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醫生看過病例後,搖了搖頭,神情嚴肅地對兩人說︰「你們是梁心潔小姐的家屬吧,她不只因為壓力大導致神經衰弱,最主要的是舊疾沒有根治,需要住院休養,還得安排檢查,確認遲發性神經精神癥候群的狀況,接著看主治醫師的治療計劃,總之,短時間不建議工作。」
「我明白了,謝謝醫師。」梁忠輝听完醫生的說明,想到姐姐這陣子身體不舒服又逞強,不講也不就醫,不禁生氣又憂心,他轉頭對她說︰「姐,我去幫你向面店老板解釋,讓你這段時間請假,你就好好待在醫院休養。」
「不。」梁心潔想搖頭拒絕,但是頭暈得難受,她扶著額,虛弱的說︰「待會我就要辦出院。」
醫生不認同的叮嚀,「梁小姐,你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裘弘儒果斷地說︰「醫生,就安排住院吧,我會負責說服她的。」
「那待會你就拿我開的許可證去辦理住院手續。」醫生點頭,轉頭開單子。裘弘儒走到病床旁,臉上完全沒有笑意,梁心潔也別過頭不看他。
「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遲發性神經精神癥候群?」縱然他不知道這是什麼病,但听了就知道病況不容小覷,而她居然毫不在乎的想出院?他得好好跟她溝通一下她不愛惜自己的行為。
「那是因為……」
梁忠輝開口想解釋,卻被梁心潔嚇阻。「不準告訴他。」
「姐……」梁忠輝一臉為難。
「我是不會住院的。」她再次聲明。
「如果你是擔心錢的問題,你的醫療費我會全部支付。」他又看了一眼梁忠輝,淡淡地說︰「如果煩惱弟弟的生活費,我也會一並處理。這樣,你還有任何問題嗎?」
她咬著下唇,「如同你當年不喜歡被我用金錢幫助,我現在也是一樣。」
氣氛陷入一陣冷凝,一會兒後,裘弘懦說︰「不,心潔,不一樣,當年我的不喜歡,是因為我自卑,但是你現在的不接受,是在糟蹋自己。從現在開始,你什麼都得听我的,我說東你就不能往西,我說一你不能說二。」
「什……」梁心潔傻眼。
「太直白了嗎?那我換個講法,對于喪失基本判斷能力的行為人,應該由能夠代替她作合適決定的代理人進行監護和決定,梁心潔,你現在沒有自主權了,懂嗎?」
她瞬間頭皮發麻,意識到一件很嚴重的事,他生氣了,而且是截至目前為止,他脾氣最大的一次。
「不管你同不同意,從這一秒開始,你的事情全都歸我管。」裘弘儒專制的下了不容上訴的結論。
梁忠輝搭上裘弘儒的肩膀,眼中滿是崇拜。「嘿,我欣賞你。」他第一次看到姐姐被吃得死死的窘樣,出現了一個能夠制住姐姐的人,他以後可以少操很多心了。
「謝謝。」裘弘儒也不謙讓的收下贊美。
梁心潔難以置信的眸光在兩個男人身上來回,無法接受弟弟這麼快就倒戈了。
「姐,我決定站在裘大哥這一邊,你好自為之。」梁忠輝立刻表明立場。
「你……你這個叛徒!」她氣憤指控,真是養老鼠咬布袋,有沒有這麼不幫自己人的?
「我是站在對的那一方。」梁忠輝的表情凜然。
她無言以對,莫名覺得身體更虛弱了。
裘弘儒從醫生手中接過住院許可證,向梁忠輝吩咐道︰「你去櫃台辦理入院手續。」
「好。」梁忠輝馬上領命離去。
梁心潔正考慮著是否要上演不合作運動表達抗議,裘弘儒仿佛背後有長眼楮似的沉聲道︰「心潔,我勸你不要再做惹我生氣的事情,我保證事後你會後悔的。」
她本想要坐起身的動作一頓,直到今天她才深刻體會到自己招惹到多可怕的男人,看來好脾氣的人,心底都埋了一座威力不可小看的火山吧。
住院手續很快就辦好了,確定梁心潔在單人病房安置好後,裘弘儒便領著梁忠輝到病房外談話。
裘弘儒向他保證,「你回家休息吧,明天還要上課,等下了課再來看你姐姐。放心,我剛好明天放假,可以看住她,之後我會請我弟媳來監督她不要亂跑。」
「謝謝你。」梁忠輝這時才流露出一絲脆弱的情緒,眼眶微紅。
突然想到什麼,裘弘儒又道︰「剛才在急診室外,你的話沒說完,你是要我出錢醫治你姐姐的病吧?」
「沒錯,姐姐是因為沒錢,當初才沒把療程做完,導致後遺癥越來越嚴重。」
「她為什麼會有這個病?」裘弘儒最在乎的是這個。
梁忠輝有些猶豫的看了一眼病房門。「我不知道我姐不願意告訴你的顧慮是什麼,要是被她知道我告訴你,我怕她會不諒解我。」
「沒關系,不用勉強,不要因為這樣傷害你們姐弟倆的感情。」裘弘儒點點頭道。
「嗯。」梁忠輝松了口氣。「裘大哥,那我先走了,明天傍晚我再過來。」
裘弘儒拍拍他的肩,要他安心,目送他離去後,他拿出手機打給征信社,而征信社也沒有花太久的時間,就告訴了他他要的答案,也一並知道了她不願意休養的原因。
他很有效率的通知了討債公司,爽快的買下債權,甚至替她打去面店辭職,省得她休養還得掛念著工作,況且在他看來,她的體力和身體狀況都不適合繼續在面店工作。
梁心潔因為身體虛弱,在他和她弟弟談話時已經體力不支的睡著了,當她隔天醒來時,就發現她的天地一夜之間變色了。
「心潔,仔細看看這是什麼。」她一醒來,裘弘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債權的副本放到她手里。
待她花了點時間清醒,坐起身子,看清楚手里的東西是什麼的時候,臉色變了又變,過了好半晌才艱澀地道︰「你……你怎麼會有這個?」
他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先宣布自己的新身分,「正本在我手里,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債權人了。」
「你調查我?」梁心潔只能想到這個可能,惱怒地道︰「你明明說過在我坦白前你不會調查我的!」
「我是這麼說過沒錯,但是,在你將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後,你覺得我還能守著承諾嗎?」裘弘儒的語氣有著無奈和心痛,「心潔,我就這麼不可靠,讓你無法對我坦白嗎?」
老實說,在知道她的病是怎麼來的,以及討債公司已經決定她下個月若是仍無法償還利息加本金,就要將她押去抵債這件事情,都實實在在地令他心疼,還有幾分對她的無法諒解。
她明明知道他一直在等她開口,可她終究還是選擇隱瞞,她是真的喜歡他嗎?她究竟是怎麼想的?
面對他略帶難過的目光,梁心潔垂首。「不是你的問題……」
「我不曉得你之前在顧慮什麼,但我要告訴你,我不在乎你的病,那並不會改變我喜歡你的事實。」他義正辭嚴地說︰「不管你父母做了什麼有損名譽的事情,我一點都不在乎,誰都不能阻止我想待在你身邊的堅持,包括你在內。」
基于從梁忠輝嘴里听見的她一直都喜歡他的事情,讓他對她曾有男朋友這件事情覺得矛盾,也從征信社那里問到了答案,他對于她的自卑導致他們當年的錯過,感到嘆息。
征信社能很快找到他要的資料,有一部分原因是新聞曾報導過梁家的黑心工廠,但因為他們裘家人都對新聞冷感,將大部分的時間拿來工作,因此不只是他沒注意到,連帶兩個弟弟也不知情,要是他們有看到這則新聞,肯定會跟他說,至于他們一家燒炭的事件新聞沒有報導,這一點令他欷吁。
要是他能注意到新聞就好了,會發生這些事情怎麼會是她的錯,她卻為此付出了代價。誰能像他一樣去體諒她,想到她這些年來精神和身體承受了這麼多的壓力和折磨,他就難掩心疼。
他的話,讓梁心潔再也無法偽裝自己,眼淚奪眶而出。
裘弘儒坐到病床上,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心疼的伸手輕輕拭去她的淚,輕嘆,「告訴我,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她說不出話來,只是靠在他的胸膛上,使勁的哭,將多年來隱藏在堅強下的害怕和脆弱都宣泄出來。
他的懷抱像是能遮風蔽雨的羽翼,給了她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安全感,攀著他寬闊的肩膀,她覺得,或許這里就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她可以暫時停止思考、停止煩惱,只需要依靠他。
所以,再讓她哭一下子,徹底的依賴他一次。
堅強這麼久,真的好累,有他在這里,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