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跫音由遠而近,漸漸在耳畔敲響,錢多多一稟,連忙將玻璃珠扣回鳥嘴,快步遠離書桌,隨手從書櫃里取出一本書,若無其事地翻看著。
「你怎麼進來了?」周在元俊拔的身影在門口出現。
她回過頭,盈盈一笑。「你洗好澡了啊。」
周在元走過來,目光一轉,看了眼她手上的書。「世界建築經典圖鑒?你對這個有興趣?」
「無聊,隨便看看嘍!」原來是圖鑒,怪不得拿在手上這麼重。錢多多吐吐舌頭,將這精裝大部頭的書本放回去。
她似乎放錯格子了,周在元眯了眯眼,伸手將這本圖鑒重新安排好位置。
她皺皺鼻子。「你這人挺挑剔的嘛。」
「這些書都有順序的,我不喜歡東西亂放。」他一臉嚴肅。
「是,是,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亂動你的東西了,OK?」她舉起雙手表示誠意。
俏皮又無奈的模樣令他止不住嘴角微翹。
他笑了?
錢多多打量他,剛剛洗完澡的他很隨意地穿著T恤和棉質休閑短褲,發綹微濕,垂在額前,比平常更多幾分性感。
她笑咪咪地望著他,愈看眼神愈亮。
「干麼這樣看我?」他沒好氣。
「看你帥嘛!」她毫不顧忌地說實話。
他楞了楞,劍眉一擰,正想說什麼時,她突如其來地握住他的手。
「你做什麼?」他直覺想甩開。
「別動。」她緊握著他的手不放,軟綿綿的小手揉撫著他的掌心,感覺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以及指月復上那細微的粗礪。
模著模著,她臉有些紅,心韻有些錯亂。
他被她模得不自在,有點惱。「你這是在輕薄我嗎?」
听出他話里的怒氣,她心跳更快了,可一轉眼,瞥見書桌上那鳥形紙鎮,想起餃在鳥喙間的那顆紅豆,她深吸口氣。
「周在元。」她軟軟地喚。
她自己或許毫無所覺,但這樣綿軟的嗓音和她平常清爽甜脆的聲質很不一樣,帶一點點嬌,一點點柔,一點點危險的誘惑。
周在元下巴不覺微微緊繃。
「周在元,你知道說謊的訣竅是什麼嗎?」她仰頭問他。
怎麼忽然說起這個?他皺眉。「是什麼?」
「我告訴你,完全虛假的謊言是不會有人相信的,最有效的謊言是在九分虛假中有那麼一分真實。」
「喔?是嗎?」
她看得出他並不怎麼同意自己的話,忽爾嫣然一笑。「周在元,你覺得,我有沒有那麼一分喜歡你?」
他沒反應,似乎沒料到她會這樣問,一時無言,唯有星眸異樣地閃爍。
她笑意更深。「你覺得有,對吧?呵,像你這樣的男人一定認為每個女人都會迷戀你。」
周在元盯著她,這女孩其實長得並不特別漂亮,但一雙異常靈動的眼眸總是莫名地吸引著他,她的表情也豐富,時笑時嗔,變化多端。
他從她嬌俏的笑顏看到她身上那件端莊保守的連身裙睡衣,以及裙擺下楚楚果|露的縴縴玉足,她看起來就像一塊可口的女乃油,隨時會融化,並且隱約綻著某種清淡的甜香。
周在元心一緊,驀地收回視線,微窘地清清喉嚨。「我不否認我有過那種想法。」的確很少有女人能抗拒他俊美的容貌,她們見到他通常都像蒼蠅見到蜜糖,嗡嗡地惹得他厭煩。「不過我好像從來沒在你眼中看見過對我的痴迷。」
從一開始他跟她要紅酒,到耶誕夜那天她故意將他的征婚鬧成笑話,他不覺得她對自己有什麼特別的好感,甚至可說有些輕蔑。
這也是他決定跟她談交易的原因之一,他可不希望惹來一個愛他愛得要死要活的女人纏著自己不放。
「嗯,我確實沒那麼喜歡你。」她點頭同意他的看法,淘氣地搧搧睫毛。「在我眼里,鈔票比你迷人多了。」
「你不必刻意強調這一點。」他黑著臉。
她笑了。這男人,別人看他孤高冷傲不好相處,她怎麼愈看他愈可愛呢?
「周在元,你希望你爺爺認為我們是彼此相愛的夫妻,對吧?」
「是又怎樣?」
「可是連我牽一下你的手,你都會不自在,這樣可不行啊!」
什麼意思?
「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最有效的謊言是虛假中帶著那麼一點點真實,在別人相信以前,自己要先相信。」
「所以呢?」他還是不懂。
她眼珠一轉。「呵,這可是『沙必思』,不收錢唷!」語落,她忽地踮起腳尖,蜻蜓點水的親親,讓他足足呆了好幾秒。
而她看著他呆楞的模樣,乍然感到嬌羞,低回星眸,軟軟嬌哼。「哼,讓你吃便宜豆腐了。」
吃豆腐?周在元總算回過神來,方唇一抿。「我怎麼覺得是自己被佔便宜了?」
她別過臉,不敢看他,嘴上卻倔強。「總之,只要我們習慣這種肢體接觸,自然就能在別人面前表現出夫妻的親密了,也不會被你爺爺識破我們在演戲。」
「……我看這都是借口吧?」
「啊?」
大手扣住她下頷,強迫她轉過臉來直視自己。「其實你並不是為了說謊順利,只是想借機跟我親近而已。」
他含笑凝視她,那麼深、那麼亮的眼眸,看得她心韻跳漏好幾拍。
「你……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家伙!」她跺跺腳。、
見她又羞又惱,他忍不住笑了,這回換他雙手捧住她的臉,不客氣地吻她,咬她下唇,含她上唇,然後將她櫻桃小嘴整個包容,重重地吸吮。
這樣的親吻並不帶……或許只有一點點吧!更多的是調戲與捉弄,他用這種方式回擊她剛剛的偷襲。
雖然如此,她仍是被這個戲弄的吻弄得頭暈腳軟,嬌喘細細,整張臉紅透了。
他這才放開她。
她抓著他臂膀,勉強站穩。
「你喜歡我的吻。」星眸熠熠。
她听出他得意的口吻。「喜歡……又怎樣?」
「今天中午的婚宴,你也是故意弄掉那顆小西紅柿的,對吧?」他繼續逗她。
「哪有!是不小心掉的!」
「呵。」
「周在元,你這自戀狂!你真以為每個女人都會為你瘋狂?」粉拳懊惱地捶他胸膛。
他笑著抓住那不听話的小手。「回房睡吧。」
「什麼?」她怔住。
「還不想睡嗎?」他似笑非笑地睨她。「或者你還想做些什麼特別的運動?」
她一凜,領會他話中涵義,慌忙轉身。「我要睡了!晚安!」
看著她像兔子般跳躍逃逸,又好氣又好笑,高大的身子尾隨她來到客房,看她已經整個人跳進被窩里,將自己包得緊緊的,只露出一張臉蛋來。
「干麼這麼緊張?」他好整以暇地倚在門邊。「不是說我們要習慣夫妻之間的親密接觸嗎?今天晚上理論上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要不就試驗一下?」
「誰要跟你試?」
「你不是說,成功的謊言必須連自己都說服嗎?既然要演戲,干脆假戲成真?」
「去你的假戲成真!」
「我只是听從你的建議啊。」
這男人……這男人!居然還裝起無辜來了。
錢多多狠狠瞪著立在門邊優哉游哉的男人,氣得磨牙,話說她長到現在還沒在男人面前吃過虧呢!
她一咬牙,陡然松開被單,伸展雙手。「好,來吧!」
「什麼?」他一愣。
「你不是要假戲成真嗎?來吧,我跟你上床。」她一副慷慨就義的姿態。
他不可思議地瞪她。「你……瘋了!」
呵呵,就知道這男人只是逗她玩的,真要上了床,說不定他還覺得是自己被強了呢!
她冷哼,這就是跟一個太受歡迎、外表太俊帥的男人在一起的下場,說她被騷擾了都沒人相信。
周在元也看出她是故意反擊自己,搖搖頭,認栽了。「你這女人真的很厚臉皮。」
語落,他轉身正欲離去,她驀地揚聲。
「周在元,我們搬回去吧!」
他愕然回頭。「回去哪里?」
「回你爺爺住的地方。」她解釋。「那才是你的家。」
他神色一凜,沉吟不語。
她放柔了語氣。「這些年來,你都一個人住在外面,對吧?本來想趁著這次結婚搬回家里,沒想到你爺爺居然幫你準備了這間新房,你心里是不是很懊惱?」
軒眉一蹙。「沒有。」
「撒謊。」她笑。
他冷冷瞪她。
她沒被他凜然的氣勢嚇退,依然笑盈盈。「明天我們就搬回去吧!你爺爺生病了,你忍心讓他一個人在家里嗎?」
他咬了咬牙。「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有管家跟佣人照顧他。」
「管家跟佣人怎麼能跟自己的親人比?你是他孫子啊!老人家生病,是該盡盡孝道的。」
「……」
「別逞強了,現在不是有個現成的借口讓你用嗎?你就說是我想搬回家住,想好好學習怎麼擔起一個宗婦的責任。」,
她的聲音好溫柔,笑容澄澈剔透,像清晨綴著露珠盛開的花朵。
周在元盯著她,說不清漫上心頭的是什麼樣的滋味。「錢多多,你……」
見他欲言又止,她主動嬌嬌地接口。「我很善解人意,對吧?」
他眯了眯眼。
「是不是很想給我加薪?我不介意你多給我一些獎金之類的。」
「你就作夢吧!」他冷 地丟給她一句。
「哼,小氣鬼。」她對他扮鬼臉。
他笑了。「去夢里拿你的獎金吧!晚安。」
晚安。
她目送他俊逸的背影離開,無聲地以嘴形回應。
想起方才兩人惡作劇般的親吻,她雙手抱起枕頭,將半邊臉蛋埋進去,偷偷地彎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