研究的項目確實有其相關。
「你們把碎片給了他?」
「對。」他告訴她︰「高毅答應會優先處理,阿震也說只有他有可能利用那麼少的碎片信息,重建仿真那東西,所以我才來找妳。去年我們逮到其中一個玩家,將他關進牢里,結果他被滅口了。那游戲的幕後黑手勢力龐大,但高毅是個標準的宅男,不喜歡離開他的窩,他堅持要留在他的地方,我只能要他同意讓我派個保鏢過去。」
「這家伙覺得他可以在這些殺人不眨眼的獵人手下保護自己?」
「我沒告訴他游戲的事。」他眼也不眨的說︰「博士只知道這是一件連續殺人案的證據,需要他協助幫忙,才能盡快找到凶手。妳會過去,是為了保證紅眼的投資安全。」
她一愣,「為什麼?」
「我不想讓他太緊張。」他說。
她瞪著他︰「你知道這理由爛到了某種極限吧?」
他笑了出來,然後瞥了她一眼,才道︰「抱歉,我得確定妳要接這案子,我才能告訴妳原因。」
女人眼微瞇︰「你這是在威脅我?」
「我這是在拜托妳。」他再次露出苦笑,說︰「在這個時候,我沒有多出來的人手可以看著他,如果不是不得已,我不會來麻煩妳。他的數據妳也看了,除了有點宅之外,他是個好人,我希望盡力保全他的隱私,所以除非妳答應接手,我不能告訴妳為什麼我不想讓他知道游戲的事。」
她秀眉微擰,垂眼瞧著手機里,那一臉陰郁、蒼白消瘦的家伙。
這男人做的研究能夠幫助許多人,而且雖然身旁這家伙沒再提,但她確實欠了阿光。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以為他死了。
想起方才看到的畫面,她心頭莫名緊縮著。
于是,沒有再想,她拿起手機,當著旁邊這家伙的面,正式將巴特夫人保鏢的工作給辭退。
那女人雖然吃驚,但沒有為難她。
身旁那家伙,露出了笑容。
她按掉通話鍵,看著他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嗎?」
韓武麒瞧著眼前筆直的道路,張嘴開口。
「我說過他是個老客戶。」
「嗯。」
「高毅的父親是德國的科學家,智商很高,發明不少東西,擁有許多專利,很有錢。他二十歲的時候,因此被綁架過……」
接下來,韓武麒花了幾分鐘,簡單告訴她,她應該知道的事情。
她听完後,死白著臉,沉默了好一陣子,半晌,才開口確認。
「所以,我需要取得他的信任,保護他的安全,確保他的研究,但為了他好,我不能告訴他所有關于游戲的事,以免刺激他?」
「對。」
「若事情真如你所說,我不認為他會信任我。」
「他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在其次。」韓武麒將車開下交流道,駛入機場,噙著笑說︰「妳照顧過科學家,他也是個科學家,妳也知道聰明的宅男,性情都有些古怪,但不會太難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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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太難搞?
浴室門被關了起來,遮掩住了那赤果蒼白卻萬分強壯的身體。
該死,幾個小時之前,她一直以為這家伙就只是個瘦弱蒼白又神經質的怪胎,她看過他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雖然高卻很瘦,是個文質彬彬,戴著眼鏡的家伙,和在浴室里那位無敵浩克根本是兩個人。
當她走進這個房間,在Kingsize的床上發現這個像是天天把小矮人當飯吃的怪物時,還以為自己找錯了人,但他擁有照片中那個男人的臉,同一張臉,只是變得更加嚴酷。
若不是她對辨識人臉很有天分,她壓根無法想象這是同一個人,這男人光是手臂就比她的大腿粗,厚實的背肌強壯得可以輕易夾死一排蚊子,而且她敢發誓他有一個她看過最挺翹結實的臀部,像小山一樣,而且是岩山,不是饅頭山。
這男人把自己練得超級強壯,難怪之前紅眼的人,會放心讓他一個人住山上。她懷疑韓武麒是故意不告訴她這家伙外觀的改變,雖然他確實說過照片是十二年前拍的。
他很害羞,不愛拍照,我手邊就這張了。
韓武麒可惡的笑臉浮現眼前,讓她考慮下次見到他時,要把那張故意誤導她的照片塞進他嘴里。
他是個科學家,妳也知道聰明的宅男,性情都有些古怪,但不會太難搞的。
不難搞才怪!
她確信剛剛她被迫威脅他得搬到紅眼去時,有那麼一個小小的片刻,那男人很想伸出那雙蒲扇般的大手,掐住她的脖子,一口咬掉她的腦袋,再把她的身體從窗戶扔出去。
那死賊頭為達目的,真是什麼胡說八道他都說得出來。
坐在原位,她繼續把水煮蛋吃完,然後才站起身,帶著那銀色餐盤,還有她精心料理的食物和熱茶,走出無敵浩克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