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
從背後傳來一聲殺千刀的喚聲,打斷了凌然。
凌然撇撇嘴,打定主意不想理會。
蔣宜樺尷尬的看看他,探頭望著後面。
一個跟凌然年紀相仿的男人大步走過來,那人執意纏上凌然,壓根沒將蔣宜樺放在眼底里,把她忽視得很徹底。
「凌然,我找你好久,快來吧,我們幾個同學討論得正熱絡呢,我們打算辦場別開生面的同學會,你快來,可別想半途逃跑,這次同學會說什麼你都要參加啊。」
那人很聒噪,說個不停。
凌然吞下一口嘆息,朝同學比了一個閉嘴的動作。「張生凱同學,給我五分鐘,我待會兒就過去。」
「好,就五分鐘,不準逃跑喔,等一下里頭見。」聒噪的男人掉頭就走,來去匆匆。
四周又恢復寧靜。
蔣宜樺心情平靜不少,蒼白的臉蛋恢復一些粉潤氣色。「你去忙吧。」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他的關心和他眼中流露的柔情讓她笑逐顏開,所有恐懼一掃而空。
如果可以,他很想把她綁在身邊,日日夜夜。
這麼大膽露骨的言詞他並沒有說出口,怕把她嚇跑。
得慢慢來才行,他必須一步步讓她敞開心胸,讓她對自己吐實,讓她明白自己站在她的身邊,可以保護她支持她。
「我叫車送你回家休息,蔣夫人那邊我會同她說一聲。」避免羅世剛可能再度藉機纏上她,還是先送她離開為妙。
她點頭,從善如流接受他的安排。
凌然讓宴會招待幫忙安排一輛車,送她到門口,紳士的替她開車門,親自送蔣宜樺上車。
「晚安。」他站在車門旁輕聲說道。「晚安。」她說道,其實心里舍不得離開,想留在他身邊。
兩人目光糾纏許久,許多情緒流轉。
他嘆口氣,關上車門前,再度開口。「我會等你!你別讓我等太久。」
「好。」不知為何,她似乎听懂了他話里的含意,點頭答應下來,她會努力讓自己變得獨立又厲害,她要重新站起來面對嶄新的人生。
時序轉換,蔣宜樺又在蔣家住了一段時間後,終于可以搬回自己位于市區的住處了。
「謝謝張伯,接下來我自己整理就好。張伯,拜托您停手,您就回去了吧,您老人家再這樣忙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
一早,司機載著她和管家回到她位于市區的公寓。
搬家公司半小時前已經將她的三箱衣物和兩箱私人用品送過來,在她的指揮下,搬家工人將幾個她用不到的昂貴家具和華麗擺飾撤走。
公寓稍微清理之後感覺好多了,住起來比較自在。
在出車禍之前,原主蔣宜樺就獨居在這里,和凌然比鄰而居。
以前,凌然對蔣宜樺完全不理不睞,簡直把她當成蒼蠅般嫌惡,避之唯恐不及。偶爾倒霉被蔣宜樺堵到,他端張冷臉是家常便飯,冷嘲熱諷是基本配備,一點都不肯給蔣宜樺好臉色瞧。
物換星移,如今他心里既然已對自己的身分有了底,知道自己不是這個身體的原主,是另一個女人,不知道他看見她這個新鄰居之後,態度會不會有所轉變?
他還記得她嗎?他說會等她,他還記得曾經給她的允諾嗎?
想到即將和凌然見面,蔣宜樺就好緊張,一整個不安極了。
好不容易把老管家打發掉之後,她怕自己胡思亂想,失去自信之下又跑回蔣家大宅去,只好藉由忙碌來打發時間。
這幾個月來,這間屋子一直有派專人來打掃,房子維持得相當整齊干淨,她只要把紙箱里的私人物品一一擺回原位即可。
但她為了打發時間,不讓自己腦袋想東想西,她跑去擦窗戶、拖地板,蔚房也清潔得閃閃發亮,整個上午忙得團團轉。
下午又特別跑了一趟超市,采買一袋蔬果,把蔚房里那個漂亮昂貴的進口紅色冰箱塞滿滿,對廚藝很有自信的她,在久違了幾個月之後大顯身手,鹵了一小鍋香噴噴的豬腳。
晚餐,她下了一碗麻油面線配上鹵得軟女敕油亮的豬腳,吃得心滿意足。
一整天的勞累令她體力透支,加上吃飽喝足,不到六點鐘,她已經累到睜不開眼楮,一個人佔據著客廳舒適柔軟的長沙發,蜷成一團睡著了。
窗外,秋天時節,天際那片被渲染成浪漫橙紅的美麗天空慢慢被黑夜籠罩。夜幕逐漸低垂,整座城市從車水馬龍的喧囂逐漸回歸靜謐。
弦月高掛漆黑天空,無垠天際星子稀疏閃爍著。
指針從六點走到八點半,蔣宜樺依舊沉沉睡著,像貓咪一樣打著呼嚕,似乎打算睡到天荒地老了。
牆上的時針來到八點四十分。
凌然今天難得提早下班回來。
凌然和母親同住,公寓上下層打通,母親住樓上,他住樓下,母子倆雖然同住一起但各有各的私人空間。
單身的凌然生活很簡單,除了醫院工作之外,在家的時間大都是看書或是听音樂度過,偶爾心血來潮彈彈鋼琴,久久一次騰空跟大學同學外出小酌舒緩工作壓力,假日則會到書店看書消磨時間。
總體而言,他的生活沒什麼驚喜和精彩度可言,平淡而樸實。
洗過澡換上舒適的黑色棉質運動服,凌然愜意的躺在落地窗前的黑色躺椅上,點亮立燈,打開音響,輕柔的鋼琴演奏流泄于屋內,他低頭專注閱讀著最新一期的醫學雜志。
玄關這時傳來聲響,凌母走入屋內。
「媽,今天怎麼這麼早下班?」放下醫學書籍,凌然從躺椅上起身。
凌然的母親鄒美惠已經年近六十,但身材皮膚依舊保養得宜,看起來比實際年紀年輕好幾歲。
鄒美惠在東區經營頂級SPA芳療館,鎖定上流貴婦客群,開業十年來生意一直很不錯,不過最近鄒美惠開始考慮退休,店里的生意已慢慢轉手給她的朋友。
「年紀大了,體力不好,以後得慢慢縮減工作時間才行。」拎著皮包和一個漂亮紙盒跟幾封信,鄒美惠月兌下高跟鞋關上門走進客廳,在沙發上坐下來。
「媽,你不是一直想去加拿大跟阿姨住,我來幫媽安排好嗎?」凌然邊說邊走進廚房,替兩人泡一壺茶。
他和母親雖然同住,但因為工作關系很少踫得上面,像今天這樣兩人都提早下班,實屬難得。
「怎麼,嫌媽煩,想趕媽走?」彎身按揉著發酸的小腿的動作驀地一停,鄒美惠回頭看著兒子挺拔的身影,眼里有驕傲卻有更多的感慨。
她跟兒子雖然擁有羨煞人的財富地位,但因為一些原因不得不低調度日。
說起凌然的父親,也就是她的丈夫,可是國內首富「凌氏集團」的總裁凌雲。
在凌雲尚未發跡還是一介窮苦小伙子時,她就看中他吃苦耐勞又孝順,不顧家人的反對堅決嫁給凌雲。
婚後,她把帶來的嫁妝全部變賣投資凌雲的事業,剛開始創業的幾年生活很艱辛,但她不曾喊過一聲苦,默默支持著凌雲,就連懷孕也沒有休息過,孩子出生後她一手攬下照顧孩子的責任,在凌雲背後當個賢慧、沒有聲音的女人,直到凌雲的事業終于熬出頭,兒子也已經十八歲了。
她以為從此有好日子過、可以享福了,誰知凌雲的秘書王萍竟找上門來跟她攤牌。她才知道原來丈夫早在十二年前就背叛她和兒子,偷偷跟王萍搞外遇,兩人還生下一對雙胞胎兒子。
由于凌雲的公司更名為「凌氏集團」股票上市,凌雲的身價暴漲,擁有的財富權勢地位已不可同日而語,也難怪王萍會找上門跟她攤牌,要她讓出凌雲妻子的位置,王萍野心勃勃,想獨享凌雲和凌氏集團的一切。
她沒給王萍答復,她雖然溫順但不代表她好欺負。
之後她直接找上凌雲灘牌,要離婚可以,她和兒子凌然要凌氏集團百分之五十的股權,否則一切免談。她雖然沒錢,但頗有家底的娘家一定會幫她到底,要打離婚官司她絕對佔上風,而且她還要讓偷人老公的王萍瞧瞧,是當小三的手段厲害還是她這個正妻比較悍。
重情重義的凌雲不知道王萍竟然偷偷找上妻子談判,氣得差點中風,直嚷著不可能離婚。
後來,凌雲把凌氏集團一半的股權過戶給她和凌然,另外給了王萍和兩個兒子共百分之十五的股權。
王萍對這不公平的分配相當有意見,但礙于凌雲的脾氣也只能接受。
王萍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知道這是凌雲最大的讓步,如果再繼續吵下去只會被凌雲轟出去,所以她直到今天還留在凌雲身邊,兩個私生子也進入集團擔任高層主管。
說起來,鄒美惠明明可以從王萍身邊挽回凌雲,但她對凌雲的出軌相當生氣,她無法原諒丈夫,在順利分得股權之後便帶著兒子離家出走,過起自己的日子。
凌雲知道她心里生氣,對她和兒子也充滿愧疚,至于這份愧疚有多深,從每個月匯進戶頭里的百萬生活費就可以得知。
十四年了,她已經離開丈夫身邊十四年。
外傳凌雲的夫人因體弱多病移居加拿大養病,兒子也跟著在加拿大長住,對台灣這邊向來不聞不問,對接班也完全不感興趣,其實這些傳聞都是王萍放出去的風聲,因為他們母子對凌雲的冷淡疏離,讓王萍可以比較不受輿論批判,光明正大留在凌雲身邊,就連兩個兒子也在一些恰當的時機相繼浮上台面。
十四年的時間,凌然已從十八歲的大男孩成為成熟且獨當一面的男人。
凌然鮮少提起父親,不曾想過利用父親當踏板成就自己,對王萍和兩個弟弟也不曾多問一句或表達欣羨或嫉妒之意,他完全靠自己在醫學界闖出一片天。
鄒美惠為兒子的優秀與出類拔萃感到好驕傲。
至于感慨呢,當然是他的終身大事,兒子遲遲不交女友、不婚的態度,讓她這個抱孫心切的老媽等到快沒耐性了。
「媽。」凌然腳步驀地頓下,轉身丟給母親無奈的一瞥。
「好、好,我知道你是出自一片孝心,可是你也知道你媽閑不下來,到加拿大住的事再說吧,我經營了十年的店也不是說收就收,總得慢慢來。」
這些通通都是借口,鄒美惠是放不下兒子。
兒子都過了三十而立的年紀,身邊依然沒個女友照顧生活起居,一個人獨來獨往的,讓鄒美惠都不得不懷疑起兒子的性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