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位于東區巷弄內中的居酒屋中,氣氛熱鬧喧嘩,不像一般日式料理店那般拘謹,反而多了很多屬于台灣氣息的歡樂。
孫冬陽坐在包廂中的小角落,獨自輕啜著清酒,好像跟其他人分屬不同世界似的,相對于亢奮交談的同事,她顯得沉靜許多,只是不斷的拿起酒杯往嘴里送。她絕對不願意承認,自己情緒低落是因為不遠處那讓人刺眼的男女親昵畫面。
不久之前,那雙漾滿笑意,專注著凝視其他女人的俊眸,眼中倒映的還是她孫冬陽,那張開闔的俊薄唇瓣,甜言蜜語,逗弄的也是她孫冬陽。
只不過此時此刻,他的眼中不再有她,卻是換上了美麗嬌羞的戴依蓮。
整個晚上,他的目光沒有望向她過——不對,應該說自從她跟他灘牌之後,他就幾乎跟她沒有任何交集,即便是公事,也是透過別人交付。
他跟她之間的緋聞也逐漸被戴依蓮橫刀奪愛的八卦給搶過風頭,沒有人再把注意力放在她這個丑小鴨身上,而是沸沸揚揚的討論著俊男美女有多相襯,他們的交往,讓多少男人女人心碎等等,但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對沒人可以取代的完美組合,而她孫冬陽,則回到屬于她的陰暗角落,繼續過著她不顯眼的平凡生活。
這不是她極力想得到的結果嗎?怎麼他疏離的時間越久,她的心就越感到苦,好像有點懷念起以前他那副死皮賴臉糾纏著自己的時候了……
老天,她在胡思亂想什麼?
孫冬陽懊惱的甩開自己紊亂的思緒,將清酒一杯又接著一杯喝下肚,卻沒有發現一雙幽深的瞳眸不住的往她這邊的方向望,陣底倒映的依然是她的身影。
「你喝太多了,不要再喝了。」突然,一道醇厚的聲音自她身邊竄了出來。
孫冬陽斜睨向剛在身旁坐下的人影,微微扯唇道︰「是你啊,你要不要也喝一杯?」或許是酒精的關系,她覺得自己嘴巴似乎有自己意識似的釋放過多的熟稔。
「不不不,我酒量很差,只能喝果汁。」吳彥文連忙揮手婉拒。
「切,男人就該會喝酒,喝一點沒關系。」她硬是倒了杯酒遞向吳彥文,雙眼彎彎瞅著他道。
吳彥文苦著張臉,但看一向清冷的孫冬陽難得跟他熱絡的交談,只好硬著頭皮接過酒一口喝下。
就這樣你一杯我一杯,也不知道互敬了多少杯,酒精開始干擾思緒,松懈了戒備,兩個人的談笑聲逐漸放大了音量,惹來其他人頻頻側目,自然也包括原本親昵靠在一起的赫連雪與戴依蓮。
「看樣子冬陽跟吳彥文好像有點不一樣耶。」戴依蓮將目光望向角落處的兩人,唇角抿成一抹意有所指的弧度。
赫連雪的黑眸黯了黯,但卻笑得異常邪佞,挑逗道︰「就跟我們一樣嗎?」
「討厭啦,這邊那麼多人,被听到怎麼辦?」戴依蓮的臉頰一燙,故作嬌羞的低嗔。
「你也會害羞?」赫連雪低沉的聲音帶著點嘲諷。
戴依蓮愣了愣,不確定的看向赫連雪,眸底閃過抹尷尬,「雪?!」
「男歡女愛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被大家知道也沒什麼大不了。」赫連雪的嘲諷在唇畔隱去,慵懶的扯了扯。
這意思是,他不介意讓大家知道他們的關系?戴依蓮的錯愕瞬間又被喜悅取代,將身子更靠近了他道︰「我知道上次臨陣月兌逃,把你一個人丟在化妝間是很差勁的行為,可是我也是一時慌張失措,所以才反射性的逃走,你不要生我的氣好嗎?」她舉起手,在他胸前若有似無的劃著。
「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赫連雪一把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中。
他醇厚的聲音宛若美酒,讓戴依蓮一陣心醉。
「我就知道你不會生我的氣,當初也是為了保護我才找孫冬陽當替死鬼的,每次听到你們的傳聞,我就嫉妒又後悔,雪,對不起喔,讓你受委屈了,」
戴依蓮眨了眨上了睫毛膏的長睫,眼波流轉,嬌媚動人,微微仰起臉蛋瞅著他,她知道這是自己最美麗誘人的角度。
「我一點都不覺得委屈。」赫連雪懶懶的微笑著,那雙如黑f的 眸卻深幽無底,叫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緒。
這句話有兩種解讀,一是為了戴依蓮,勉強跟孫冬陽虛與委蛇並不委屈,一是他覺得跟孫冬陽傳出曖昧緋聞一點都不委屈。戴依蓮自然選擇了自己想要听到的前者,畢竟,孫冬陽雖然稱得上清秀可人,卻絕對比不上她的艷冠群芳,加上那副死氣沉沉的冰冷性子,怎麼會吸引得了像赫連雪這種風流倜儻的天子驕子?
「雪,我很想你。」她深情款款的看著他俊美無儔的臉龐,想起未完成的纏綿,內心激蕩,粉女敕的舌頭不由自主的伸出唇外輕舐著紅唇,這明顯的暗示,他應該會懂。
果然,赫連雪的眸子霎時闇黑如墨,閃動著幽暗的火苗,唇畔佣懶的笑意也隱去,帶著某種獸性的狂野。
他俊薄的唇瓣就在眼前,只要她稍微仰頭就能觸上那片灼熱,光想象他是怎樣親吻著自己,她就覺得渾身發軟,眼睫忍不住輕輕闔上,傳遞邀請的訊息。
心髒撲通撲通的跳著,可那該落下的吻卻遲遲沒動靜,戴依蓮只覺得一陣微風掠過臉龐,再睜眼,卻只捕捉到他自眼前一閃而逝的身影。
「雪?」她困惑的低喊了聲,卻只見他頭也不回的筆直走向孫冬陽跟吳彥文所處的小角落,眸底閃過抹錯愕與羞惱,咬咬下唇跟了上前。
赫連雪哪知道身後的戴依蓮是帶著怎樣哀怨窘怒的表情跟著他,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那張因酒精而染上紅暈的臉蛋,沒了平常的冷傲,特別的嬌俏可愛,雙眼迷蒙嬌媚,注視著……別的男人。
赫連雪只覺得一股怒火自心底熊熊的往上冒,原本他故意跟戴依蓮曖昧親密,其實是暗暗有點期待她會吃味——即使她已經這麼清楚的表示過對他的沒興趣。
可是,沒想到這女人非但沒有在意過他跟戴依蓮怎樣的親熱,反而對著吳彥文又笑又勸酒的。
他原本一直壓抑著心頭的不適,甚至更賣力的表演給她看,可沒想到,那女人竟然開始往吳彥文懷中倒去——該死,他的腦門瞬間轟地一聲,所有的偽裝克制全都被拋在腦後,等他有意識的時候,已經一把揪住吳彥文的衣襟,雙眼冒火的怒視著他。
「啊——」
「發生什麼事了?」
「吳彥文得罪部長了嗎?」
「難道是孫冬陽,畢竟他以前跟部長……」
「噓,部長現在可是跟戴依蓮打得火熱。」
「男人不都這樣,自己不要的也不許別人撿。」
「看樣子吳彥文要倒大楣了。」
霎時所有高聲談笑霎時靜止,一雙雙困惑詫異的目光倏地望向他們,交頭接耳的低聲竊語。
別說別人一頭霧水了,就連被赫連雪緊抓著前襟不放的吳彥文也是丈二金剛模不著腦袋,滿臉困惑的迎視著赫連雪的怒目。
「部、部長?!」他干麼一副要把他吃了的模樣?他今天好像沒做錯過什麼事啊?
「你干麼?快放開他。」孫冬陽被酒精迷糊了腦袋,忘記上下尊卑,一起身往他抓住吳彥文的手撥去。
「怎麼?你心疼啦?」赫連雪嘲諷的扯扯唇。
「是又怎樣?就算你是部長,也不能無緣無故對人發火動手。」這男人瘋了嗎?干麼突然過來找碴?
「我就是這樣的人,你第一天認識我嗎?」赫連雪痞痞的斜睨著孫冬陽,眸底卻是一片冰冷。
「你是怎樣的人我不管,你動到我朋友,我就跟你沒完沒了。」她現在總算知道什麼叫借酒壯膽,一些平常不可能說出口的話,此刻就像泥鰍一樣,滑溜的鑽出了口。
「朋友?我還真不知道你有這麼多朋友。」這丫頭,喝了酒就是朋友了?
「怎麼沒?依蓮也是我朋友,對吧,依蓮?」她朝站在一旁的戴依蓮笑了笑。
那嬌憨的笑容讓戴依蓮感到十分刺目,卻又不得不漾起明媚的笑回應,「是啊,我們是好朋友,雪,你怎麼了?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可惡,赫連雪這樣做到底是什麼意思?簡直就像個醋勁大發的男人,難道……他是為了孫冬陽?
思及這一層原由,戴依蓮的臉色霎時陰沉了不少,笑容稍微僵在了唇邊。
「誤會……」赫連雪的唇瓣似笑非笑得勾起,黑眸深沉似海,精光隱隱流轉。
讓吳彥文見狀忍不住悄悄打了個冷顫。
「部長,我有做錯什麼嗎?」吳彥文戰戰兢兢的出聲。
看著那張蒼白驚嚇的臉龐,再看向孫冬陽那一副你敢動他就死定的警告眼神,赫連雪突然仰頭大笑,由抓改摟,將手搭上了吳彥文的肩上,口氣輕松的道︰「你唯一做錯的就是沒跟部長喝酒,來,看我們酒量誰好。」
「部長?」吳彥文有點喜出望外的驚喜,原本蒼白的臉色被雀躍的紅暈取代。
「不行,他正在跟我喝。」孫冬陽反對。
「那就一起吧。」赫連雪不由分說的將吳彥文微微一推,厚顏無恥的搶了他原本在孫冬陽旁邊的座位。
戴依蓮的臉色變了變,馬上也跟著又擠進了吳彥文跟赫連雪之間,硬是把吳彥文自原本的座位推離了兩位之距。
「雪……部長說的沒錯,今天本來就是部門慶功宴,冬陽,我們都還沒有一起喝過酒呢。」戴依蓮燦笑如花的道。
孫冬陽雖然有點不願,但戴依蓮都開口了,只好勉強擠出抹笑,忽地站起身,繞過了赫連雪跟戴依蓮,坐到了吳彥文身邊,「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彥文,我們繼續喝。」
「你就饒過我吧。」吳彥文苦笑著張臉,他酒量很淺,剛剛喝那些已經快到達極限了。
赫連雪的眸底閃過簇幽火,懶洋洋的彎彎唇道︰「男人怎麼可以這麼沒用,來,我先喝,你跟上。」隨即拿起酒杯先干為敬。
他是在跟她挑釁?孫冬陽老覺得他雖是在敬吳彥文酒,那雙黑眸卻是充滿嘲諷的瞅著她。
也不知道是酒精作祟還是胸口的悶氣急須找到發泄的出口,孫冬陽攔下了苦著臉舉杯的吳彥文,豪邁的道︰「我幫你喝。」
不等吳彥文反應,孫冬陽已經仰頭將杯中液體一飲而盡,還不忘記將杯子反扣倒一倒,回應著赫連雪的挑釁。
赫連雪的笑容自唇畔隱匿,黑眸中原本幽亮的火苗,瞬間爆燃,延燒了開,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一緊,泄漏了胸腔中翻滾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