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這是不高興嗎？
在酒吧昏黃燈光的映照下，齊震曦有些擔憂地看著坐在吧台前，神色顯得淡漠的冷薔。
嗯……她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看起來心情果然不太好。
他該怎麼做才能逗她開心？
心里懷抱著憂慮，齊震曦調酒的動作卻依然利落。
等他把酒輕輕送到冷薔面前，她緩緩抬眸，用一種非常奇特而專注的眼神看著他。
齊震曦被她看到有些心慌。「怎麼了？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冷薔搖頭表示沒什麼，可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讓他怎麼都無法相信。
「冷薔，你心情不好嗎？」他小心翼翼地開口試探。
「沒有啊？我心情很好！」冷薔才不會承認此刻她心情緊張極了，差點就做不出自然的表情。
「但你的表情很嚴肅。是公司出了什麼問題嗎？」他再度試探。
「會嗎？我的表情很嚴肅？應該還好吧。」冷薔努力想對他擠出一抹笑容。
「你不必勉強自己。在我面前有需要強顏歡笑嗎？」看著她略微僵硬的笑顏，齊震曦心情頗為復雜，語氣也有些苦澀。
發現自己在無意間把氣氛弄僵了，冷薔也覺得很苦惱。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問他對她到底抱持何種想法。
他到底是把她當成好朋友，或是喜歡她？
「嗯……我可能真的有點煩惱吧！」最後她決定順著他的話頭往下說。
「我就說嘛，剛剛你還不肯承認。是發生什麼事了嗎？」听到她願意向自己傾訴心事，齊震曦原本消沉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其實這個煩惱不是我的，是我的朋友……對，就是我朋友的煩惱。」對感情毫無經驗又心情緊張的冷薔，總算想到一個可以迂回問話的方法。
齊震曦默默看了她一眼，心想她一定很少說謊，因為「這是我朋友的煩惱」這個借口拿來騙三歲孩子，都已經不會有傻孩子相信了。
通常我朋友的煩惱就等同我本人說不出口的煩惱。
不過他是不會拆穿她的，免得讓她感到尷尬。
因此他語氣柔和地應道︰「那你朋友有什麼煩惱呢？」不曉得是什麼樣的煩惱，讓她得用「朋友」當借口？
「呃……我那個朋友常去某家店，老板一直對她很好，也非常照顧她。」冷薔過于明亮的雙眸直盯著齊震曦，讓他心里冷汗直流。
「不過，就因為老板對她太好了，讓她一直感到疑惑，不明白老板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她問我我也不知道。」
接觸到冷薔帶著疑惑的眼神，齊震曦這下連背後都冒出冷汗來了。
「齊大哥，你一樣是男人，年紀也和那個老板差不多，你知道原因嗎？」冷薔心頭評評跳地用充滿期待的目光看著他，想知道他會怎麼回答。
被她這樣專注盯視著，齊震曦只覺得一陣晴天霹靂。
她這是在試探他嗎？
她果然察覺到他對她懷有異樣的感情了！
是因為不想與他撕破臉，才假借是朋友的煩惱，給他台階下？
一時間，各種想法在他腦中翻騰不休，他強制自己冷靜下來，免得自亂陣腳。
他猜想她現在應該只是感到懷疑，如果他能好好回答、打消她心里的疑慮，他們就還能維系朋友的關系。
「嗯……你朋友為什麼會對這個感到煩惱？她討厭那個老板嗎？還是她覺得那個老板對她的好是別有居心？」他忍不住想多打听她對他的真實看法，也好為之後的回答打底。
「為什麼不感到煩惱？她和老板非親非故，但他就只對她一個人那麼好，只要是女人都會感到疑惑吧。」冷薔故作鎮定地回答。
「原來如此。」齊震曦看了她一眼，發現她也剛好看向他，就在兩人目光對上的瞬間，她竟飛快別過眼，好像不想再看他，這反應讓他一陣心驚。
糟了，她是不是已經對他產生厭惡或防備的感覺？
要是讓她知道他偷偷喜歡著她，以她對愛情強烈排拒的態度看來，她很有可能會馬上離開，並從此不再出現。
不行，絕不能讓事態惡化下去，不然他會失去她！
他又問了幾句那個老板是怎麼對待她朋友的？
結果越問越心驚，她果然在懷疑他！
「我朋友說，就連她的家人都沒有對她那麼好、那麼緊張過她。這輩子對她最好的男人，可能就是那個老板了。」
冷薔努力把他們之間的相處狀況統統還原到「朋友」身上，希望這極近似的情境可以誘使他說出真心話。
偏偏她的每個還原，都讓心里有鬼的齊震曦覺得她是別有用心。
「我想那個老板應該是覺得和你那個朋友很投緣，所以想多照顧她一點。」他模稜兩可地回答。
「很投緣？那是什麼意思？是把她當成好朋友，還是當做妹妹？又或者……他對她懷有特殊的感情？」冷薔滿懷希望地看著他問。
她這是對他下最後通牒嗎？
是要他只能把她當成好朋友或妹妹，並警告他最好不要對她懷有特殊的感情?
根本不曉得自己早已慢慢融化冷薔的心的齊震曦，一心抱著她之前強烈拒愛，只要有人追求就會果斷離開的印象，因此不敢擅越雷池一步，更不敢藉機向她表白自己的感情。
他只能忍痛回答，「我想老板是把你的朋友當成很投緣的好朋友，才這麼照顧她。」
「很投緣的好朋友？」冷薔心頭頓時感到沉甸甸的，一股巨大的失望之情從她心底升起。
原來他只是把她當成好朋友？
看著她突然眯起的美眸，好像在跟他確認最後的答案，齊震曦痛苦地逼自己點頭，「是。很投緣的好朋友！」
天知道，他一點都不想當她的好朋友。
可是為了不要失去她，他只能逼自己當她的好朋友……
被冷薔婉拒送她回家的好意後，齊震曦換下酒保的制服，一個人坐在酒吧角落的位置，手里端著一杯威士忌，表情凝重地陷入沉思。
在吧台忙到一個段落的駱宇杰，放不下心地朝著他的方向走過來。
「怎麼了？今天和冷薔聊得不愉快嗎？怎麼你們後來的表情與氣氛都有些奇怪？」
每次見到齊震曦與冷薔相談甚歡，駱宇杰都很替自己的老友高興。他總算遇到一個真心喜歡的女人了。
可今天他們兩個相處的氣氛從一開始就顯得很奇怪，到最後分別時，冷薔的表情都接近強顏歡笑了；他的老友也差不了多少，臉色一樣非常難看。這兩人都好像受到什麼重大打一樣，讓他看得一頭霧水。
抬眸看了駱宇杰一眼，齊震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表情沉重地抿了口酒。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說你可不可以積極一點？這段時日我看得出你是真心喜歡冷薔，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對她展開追求行動？總是這樣溫吞吞的等待她來，你就不怕她被別人搶走嗎？」這份憂慮駱宇杰放在心里好久了，一直找不到適當的機會和老友說。
齊震曦听了他的忠告後只是搖頭，隨即重重嘆了一口氣。
「不要只會嘆氣又不說話！你之前和我說過，是因為沒遇到真愛才都不積極，可現在你已經有了喜歡的女人，還在猶豫什麼？是男人就大膽的上！既然是自己喜歡的女人，當然要趕快追回來嘍！」駱宇杰很努力地想幫老友打氣，激發他的行動力。
「如果事情這麼簡單就好了。」齊震曦頗為無奈的回答。他也很想把冷薔追回來當女朋友啊。
「有什麼不簡單的？我說你們這些人怎麼老喜歡把簡單的事情搞得很復雜？現在就是你喜歡她，想追求她，那就放手去追！還有什麼不簡單的？」駱宇杰相當不以為然。
听到老友的話，齊震曦心里漫起一陣苦澀。「問題是，我只要一追她，就會失去她啊！」
「你只要一追她就會失去她？為什麼？我怎麼都听不懂。」駱宇杰完全被齊震曦的話搞迷糊了。
「唉，這要從我剛認識冷薔的時候說起……」齊震曦索性把冷薔強烈拒愛，以及她被數任上司追求後都果斷離開的事統統告訴駱宇杰。「在這種情況下，你說我怎麼敢輕舉妄動！」
齊震曦苦笑著又道︰「事實上，我現在能以好朋友的身分留在她身邊，可以默默陪伴、守護著她，能被她信任依賴著、分享她的快樂憂愁，我已經覺得夠幸運也該滿足了。」訴說完心事後，他表情悵然，心情顯得相當低落。
「我可不這麼認為。」駱宇杰開口反駁。「你越是這樣強調自己夠幸運也該滿足了，越是表現出你心里強烈的不情願與不甘心。」
齊震曦苦苦壓抑在心底的真實情感，被與他結交多年的老友駱宇杰給一語說穿。
他不禁嘆息，「唉……顯然我在自欺欺人啊！」
「既然都知道在自欺欺人了，你還打算什麼都不做，只要陪伴、守護她就可以？」駱宇杰不放棄地逼問。
見齊震曦不回答，他又激了一句，「這麼優柔寡斷不像你啊，老板！」齊震曦無奈苦笑，「看來不說清楚，你不會放過我了！」
听到他的回答，駱宇杰雙眸發亮，「我就知道你一定還有後招。」
「這哪算得上是後招，我只是一直在等。」
「等？等什麼？」駱宇杰疑惑的問。
「我從沒放棄過追求冷薔，我一直在等她心里的冰山融化。雖然我不知道她拒絕愛情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可是我有耐心，我願意一直陪著她、守護著她，直到她打從心底願意接受愛情的那一天。」齊震曦頓了下，然後以非常堅定的口吻道︰「等她不再拒愛之後，我會全力追求她，一定要讓她成為我的終身伴侶！」
听完這番陳述，駱宇杰心情復雜地看著老友。「你可以把後面的決心提前來用嗎？」他忍不住提醒，「等冰山融化再來強力追求的計劃听起來是很不錯，可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中間有別人強行介入，用熊熊烈焰燒化了冰山，把冷薔直接拐走，你到時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