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想依一醒來,竟發現身處牢籠。
一道熱切的聲音喚醒她的茫然。「月姊姊,你醒了?」
見到鐵柔隔著柵欄呼喚她,雲想依直覺起身想走近問個究竟,走沒幾步卻被絆住。低頭一瞧,她的腳踝居然被鐵鏈銬住,根本無法靠近柵欄。
疑惑地望向鐵柔,只見她哭紅了眼,語帶哽咽地說︰「大哥在你昏迷之後……便命人將你關進來…不準任何人靠近你……」鐵柔沒料到事情居然會變成這樣。
听聞上次宴客時發生的事,她料想大哥對月姊姊必然產生不一樣的情愫;一听到大哥受傷,月姊姊超乎尋常的激動不由自主泄漏她的心意。本以為這樣的情況下,兩人必然真情流露,互訴衷情。
誰知一個昏死過去,另一個更加翻臉無情。
她不懂大哥到底想什麼,又不是仇敵,有必要將一個天仙般的弱女子關進大牢嗎?
雲想依聞言跌坐稻草堆上,一臉絕望。她沒有掉淚,表情卻比哭還悲切。原來他也把她當成妖魔……
她的淒然模樣讓鐵柔忍不住哭出來。「月姊姊,你別這樣,你說說話呀……」
雖然月姊姊向來不多話,臉上鮮少流露表情,卻都不曾像現在的神情這般絕望,今人鼻酸。
「你可以告訴我怎麼回事嗎?你怎麼會昏倒在大哥房里?你是怎麼惹大哥生氣的,還嚴重到將你關進牢里?」
雲想依望著前方,眼神空洞茫然。「是我不該……不該動了情……破了誓……」
「月姊姊……」見她承認對大哥動情,卻落得如此下場,鐵柔不禁想起先前對靖王爺的痴戀。原來月姊姊和她一樣痴傻,都付出了無法得到回報的愛。
「鐵柔!」
鐵征突然拄著拐杖走進大牢,見到妹妹勃然大怒,「我已經下令任何人都不準靠近,誰準你來的?」
鐵征當然知道是誰放鐵柔進來,只有段衍剛才會這麼寵溺這小丫頭。
「你馬上出去,以後再違背我的命令,我會將衍剛調去守城門!」
「這不合理嘛!月姊姊又沒做錯事,為何將她關在大牢?」鐵柔盡管畏懼大哥的威脅,為了雲想依還是據理力爭。
「再不走,我調他去修城門!」
「好嘛!我走就是……」為了不牽累剛哥哥,鐵柔只好投降。「月姊姊,你保重……」
回頭望了雲想依悲淒的臉龐一眼,鐵柔這才不情願地離開。
鐵征打開牢門,將手中的拐杖丟在地上,僅是站在門口看著雲想依,似乎對她有所忌憚。「我不準你對柔兒或其他人使出妖法!」
為免這件離奇的事情曝光,他依舊拄著拐杖,並堅持自己換藥。他可以想象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昨晚他認真想過,如果雲想依真要害他,就不會幫他治愈傷口,大可趁機傷害他如果她真會使用妖法。
這今他想起鐵柔不藥而愈的奇跡,還有醒來時所說的話,似乎也和雲想依月兌不了關系。
但是,他不懂她怎會有這種不尋常的力量?!她到底是誰?是奇人還是妖女?
無論答案為何,他都不能讓她繼續對其他人使用這項力量,否則她不是變成人人爭相搶奪的活菩薩,就是急欲除之的妖女。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她隔離!
雲想依抬頭看著一臉嚴肅的鐵征,眼底蓄滿悲傷。「妖法?呵呵……我也希望自己擁有妖法,能將這身能力去除殆盡,做個平凡的女人……」她勉強苦笑,卻比哭還悲哀。
鐵征別過頭,她這模樣今他心里難受得緊。
為了將她隔離在此,他還特地命人打掃一番,在木床和地面鋪上干草,也準備了幾床干淨的被褥。
「無論如何,我要你先回答我的問題,老老實實,沒有隱瞞,我就讓你離開大牢……」
鐵征在雲想依面前坐下,眼楮瞥到她腳上的鐵鏈,縴細白皙的腳踝肌膚已被磨出血痕,他的腳踝竟也跟著痛了起來。
咽了口水,他逼自己狠下心視而不見。「你怎麼學會這一身……妖術?你還有什麼妖法還沒使出來?」
在世俗眼光看來,不尋常的能力就是妖法,是不為大家所接受的。
口口聲聲的「妖法」扎得雲想依心頭千瘡百孔,鐵征有所忌憚的眼神讓她覺得好悲哀。
或許她該說出隱瞞多年的秘密,說出來不是為了求得舒適,而是她壓抑得好苦好累,更不想讓所愛的人誤會她是妖女。
她是愛他的!
知道他受傷那一刻才發覺,但或許更早之前就愛上了。只是這愛來得好突然、好被動,而且好茫然。是他硬生生撬開她緊鎖的心防,牽動她的七情六欲,如今鎖壞了,心門再也關不緊了……
沉默了一會兒,雲想依以平緩卻哀傷的語調說出隱藏心中多年的痛。
「月兒本是個無憂無慮、天真可愛的小女孩,爹娘總是喚她『小月兒』。從小,月兒身邊就發生很多奇妙的事斷了腿的小黃狗、生病的貓咪沒多久就自然痊愈,和之前一樣活蹦亂跳。爹娘以為那是動物們循著本能上山尋藥治好的,也不以為意。」
「直到月兒五歲那年,爹爹摔下山谷奄奄一息,小月兒抱著爹爹哭喊著不讓他死去,傾盡全力將身上的力量傳給爹爹,之後,小月兒昏了……三天後醒來,爹爹已不藥而愈,身上完全找不著傷口,但是,爹娘卻將她當成了妖魔看待……」
想到當時爹娘將她鎖在房里,看她的眼神充滿恐懼,甚至不敢靠近她,五歲孩子的心痛此刻依然那麼清晰。
「在小月兒被關在房里五年間弟妹相繼出生,鄉下饑荒成災,營生不易。為了養活弟妹,爹娘將小月兒賣給人口販子,那年小月兒才十歲……」
故事說得簡短,卻是她畢生難忘的痛苦回憶,如同被活生生揭開的傷疤,痛澈心扉。
牢里一片靜寂,鐵征望向低垂著頭的雲想依,審慎的目光似乎在咀嚼著故事的真假。
如果這是真的,莫怪之前的她總是戴著冷淡的面具。任何孩子經過同樣的遭遇後,對人生該是絕望至此,封閉心扉。
第一次見面,當他喚她「小月兒」時,她的狂亂和慌張不像裝出來的,應是想起童年悲慘的境遇。
還有那些異族人降服在她的琴音之下,並喚她為天女,莫非也是天生能力使然?
這一切太不可思議了!
「不管你所說是真是假,我可以先允許你離開大牢……」鐵征強迫自己別讓故事里的悲情影響判斷力,另一方面卻說服自己故事的真實性。
最終,對她的心疼和軟化還是略勝理智一籌。只是他為自己找了一個合理的借口。
在這牢籠仍會接觸其他人,不如將她鎖在最偏僻的角落與世隔絕,派人定期送飯菜過去,諒她也變不出什麼花樣。
「不過,我不準你和任何人接觸,更別說對任何人使用那項特殊能力……否則我會砍了你的雙手,明白嗎?」
他還是不信她!
雲想依抬起悲傷的眼眸,像是控訴鐵征的不信任,脆弱的表情勾起他想將她抱在懷中好好疼惜的沖動。
沒有再說什麼,也不敢再多看一眼,鐵征拾起地上的手杖逃離牢籠,獨留滿腔悲淒的雲想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