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冬,冷風呼嘯,屋外冰天雪地,與屋里壁爐燃起的熊熊大火帶來的溫度產生強烈對比。
傅均誠端著空餐盤由房間走出來,遇到正準備進房的母親,側眸望向她問︰「有空聊聊嗎?」
蘇珊點了點頭,跟著兒子回到客廳才問︰「怎麼了?想和老媽談談你女朋友的事了?」
之前與兒子通電話,由他的語氣,她可以感覺得出,兒子與那個女孩的交往十分穩定。
怎麼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情海生變,最後竟然變成他一個人獨自回到這里?
提起海沁,傅均誠的臉色瞬間變得沉肅,直接岔開了話題。「醫生說Tom的身體還能支撐多久?」
由澳洲回到台灣,他發現海沁家里出現個小女孩,一個有她家鑰匙的男人可以「自由」進出她家。
當時他的理智幾乎要被溢滿胸口的醋意給淹沒,進屋後他怎麼也睡不著,沒多久便接到母親通知Tom身體狀況變差,要他回法國一趟的電話。
他的思緒太亂,情緒還太激動,馬上與海沁談,很有可能會促成讓彼此都不開心的結果。
所以他想先回法國看看Tom的狀況,等心情平靜一些再與海沁好好談談。
把餐廳的事務交給助手後,他馬上買機票飛了回來,沒想到這一待便是十多天。
而這段期間,他因為Tom的病況起起伏伏,沒辦法分出心思再想海沁的事。
沒想到母親哪壺不開提哪壺,硬是讓他煩躁的心因為想起海沁,多了點說不出的郁悶情緒。
蘇珊由兒子的臉上看出他的心情,知道還不到提起那個女孩的時機,于是道︰「醫生說樂觀是三個月。」
三個月……他的親生父親過世得早,Tom形同他的第二個父親,在他生命里佔有極重要的地位。
如果Tom的人生旅程只剩最後的三個月,那他願意留下,陪他走這最後一段路。
「好,那我就留在這里三個月。」
蘇珊驚詫地望著兒子。「留這麼久沒問題嗎?」
「餐廳的事我可以交給助手,若真的不放心,餐廳暫時歇業一陣子也沒問題。」
兒子的決定讓蘇珊感動地哽了嗓。「兒子,謝謝你。」
傅均誠微微笑著,親密地攬過母親的肩。「Tom值得我們這樣對待,不是嗎?」
雖然母親嫁給Tom時他還很小,但他依稀記得,嫁給Tom後,母親因為父親意外驟逝的傷痛被平撫,憂郁愁苦的臉上漸漸多了笑容。
Tom更是待他如親生兒子。他一直很慶幸母親當年做了嫁給Tom的決定!
蘇珊萬分感慨地點點頭。「其實你一回來,我就感覺Tom的精神好很多,連胃口也比以往好。」
「當然!我的目的就是要養胖你和Tom,彌補這些年我沒在身邊陪著你們的遺憾。」
蘇珊臉上掛著動容的微笑,心里卻五味雜陳。她感謝上帝讓兒子變得如此懂事,或許有些貪心,但她是真心希望,那個擄獲兒子的心的女孩,能夠一起回來。
能看到兒子結婚才是Tom與她最大的安慰,Tom也才能夠放心的離開啊!
可惜這當下這事提不得,她只能暗暗在心里祈禱,祈禱兒子的情事能夠順利!
農歷過年,天氣冷颼颼的,海沁一個人窩在被窩里,卻還是覺得身體怎麼也溫暖不了。
也許是心情影響了身體狀況,她竟然整個人陷入恍神狀態,連推了雜志社幾個工作,讓楊姊嚇得以為她生病了。
海沁也感到驚訝。她沒想到在不知不覺中,傅均誠竟帶給她這麼大的影響,讓她連最愛的工作也失去了興趣。
她知道自己再放任精神委靡下去是不行的,應該去哥哥家和剛出院的大嫂及小佷女一起過年。
但在一直沒有傅均誠消息的情況下,她實在沒辦法強迫自己去融入哥哥一家和樂融融的幸福氛圍啊!
在她思緒起伏時,驀地響起的對講機讓她嚇了一跳。
她回過神,急忙沖上前去接听,守衛告訴她,樓下有個外國男人找她。
外國男人?海沁拚命在混沌的思緒中搜尋,她那些外國朋友里有誰會突然跑來給她驚喜。
「嗨!好久不見。」
海沁定楮一看,這才認出對方是「I'oncleTom」的另一位廚師安德烈,是傅均誠最好的廚房搭檔及事業伙伴。
她帶著他到附近的咖啡廳,坐定位後開口便問︰「你怎麼來了?」
安德烈看著海沁憔悴消瘦的模樣,心底不由得贊嘆愛情力量真偉大,竟讓兩個男女各自陷在折磨著彼此的煎熬里。
雖然他看不見傅均誠的狀況,但也大概猜得出,令傅均誠沉郁低落的不會只是Tom的病情,眼前這個女人絕對是關鍵之一。
可惜他不知兩人為何吵架,沒辦法適時推他們一把,當和事佬。
定了定思緒,安德烈說︰「主廚說要休息三個月,讓我過來替他看看有沒有什麼重要對象、繳款通知需要處理。」
聞言,海沁錯愕的一愣,陷在迷惘中的思緒彷佛被什麼突然狠狠敲震開來。
她怎麼沒想到要去「I'oncleTom」?
傅均誠是餐廳的老板,他的員工一定會知道老板的去向,而她竟然連這一點都沒有想到!
思緒飛快轉動,她激動地問︰「他現在在哪里?為什麼……為什麼要休息三個月?」
安德烈饒富興味地看著她著急的模樣許久才說︰「海沁,你看起來就是傻大姊模樣,怎麼還有辦法把我家主廚搞得為你神魂顛倒?」
他與傅均誠在美國混過一陣子,知道他那段日子過得有多荒唐,如今會被這樣一個女人折騰……還真是讓他感到不可思議哪!
這男人實在惡劣,明知道她著急,還取笑她!
海沁氣惱地賞了他一記白眼。「安德烈!」
平時兩人的交集雖然不多,但他英俊幽默,是個有趣的家伙,沒想到心肝是黑的。
被她一瞪,安德烈倒是安分了,沒敢再逗她地如實回答,「好好,不逗你。其實主廚人在法國的老家,听說是因為他的繼父身體狀況變差才回去的。」
法國……繼父……安德烈的話讓海沁驚覺,自己竟然對心愛的男人一無所知。
這讓她想起傅均誠曾對她說過要對彼此坦白,但之後發生了許多事,讓他們一直沒辦法靜下心好好了解彼此。
同時,她在這段時間為他高懸的一顆心也放下了。
他好好的,沒發生什麼事。她不懂的是,他為什麼一直沒聯絡她?
他與她之間發生了什麼她沒弄清楚的問題嗎?
心頭翻騰著不安與說不出的情緒,海沁抬起眼望向安德烈,「那你知道他法國的老家在哪里嗎?」
彷佛在等著海沁開口,安德烈先是頷首,接著問︰「需要我帶你去嗎?」
「你要帶我去?」
「主廚病了,得帶你這帖良藥才治得好。」
「什麼意思?」
海沁的問句差一點讓安德烈暈倒。
這個女人的神經還真不是普通的粗!男人都氣得自己生著悶氣了,她居然還不知道男人在氣什麼。
突然間,他有些同情起傅均誠……不,這應該是傅均誠早些年流連花叢後最甜美的報應。
他深嘆口氣,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我不知道你和主廚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相關問題你們自己去處理吧!」略頓,他補充了一句,「我只是義氣相挺,回報主廚對我的照顧,幫他把你這一帖良藥送到他手中。」
海沁一臉迷茫地看著安德烈,多想問他是不是知道她與傅均誠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但她就是當事人,這麼問是不是太奇怪了?
海沁好苦惱地看著安德烈,悶悶地把心里的疑惑抑下。
看來只能先找到苦主,她才會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