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兩人順利開始交往了。
裘弘儒如梁心潔所願,讓她有工作做,他替她安排在他投資的一間書店當店員,還將她的前同事陳曉寧挖角過來陪她,讓她在適應新的工作環境時能有個熟悉的人陪。
與其說是工作,梁心潔覺得倒不如說她根本只是去幫忙而已,因為她上工第一天,書店里所有工作人員都知道她是老板娘,加上她行動不便,同事幾乎只讓她做簡單不費力的工作,像是貼標簽、整理書籍、用電腦記錄進出貨的明細。
因此,她打電話給裘弘儒,表達對他一開始就讓店經理私下公布她的身分感到不滿。
對此,裘弘儒卻表示他們很識相,他很滿意。
她的工作是不支薪的,因為上工前他就和她約定好,她的薪水是拿來還債的,不過等她領悟到沒有薪水入袋,必定要依靠他才能生活這一點,也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事後她感嘆,他的心機深似海,她這輩子是無法與之抗衡的。
交往後,裘弘儒依然保持著交往前的良好習慣,親自開車送她上下班,假如行程不允許,他也會打電話叫計程車代替他接送。
兩人的約會也很簡單,有時候他會帶她去吃悠閑的早午餐,有時候會帶她逛街買衣服,他說他最新的興趣就是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心情就會開心。關于這一點,她懷疑他只是找藉口寵她而已。
能過著這麼安穩不用煩惱的日子,梁心潔覺得每天都很愉快。
裘弘儒也會經常親手料理宵夜或是買宵夜給她吃,意圖要將她喂胖。
對于家中有人放閃,身為準考生的梁忠輝,毫不客氣的將這對情侶趕到房間去,省得看了煩心。
今日像往常一樣,送梁心潔回到家,一進門,裘弘儒馬上鑽進廚房,穿上圍裙開始做宵夜,他一向會做兩份宵夜,一份是給梁忠輝,另一份給梁心潔。
梁心潔曾問過他為什麼不做自己的份,肯定是想養胖她讓她沒人要,自己卻能繼續在外招蜂引蝶,結果他的回答讓她決定不能再質疑他,任何事情都是,以免臉皮薄的自己會先害羞到想找洞鑽。
「我做的宵夜分量你通常只吃得下一半,我就想吃你剩下的那一半,學其他情侶和喜歡的人共食,我這樣做不行嗎?」
行,當然行,她無力抵抗能以淡定的態度拋出甜言蜜語的他,她永遠無法理解這男人為何總是能那麼簡單地將羞人的話以一種輕松自然的方式說出來,還說得很理所當然。
今天裘弘儒做的宵夜是鐵板面,他將梁忠輝那份送到書房後,便端著她那份到她房間。
他一進門,原本坐在床上看書的梁心潔,便擱下書本,目不轉楮地直瞅著他。
注意到她的視線,他將鐵板面放在矮桌上,問道︰「怎麼了?」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她從他開車送她回家時就發現他的情緒似乎不佳,雖然面對她時還是笑臉,但是轉過頭便沒了笑容,話也比之前少,而且平常他都會事先公布今日的宵夜是什麼,也絕不會忘記要準備搭配餐點的飲料,他向來不是個容易被影響的人,面對任何事情總能迎刃而解,看來這次的情況非同小可。裘弘儒愣了一下,坐在矮桌旁的坐墊上,回道︰「沒有心情不好。」
她溜下床來到他身邊,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盯著他的雙眼。「你騙人。」
「沒騙你。」他將筷子塞到她手中。「吃吧。」
她眯眼睨著他。「你不說?」
「沒有的事情怎麼說?」裘弘儒模模她的頭,還親了她的額頭一下。
「你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哄我。」梁心潔放下筷子,用雙手捧住他的臉,用極近的距離和他大眼瞪小眼。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迅速親了她的唇一下。
她馬上從他身邊彈開,臉紅的瞪著他。「我很認真在問你話,你……你不正經!」
「情侶卿卿我我本來就該不正經。」他用拇指微微抹過自己的唇,動作充滿曖昧。「你逼供的技巧還要再改進。」
她瞪著他充滿誘惑力的動作,心跳忍不住加快,有時候她都懷疑這男人應該是戲演多了,將勾引女人的動作都帶回現實生活中,老是讓她心癢難耐。
梁心潔順著他的話問︰「不然你認為要怎麼逼供?」她真好奇要用什麼招式才有效,學起來,以後才知道要怎麼對付他。
裘弘儒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近,她一上前,他便將她抱坐到腿上,兩人面對面地,他拉起她的雙手,在他頸後交握,然後他一手模著她的腰,一手則抬起她的下巴。「女人要對男人逼供,當然要用色誘的方式。我現在給你機會了,你自己主動吧。」
她先是滿面通紅,然後微怒的伸手打了他的頭一下,哇啦啦的怪叫,「你學壞了,我要看你的劇本,看看你最近都在演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抓住她施暴的手,忍著笑說︰「我說的是實話。」雖然一開始的確是開她玩笑,但看她害羞到惱羞成怒,不禁又覺得她很可愛。
「我听你亂講!」
梁心潔想掙開他的箝制繼續打他,他只好反將她壓制在地,呈現男上女下的姿勢。
「好了,不鬧你了,我知道你在擔心我。」裘弘儒用鼻頭親昵的蹭著她的鼻尖。
「那你還不快點從實招來。」她沒好氣的瞪他。
從以前就這樣,要這男人說心里話,得要有耐心地跟他周旋一番,裘媽媽說他是悶葫蘆,還真的沒說錯。
「你願意用這種姿勢跟我進行心理諮商?」他可是不介意。
注意到兩人曖昧的姿勢,她臉更紅了。「放開我,你這個!」
他依言松手,卻故作可憐地道︰「真傷心,居然說我是。」他都還沒真正做過什麼,這稱呼名不正言不順啊。
她又打了他一下。「誰教你剛才鬧我,你活該!」
「好好,是我的錯,對不起。」他執起她的手到唇邊親了一下,黑陣充滿柔情地望著她,「原諒我,嗯?」
被他這種眼神看著,任誰都會融化成一池春水,梁心潔勉強維持住一點自尊,撇開眼哼聲說︰「我就……就勉為其難原諒你好了。」
她傲嬌的反應讓裘弘儒差點笑出聲,他想起她還是大學生時,有一次他約她去買東西,他是想她常陪母親,應該比較知道母親會需要什麼,結果那天他因為工作的關系,整整遲到了兩個小時才出現,那時她真的很生氣,對他發脾氣,他好言好語的哄她,她也是故意一臉勉強的原諒他,但下一秒就開開心心地拉著他在賣場東買西買,活力十足。
即便她是個純樸善良好相處的女孩,骨子里還是一位有幾分傲氣的大小姐。她推了他一下,沒好氣地道︰「你講不講啦!」
他止住笑意,嘆了口氣道︰「我生父……最近有意要投資我參與的一些作品。」
聞言,梁心潔的表情一肅,想起裘媽媽過世前曾告訴過她他們家三兄弟的身世。他們的生父張柏宏,當年為了前途,劈腿名門千金,兩人後來還結婚了,而她一直被蒙在鼓里,仍傻傻的相信他的甜言蜜語和謊言,以為等他準備好了,會給她名分和婚禮,直到元配找上門她才清醒,她便帶著孩子切斷和張柏宏的聯系,獨自一人照顧孩子長大。
「我好像從沒跟你說過我家的事情。」裘弘儒淡淡地說︰「不過這也不是秘密了,我母親過世後,這件事情被媒體挖了出來,生父也在媒體前認了我們,後來我二弟和三弟又陸續和元配家的人杠上,媒體就會拿舊新聞重溫兩家的愛恨情仇,這件事應該已經倫為大眾茶余飯後的笑話了吧。」
「我知道那些新聞……」雖然裘弘儒從沒做出任何回應,但她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不舍家人要遭受這樣的對待。
「我母親剛去世時,我生父曾到她的墳前看她,我當著他的面把他帶來的花束給扔了,因為我覺得他不配來上香!我母親生前他沒後悔過,死後才來後悔有什麼意義?!不過這樣的情形經過幾次後,我不再扔他的花了,因為我想起母親去世前,她希望我好好照顧兩個弟弟,我知道她是希望他們不要再受張家的影響,快樂的過自己的生活,否則他們會一直受怨恨糾纏。那一天,我告訴我生父,我不恨他,但也不希望他再跟我們裘家有所牽扯。
「但事與願違,就算我們不主動找張家麻煩,張家也會找我們麻煩,對他們而言,我們永遠都是有罪的,而生父也因為覺得虧欠,對我的兩個弟弟做過彌補,慶幸的是我的兩個弟弟都找到幸福,也打從心底放下那些恩怨。沒想到他現在把補償的目標轉到我身上,我覺得實在沒必要,所以我從經紀人那里得知這個消息後,我把生父約出來,非常明白表示不希望他投資我的任何作品,也希望他不要再出現在我們裘家兄弟面前,還我們平靜的生活。」
他從頭到尾語氣和表情都很平靜,像是在講別人的事情一樣,但梁心潔卻相當心疼,這些痛苦、難過的情緒,他究竟一個人默默壓抑了多久?
「我對張家,是抱持著不計較的態度,兩個弟弟還因此誤以為我原諒了生父,可其實在我心里,無所謂原諒,我只是希望他們跟我一樣,不要在意張家的人。」說完,裘弘儒對她淡淡一笑。「這些事很無聊吧,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覺得沒有說的必要。」
她輕輕搖頭,主動伸手抱住他的腰。「你才不是對于原不原諒感到無所謂,其實你是最無法原諒生父的那個人,你或許不恨,因為你母親是被病魔帶走的,但對于你母親這輩子的不幸福,你一直放在心里。發脾氣的人看得到怒氣,但不發脾氣的人更可怕,因為連在乎都不願意給,徹底漠視,你將他當個陌生人,對他沒有任何感情,這就是你對他最大的懲罰。」
他愣了愣,露出淡淡的笑。「你最厲害的就是猜我的心。」
「因為我是觀察力敏銳的文學少女啊!」梁心潔笑嘻嘻地說。
不用再擔心生活,加上在書店工作,她拾回了曾經最愛的文學書籍,這是拜他所賜,她也懷疑這會不會是他安排她在書店工作的理由。
看著能夠開玩笑的她,裘弘儒的眼神充滿柔和。在他的呵護下,她已經恢復以前的幽默開朗,對于她這樣的轉變,他真的很感動,只不過……他莞爾一笑,伸手輕捏她的俏鼻。
「你這句台詞要改了。」
「為什麼?」難道他要糾正她已經不是少女了?她打死也不會承認她超越少女的年紀很久了。
她懊惱的表情讓他笑出聲,忍不住又親了她一下。「應該說,因為我是你的女朋友。」
「唔……也對,以後我會記住的。」她的指尖模著他上揚的嘴角,心情也跟著變好了。她有能力讓他恢復精神,真是太好了。
「快吃面吧,都涼了。」他寵溺的說。
「好。」梁心潔乖乖地坐回矮桌前,吃起他為她做的愛心宵夜,即使涼了還是很好吃,能有個會煮飯的男朋友,她實在太幸福了!
在裘弘儒回家前,她從他背後抱住他,輕聲說︰「以後,有苦水就告訴我吧,你不必永遠當別人的肩膀,在我面前示弱也沒什麼,或許我無法幫你解決問題,但是我想陪你。」
「好。」他為她的溫柔心折,再次吻了她。
以前,他會在她發現他有心事的時候告訴她,但分離的時間太久了,他早已忘了那種有人能夠分擔情緒的感覺,然而,今天她再次成功的打開了他的心房,看來不管過了多久,能夠讓他打從心底依賴的人,還是只有她,他如何不珍惜她?
即使她總覺得他對她太好,但對他而言,無論怎麼做都不夠好,這種將她寵上天的疼愛,只有她有資格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