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一年一度的宮中校尉演練在蒙蒙細雨中熱鬧登場。
從一大早就鼓聲隆隆,听說這場演練會視最終結果決定加不加場,要是一方連連勝出,就會提早結束。
這件事之所以教祝湘在意,那是因為這一天是個絕佳的機會,她也幾乎篤定齊賢已經布好了局,準備要收網了,只因齊堯任的身體狀況在這兩天開始急轉直下。明明她開的藥方無誤,熬好的藥汁聞起也沒問題,但該出現的效果都消失了,她診脈過後,確定有人在藥里下毒。
除了齊賢,她想不出這天底下還有誰如此大膽,企圖逆天弒君。
所以,今天這絕好機會,她絕對不能放過。
「拜托你,秋尚宮,我真的好想瞧瞧那校尉演練究竟是怎生的驚心動魄。」在皇上用過藥沉沉睡去後,祝湘不死心地央求著其中一位女官。
她打從昨天就有意無意地提著,可這兩個女官卻是冷淡回應,直到現在還是亦步亦趨地跟著她,不給她任何機會。
「你是皇上破例得以進宮的大夫,皇上這兩日病情不穩,你不待在寢殿里照料,還想到外頭走動?」秋尚宮面有難色,她自己也想去,但司禮監總管要求得監視著她,豈可能任她們到艮冬門去觀戰。
「我……」祝湘嘆了口氣。
就是因為這兩日皇上的病情轉惡,她怕他是撐不過這幾天了,而且齊賢也來探視過皇上多回,仿佛為了證實所下的毒究竟有無效用。
所以,今日她非得動手不可,否則她特地進宮又有什麼意義?
「秋美,你就跟她去吧,你那心儀的男人不就是府軍前衛的人?去吧,別待太久就是。」另一名守在病榻邊的冬尚宮淡聲說著。
「可是冬美姊,皇上他……」
「皇上有我照看著,能出什麼事?快去快回就是。」
「多謝冬美姊,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秋尚宮喜出望外,笑意都藏不住。
祝湘慶幸自己的好運氣,秋尚宮竟有個在府軍前衛當差的心上人,才得以讓她順利離開寢殿,她搭上一件帔子,心想雖然有秋尚宮監視著,但只要離開寢殿,她就有法子引開她。
御書房就在通天宮的後殿,從這兒下到一樓,繞過長廊就到了,而前往艮冬門正好會經過御書房,只要給她一點時間,她就可以馬上確認。
一路下樓,她走得又快又急,繞過長廊時,她故意拐了腳讓自己跌地。
「祝大夫!」秋尚宮驚呼著,趕緊將她扶起。「你不要緊吧?」
祝湘痛得齜牙咧嘴,不住地按著腳踝。「我的腳……」
「你……」秋尚宮想要褪去她的鞋襪,卻見她痛得渾身打顫,臉色慘白得連話都說不出口。「這下該怎麼辦才好?御醫全都到艮冬門那頭了。」
「秋尚宮,你就替我跑一趟,把御醫找來好嗎?」祝湘虛弱地說著,手就搭在秋尚宮的手肘上。
「可是你一個人在這兒……還是我去請殿前侍衛找把軟轎,將你給背回樓上,畢竟你是大夫,你也能醫治自己。」
祝湘聞言,思緒飛快轉動著。「我傷著的地方,想要自個兒敷藥並不容易,我是想說你去一趟艮冬門,不但可以讓你看到操練,又能幫上我的忙,豈不是兩全其美?我可以在這兒等你,橫豎你也不會待太久的,對不?」她努力地擠出笑。「去瞧瞧,再跟我說那操演是何等壯觀。」
秋尚宮猶豫了下,心想她都這麼說了,再者這里距離艮冬門來回約莫近一刻鐘,只要她動作快些,瞥個一眼就帶御醫過來應該也是成的。
「好,祝大夫,我扶著你到邊上坐著,你就在這兒等我,我會在一刻鐘內回來。」秋尚宮扶著她在廊道的木階坐下。
「沒關系,慢慢來,不用急。」祝湘忍著痛,寒氣刺人的天候里,額上竟已密布細汗,她直睇著秋尚宮離去的身影,環顧四周,確定四下無人,雙手抵在廊道,撐起身體,拐著腳朝御書房而去。
一刻鐘,夠用了,就算腳動不了,她用爬的也要爬進御書房。
今日校尉演練,大半宮人全都到艮冬門去了,就連宮中禁衛也是三三兩兩駐守在前殿,這時御書房外沒有半個人。
祝湘輕聲推開房門,忍著痛拐著腳踏進御書房里。
御書房有三面書牆,書牆高到兩層樓高,想拿最上頭的書還得有長梯才拿得到……只可惜現任皇帝壓根不喜歡書,只喜歡玩樂,浪費了這御書房里珍藏的書籍。
她先前之所以有機會踏入,那是因為齊堯任為了討她歡心,知道她喜歡看書,所以曾經差宮人帶她進御書房,她記得那時是在東邊的那片書牆底下找醫書,應該是在……
祝湘依循記憶尋找著兵符,但是卻怎麼也找不到。
「怎麼會這樣?」她喃喃自問著。
她記錯了嗎?不可能,確實是在這面書牆,她那時挑了神農本草,兵符就從夾縫里掉出……可是神農本草她已經拿在手上,她再伸手往縫里抓,卻是什麼都沒有。
找不到,教她的心更急,蹲在書牆前,壓根不管腳疼得厲害,快速地翻找著書,一方面從記憶里不斷地尋找線索,到底是她記錯了,還是有人整理過這里,甚至是齊堯任發現兵符動過,所以他又換了地方?
愈往壞處想,她越發心驚膽跳。
糟了,如果錯過今天,她真不知道還有什麼機會可以到哪里去找兵符,而且齊堯任的身體已經撐不下去,要是齊堯任死了,她就會成了齊賢問罪郭庭邵和袁窮奇的最佳借口。
所以,非找到不可,非找到不可!
她翻找著,沿著牆的右手邊找到盡頭,又不死心地拖著痛腳往左手邊再找一回,眼看著時間逼近,秋尚宮也差不多快回來了,她緊張不已,翻動的瞬間,一口氣撥落了好幾本書籍,她急著要撿起,一個重物從書里頭掉出,她垂眼一看——
「兵符!」她低呼了聲,隨即將兵符拾起,余光瞥見掉落的書竟是新修本草……原來真的是她記錯了!
正開心之余,腳步聲接近,她連忙將兵符藏進懷里,把地上的書撿起,尚未擱進書架里,門已被推開——
「祝大夫,你在這里做什麼?」齊賢噙著教人頭皮發麻的笑,問道。
祝湘的手微顫著,她抓著書牆撐起身子,回頭對上齊賢逆光不明的神情。「我……」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心跳加速,汗水幾乎濡濕了她的掌心。
她沒料到會是這境況,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齊賢徐步走向她,掃過她腳邊掉落的書籍和凌亂的書架。「你在找什麼?」
祝湘暗抽口氣,隨即力持鎮靜,不讓半點驚恐緊張展現在外,可是她還想不到任何應對之策,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你懷里的是什麼?」他目光落在她略鼓的腰側。
冷意從背脊竄起,祝湘尚未開口,門口便有人喊著,「督主?」
「王爺還請在外頭稍候片刻。」齊賢頭也沒回地道,微勾猩紅的唇,問︰「藏了什麼呀,祝大夫?」
「督主,能否讓御醫先看祝大夫的腳,祝大夫的腳受傷了。」外頭響起秋尚宮的聲音。
齊賢回頭望去,祝湘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門口,就見秋尚宮帶著御醫來了,一旁還站了個陌生男人,但齊賢會喚他王爺,他應該就是慶王齊承浩了。
「秋尚宮,本督主不是說過了,必須形影不離地跟著祝大夫,為何竟讓她踏進御書房?」齊賢冷聲問。
秋尚宮瑟縮了下。「回督主的話,祝大夫想見識校尉操演,奴婢心想和她一道去便不成問題,豈料祝大夫怕離開太久所以走得太急,扭傷了腳,奴婢便扶著她在外頭廊階坐下,不知道她怎會踏進御書房。」
「喔?」齊賢微揚眉。「你過來,搜她的身上。」
祝湘聞言,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禁緊握成拳。雖說齊賢並不懂武,但是他好歹是個男人,外頭還有人在,她想逃根本逃不了,可是兵符要是落在他的手上,窮奇他們的下場就……
「奴婢遵命。」秋尚宮踏進御書房里,看了祝湘一眼,像是惱她胡亂走動連累自己,往她的衣襟伸入,直朝腰側的位置而去。
祝湘渾身僵硬如石,長睫微顫著,心跳急促得無法控制。
秋尚宮一模果真藏有東西,怒瞪她一眼,一把抽出,竟見是——「書?」
祝湘深吸口氣,調勻氣息,才平淡無波地道︰「那是神農本草,近日皇上龍體急轉直下,我想不出原因,適巧睿王探視皇上時,說御書房里珍藏了不少的醫書,方才我在外頭拐了腳,瞧見這兒便是御書房,便趁著秋尚宮去找御醫時,想到里頭找醫書,從醫書里找出應對之策。」
齊賢掃了眼凌亂的書架,擱在最底下的書架存放的確實都是極為珍貴的醫書,不過——「既是如此,你方才為何不說?怕什麼?」
「我是怕擅闖御書房會遭責怪,嚇了一跳一時說不出話。」
「是嗎?」盡管她說得毫無破綻,但他就是覺得哪兒不太對勁。
「總管,能否先讓御醫替我診治腳?」祝湘大膽提議著。
齊賢彈了彈指,御醫隨即踏進御書房內。「陳御醫,替她看看腳到底是扭得如何,嚴不嚴重。」
「下官遵命。」陳御醫蹲下|身,手才剛踫到她的右腳踝,她便痛得眯起眼。「督主,她的腳扭得挺嚴重的,恐怕傷及筋絡,這得要先推拿再敷藥,靜養個幾日。」
齊賢揚高濃眉,心里依舊存疑,問著秋尚宮。「你確定她懷里只有一本書?」
祝湘聞言,心都快要從喉頭跳出,不敢相信齊賢竟多疑到這地步,還要再搜……再搜下去,那可真的是糟了。
「奴婢只搜到一本書,還是奴婢再……」
「奴婢見過慶王,不知慶王能否——」
門外傳來冬尚宮的急切的聲音,教齊賢回過頭,打斷她未竟的話,「發生什麼事了?」
「督主,不好了,皇上嘔出一大口污血,氣息微弱得像是……」冬尚宮不敢道出大不敬的話,一臉局促不安地站在門外。
「來人,把祝大夫架回皇上寢殿,先替皇上看診再處理祝大夫的腳傷。」齊賢一聲令下,隨即朝外走去。
到此,祝湘才終于呼出一口氣……真是天助她也!
太好了!
回到寢殿,陳御醫替皇上診脈後,只是搖搖頭,明知實情卻什麼也不能說,只能開出固氣的藥方要宮人趕緊熬藥,回頭處理好祝湘的腳傷後,陳御醫隨即離開。
秋尚宮和冬尚宮在床邊照料著皇上,整理著吐出的穢物,殿內沒有任何對談,安靜得只听得見火盆燃燒的啪啦響。
祝湘坐在錦榻上,兵符就在她懷里,心想就等著齊昱嘉探視皇上的時候交給他,只是今日有校尉演練,就不知道他會不會過來一趟,而皇上的情況,看來……大概就在這兩天了,但如果湯藥里再添了毒,那就難說了。
她的腳受傷了,再者現在不管她說什麼,秋尚宮都不可能任她到外頭走動,要是齊昱嘉不來,這兵符到底要怎麼交出去?
要是待會齊賢又疑心大起,轉進寢殿要她倆給她搜身,該要如何是好?
祝湘徑自想得出神,直到寢殿大門被推開,她略受驚嚇的抬眼,以為是齊賢又踅回,但仔細一看,竟是——
「你們兩個都給本妃出去。」曹瑾娥冷聲道。
秋尚宮和冬尚宮對看一眼,有幾分猶豫。
祝湘微眯起眼,瞧見田尚寶就守在殿門外,直覺得古怪。
「還不出去?她有本妃看著,還能出什麼岔子?」曹瑾娥不耐的斥道。「兩個不機伶的丫頭,難怪一輩子都是奴才。」
「要是這里頭出了任何岔子,可得要世子妃擔起,別要咱們奴才擔罪。」冬尚宮也不是好惹的,毫不遮掩對曹瑾娥的鄙夷。
「本妃都說了,難不成還要本妃發誓?」曹瑾娥啐了聲。
冬尚宮搖了搖頭,和秋尚宮一前一後地離開寢殿。
在門掩上的瞬間,她瞧見田尚寶依舊站在殿門外,狀似要在外頭守門。
「本妃站在你的面前,你還不知道要請安?」
祝湘緩緩調回目光,噙笑道︰「方才兩位女官似乎也沒對世子妃行禮問安,不是嗎?身為宮中女官都如此不拘小節了,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你!死到臨頭竟然還敢嘲諷本妃!」曹瑾娥說著,抽出預藏的短匕。
祝湘哼笑了聲,還真的和她想的一樣……「曹瑾娥,你當這里是哪里?以為這里是你可以撒野放肆之處?」
「大膽,你竟敢直呼本妃的名諱!本妃是端王世子妃,本妃——」
祝湘毫不客氣打斷她的話。「怎麼還是一樣愚蠢可笑,自以為成了端王世子妃就會變得不同,卻壓根不明白榮華富貴加身的全都是虛幻,端王世子妃又如何?你真的快樂嗎,曹瑾娥?」
曹瑾娥聞言,麗眸直直地瞪著她。「你……到底是誰?」
「你說呢?」祝湘撐著扶手站起身。「曹瑾娥,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你會不得好死?」
曹瑾娥倒抽口氣,倒退數步,隨即緊握著短匕。「放肆,你竟敢詛咒本妃,本妃絕饒不過你!」
祝湘緩緩地朝床的方向退去。「曹瑾娥,不需要我詛咒你,像你這種出賣親爹與親姊換取榮華富貴的人,老天自然會制裁你。」
「住口、住口!是他們該死,誰要他們都不為我著想,我在家里就像個孤兒,跟個丫鬟沒兩樣,是他們對不起我,是他們該死!」曹瑾娥形色猙獰,握著短匕直朝她而去。
「來人啊,還不快來人,世子妃瘋了!皇上有危險,快來救駕啊!」祝湘喊著,忍著痛急步退到大床邊上,閃開曹瑾娥的刺殺,但她簡直像是殺紅眼,高揚短匕非置她于死地不可。
而門外一點動靜皆無,該是田尚寶遣開所有的人,就為了要讓曹瑾娥殺了她……簡直荒唐,這些人眼里到底還有沒有王法?!
「你不用叫,沒有人會來的,本妃就要讓你知道,像你這種人就跟螻蟻沒兩樣,本妃要殺你,誰都救不了你,受死吧!」曹瑾娥神色癲狂,噙著懾人的殷紅,揚起短匕直朝她身上刺去。
祝湘爬上了床,狼狽地躲過一擊,隨即翻過身,伸手抓住她的手,氣喘吁吁地瞪著她。
「曹瑾娥,你真的是瘋了!虧我當年帶著你一道習字念書,教你女誡婦德,可你到底讀了什麼?!」
父親性情敦厚,待人有禮,母親慈祥和藹,家里上下沒有人苛待她,可為何她的心思會扭曲得如此可怕?
曹瑾娥瞠圓麗眸。「你真的是曹瑾妍……」這些事,如果不是曹府的人不會知道,可曹府下人早在當年就已經被遣散,曹瑾妍的父母已被流放邊境,而她……那眼神和口吻,確實是教她又妒又恨的曹瑾妍。
「曹瑾娥,你模著良心問,到底是誰苛待你?我沒將你視為親妹嗎?我帶著你進端王府,你卻勾引世子,甚至為了成為世子妃而出賣我……你的良知到底在哪里?」和祝涓相較,祝涓雖是書讀得少,但她全都讀進去了,她也融會貫通,待人有禮親和,可曹瑾娥讀得再多,腐敗更深。
「良知又不能當飯吃,不能給我榮華富貴,我要良知做什麼?!」說著,她抬腳踹了祝湘的月復部,祝湘吃痛地微松手,她立刻抓住時機,雙手緊握短匕,直朝她而去——
祝湘翻過身,翻到皇上身旁,眼見短匕再落,再次她抓住她的手,與她較勁著要搶下短匕,就在這時,殿門被踹開,祝湘側眼望去,喊道——
「袁窮奇!」
她的力氣不夠,撐不下去,只能奮力撥開曹瑾娥,卻見她失去平衡,手中的短匕直朝皇上胸口刺下。
曹瑾娥見狀,不禁驚愕地放開手連退數步,不斷地搖著頭。
「來人,擒住端王世子妃!」跟在身後的齊昱嘉見狀,隨即放聲吼道。
跟隨而來的禁衛立刻入殿逮人,袁窮奇快一步將祝湘給護進懷里,抬眼怒瞪著曹瑾娥被禁衛給押下。
「不是我、不是我!」曹瑾娥狀似瘋狂地喊著。
「還有田尚寶,他在外頭守門,千萬別讓他給跑了。」祝湘急聲道,輕拍著袁窮奇的胸口,趁機將藏在懷里的兵符從他衣襟塞了進去。
「眾校尉听令,端王世子妃行刺皇上,田尚寶亦是同謀,一並拿下。」袁窮奇怒聲咆道,輕撫著胸口,隨即知道她已經將兵符拿到手了。「將兩人押進大牢候審。」
「遵命!」一隊校尉隨即離開逮捕田尚寶,適巧和趕來的齊賢擦身而過。
「發生什麼事了?」齊賢入內就問。
「端王世子妃伙同田尚寶行刺皇上。」齊昱嘉臉色鐵青地道,走到床邊察看皇上的狀況,隨即又道︰「祝湘,你先瞧瞧皇上。」
「好。」看祝湘跛著腳,袁窮奇趕忙攙著她到床邊。
祝湘察看皇上的傷勢,短匕刺入胸口,雖未傷及要害,卻也血流不止,脈象也變得更虛,她臉色凝重地看了眼袁窮奇,盡管沒有開口,袁窮奇已經明白她的意思。
看來,今晚就是動手的時機了。
「皇上情況如何?」齊賢走向前詢問著。
「不妙。」祝湘據實以報,並動手幫皇上止血包扎。
其實,也不需要她多說,光看齊堯任的氣色便知道,他只剩一口氣殘喘著,隨時都會咽下。
「齊賢,田尚寶和端王世子妃干下弒君一事,該要如何處置,你可千萬別徇私包庇。」齊昱嘉橫眼瞪去。
「齊賢明白。」齊賢說著,難得露出慍色,仿似怪他倆壞了他的好事。
話落,齊賢轉身要走,齊昱嘉隨即喊住他。「你上哪?」
「我準備派人召集六部首長和首輔大人商議。」
「先傳御醫過來,把他們全都叫到這兒來。」齊昱嘉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心想皇兄已經撐不下去,召集重臣只是為了確定誰接位罷了。
「齊賢遵命。」齊賢恭敬福身,轉過身後撇唇哼了聲。
見寢殿里只剩幾個宮人伺候,齊昱嘉才低聲道︰「祝湘,皇上還能撐多久?」
「恐怕只有幾個時辰。」她沒有把握地道。「短匕直入胸口,哪怕不拔出短匕,以藥續命,也不會超過四個時辰。」
「四個時辰。」齊昱嘉沉吟著,看向袁窮奇。「袁窮奇,今日校尉演練,二士一衛的精英都在宮里。」
他倆都參與了演練,自然清楚這場演練共有多少人參與。而齊昱嘉之所以這麼說,那是因為除了錦衣衛之外的二十一衛要是倒戈,恐怕不需要地方都司指揮指揮進宮,就能輕易發動宮變。
袁窮奇沒吭聲,湊近他,拉開衣襟。
齊昱嘉先是不解,而後想通,隨即湊前一瞧,不禁喜出望外。「祝湘,真有你的。」
「其他事可都連系好了?」
「放心,我已經安排好,倒是你,腳怎麼受了傷?」打從方才他就覺得她的動作古怪,如今一瞧,才見她的腳扎著布巾,就連鞋也沒穿。
祝湘見有宮人在場,含糊帶過後,反問︰「你們怎麼會趕來寢殿?」
方才千均一發,要不是他們趕到,她真懷疑自己要再一次死在曹瑾娥手中。
「還不是袁窮奇說艮冬門那里少了一名御醫,直說非過來瞧瞧不可。」齊昱嘉能說什麼?只能贊嘆袁窮奇的心細如發,連這般微不足道的事他都觀察入微。
祝湘聞言,不禁輕噙笑意,總算可以松口氣偎在他懷里。
盡管陰霾,也總有放晴時。
齊賢大步回到東廠,差人通知六部首長和首輔前來,隨即又問︰「平朗都司指揮指揮那頭可有動作?」
「回督主的話,番子尚未回報。」東廠百戶低聲道,然一見他臉色敗壞,直覺有異,便又問︰「督主,發生什麼事了?」
齊賢哼了聲,隨即又道︰「除了錦衣衛之外的其他二十一衛指揮,全都給本督主找來,快!」
「屬下遵命。」
約莫兩刻鐘後,六部之首和首輔陸續來到東廠。
「諸位大人,皇上龍體微恙,如今又遭端王世子妃行刺,恐怕是凶多吉少,所以請諸位大人到東廠一趟,為的是想知道諸位大人心底可有人選。」齊賢也不唆,待人都到齊了,開門見山地問。
六部之首聞言,不禁面面相覷。
慶王在日前便已經入宮,齊賢之心早已昭然若揭。但是,一旦支持慶王,意味著齊賢可以繼續在朝中翻雲覆雨,不禁教六部之首有些遲疑。
百官之中追隨齊賢者不少,但更多的是懼他忍他,私底下企圖削減他的勢力,就可惜皇上把大權給了齊賢,任他陷害忠良,在這情況之下,百官只能一再應和,只為明哲保身。
但,真要再如此繼續下去?
正猶豫著,外頭突地響起,「見過督主,諸位大人。」
眾人回頭,見是府軍前衛指揮使,而他身後二十個皆是其他衛指揮使,這豈不是意味著齊賢早已威脅利誘宮中二十一衛?換言之,齊賢支持慶王是勢在必得,哪怕有變數也不惜動用武力鎮壓。
「來人,先帶諸位大人到偏廳候著。」齊賢擺了擺手。
既是如此——
「慶王倒是個不錯的人選。」兵部尚書第一個出言支持。
「其他諸位呢?」
「慶王甚好。」
「首輔大人呢?」齊賢像是執意要個承諾,也像是測點風向,決定這些人等的去留,可見權勢之大幾可蔽天。
「又有何不可?」何川流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齊賢勉為其難地點著頭。「那麼待會就請諸位大人先到皇上寢殿外候著,本督主晚一步就到。」
一行人離開東廠朝通天宮而去,路上,何川流瞧見郭庭邵就在垂花徑旁候著,待六部之首皆走過後,才走向郭庭邵。
「皇上恐怕是捱不過今晚了,齊賢要咱們都支持慶王,方才也召了錦衣衛除外的二十一衛進東廠……你那頭到底進行得如何了?」
「放心,拿到兵符了。」郭庭邵道出第一手消息,要他全心支持齊昱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