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待字閨中,卻是全京城最沒行情的姑娘花曼荼,沒人敢追求她早就不是新鮮事兒,而至今未娶,進京才短短一年就成了全京城姑娘最想嫁的男人藺伯揚,竟然與花曼荼有著過從甚密的曖昧關系,听說就快要論及婚嫁,這事兒早就傳遍了街頭巷尾,也傳到了當朝尚書景大人耳里。
听到女兒的乘龍快婿即將被別的女人搶走,景大人心急如焚,對外放出消息,說藺伯揚早在進京之初就曾經允諾要娶他女兒。
這京里天橋上的說書人特別多,閑言閑語也就傳得特別快,短短不到兩天的功夫,藺伯揚與景尚書千金有婚約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京城,當然也傳進了花曼荼的耳里。
一大早,花曼荼就沖進藺府,準備要找藺伯揚問個清楚明白,她的來勢洶洶,僕役告訴她說主子還在睡覺,尚未清醒,要她晚點再來,最後是螽斯做主讓她進了龍眠院。
「听說,你和景家的千金有婚約?」她雙手緊張地握成拳頭,站在床前,斂眸俯視著躺在床上還未清醒的男人。
昨晚處理事情到很晚才就寢的藺伯揚佣懶地抬眸,看著她一臉怒氣沖沖的樣子,勾起了一抹淡然的微笑。
「讓我仔細想想,有這回事嗎?」他緩慢地坐起身,身上的單衣半敞著,露出一大片精壯的胸膛。
「藺伯揚,你不要給我打馬虎眼,到底有是沒有?」她心里急了。
沉思了會兒,他好像忽然醒悟了過來,「在我的記憶中,尚書大人確實曾經提過,可我沒回答他,也沒拒絕他,這算是有嗎?」
「你沒拒絕,他當然就以為你默許了!」花曼荼氣急敗壞地喊,吸了口氣,讓激動的情緒稍微平復之後,才緩緩地開口問道︰「我問你,你要娶她嗎?你真的要娶她嗎?」
「你在乎嗎?」他眸光忽然轉沉,直勾勾地盯視著她。
「我……」她一時語塞,被他盯得心口發緊。
「其實男人娶妻,想要的很簡單,我想娶個宮家千金也不錯,這種姑娘從小就被教導要知書達禮,以夫為天,這天底下再也沒有別的事情,比她的夫婿來得重要。」
他漫不經心的笑語卻像把刀般在她心上狠狠地剜著,花曼荼握住輕顫的指尖,終于提起勇氣問道︰「你不娶我嗎?」
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想問他這句話,但因為深信著自己沒看錯人,深信著他絕對不會負她,所以不管旁人耳提面命的警告,她都听不進去,心里只相信自己總有一天會是他藺伯揚的妻。
「你想要我娶你嗎?」他笑嘆了聲,銳眸陡然一瞇,「那倒是先說說,你到底為什麼要跟我在一起?因為翔龍堂的生意做得夠大,可以幫襯花家,讓你做起生意如虎添翼,所以你才想擇我為夫婿嗎?」
一瞬間,她的臉色慘白如雪︰心頭彷佛被人重重一擊。
「為什麼不說話?我听說你從小生意頭腦就很好,可是卻沒想到你連自己都可以拿來做生意,要嫁人當然要嫁對花慶堂幫助最大的男人,這不是拿你自己做生意,那又是什麼呢?」
「你這些話是從哪里听來的?」
「是你府里的人親口說的。」
「在你心里,是這麼想我的?」她嬌女敕的嗓音在發顫,心里有一塊地方彷佛在一瞬間被掏空了。
他不可以!每個人都可以指責她花曼荼是個見錢眼開的商人,是個精于算計的黑心鬼,但他不可以!
「你可以辯解,在下洗耳恭听。」
「我再問一次,你真的要娶景尚書的千金嗎?」
「我還沒決定,就看你的答案了。」他直視著她的眸,不放過她任何一絲表情,沉肅的臉龐緊繃著。
他還沒決定,就代表除了她之外,他確實考慮過其他的妻子人選了?花曼荼抿住女敕唇,克制住從心底深處泛起的冷顫,她怎會那麼笨?笨到以為他只有她,笨到以為倘若他要娶妻,她絕對是不二人選。
笨花曼荼,你忘了自己是全天底下最惡名昭彰的女人,尚書千金絕對比你好一萬倍啊!她在心里苦笑,斥罵自己的傻氣。
但她真的笨到以為他們會永遠在一起,笨到把他的日漸冷淡當成是忙得不可開交,這些日子以來,他們見面總是在談生意,生意越是進展得如火如荼,他們之間的感情就越淡漠。
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麼了呢?以往就算是吵嘴都覺得甜蜜,現在卻連一句最普通的話,都像針一樣傷人。
「那你去娶她吧!」她忍住心口的痛,語氣平靜地對他說道。
聞言,藺伯揚彷佛被重重打擊,臉色瞬時變得陰霾無比,他站起身,大掌緊揪住她縴細的手腕,「你再說一次,你要我去娶誰?」
「尚書千金。」她掙扎著想從他的掌握之中抽回手腕,「你們男人要的很簡單,可我就是做不到,我不會相夫教子,更不知道什麼叫做以夫為天,我會的,你們統統都不想要。」
「荼兒……」她臉上痛苦的神情彷佛一記利鞭狠笞在他的心頭。
「你不是我的,我無法勉強你娶我,該是我的,別人爭不去。」說完,她用力地抽回手腕,轉身往外走去。
「花曼荼,你站住!」他沉聲喝住了她。
「敢問藺爺還有何賜教?」她身子一定,回首投給他一抹柔美卻冷淡至極的瞥視。
「你不把話問清楚,就打算這麼回去了?」他銳利的眸光直勾勾地盯視著她,胸口的緊繃已經分不清楚是心痛或是忿怒。
「我無話可問。」
「不把你的男人爭回去?難道,我就真的如此沒有價值,不值得讓你多花一點力氣去爭取嗎?」他以為自己總有最起碼的身價!
「我說過,該是我的,別人也要不去!」
「你不後侮?」
「我花曼荼從不為自己做的決定後悔過,以前不曾,往後也不會,生意上的合作若就此告吹,那也無妨,可是咱們雙方都已經投下為數不少的本銀,我想藺爺應該不會兒戲才對。」她如水般清澈的眸光冷靜地回望他,在她眸中蕩漾的水氣,是她強忍著不掉下來的淚。
她是花曼荼,是要扛起花慶堂上萬名兒郎生計的大東家,絕對不會為了要留住一個男人而假裝可憐兮兮的。
藺伯揚在心里低咒,該死!直到現在,她心里想的仍舊只有生意,她可以輕易地舍棄他,教他去娶別的女子,卻無論如何都舍棄不了花慶堂!
或許,他根本就不該與她攤牌,她想要彼此合作,他就乖乖配合,至少她仍舊需要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兩人之間彷佛長了一片荊棘海,若要強行度過,絕對會踫上一身傷痕。
花曼荼看著他鐵青的臉色,心里苦笑,她還可以再笨一次嗎?笨到以為他其實是舍不得她的,笨到以為他是不想娶別的女人,是想要她的。
曾經,她以為他們懂得彼此的心,這時再想想,原來一切不過是她的自以為是,她以為自己不笨,卻沒想發現人要變笨很簡單,只要愛上了一個人,這世界的樣貌就全變了。
「不要走。」終于,他開口了,低嗄的嗓音近乎沙啞,無論如何,他都想要她留下來。
她搖搖頭,唇畔噙起一抹嫣然卻蒼白的微笑,「藺爺成親的時候,記得發喜帖給花曼荼,到時自當準備大禮給藺爺慶賀。」
說完,她轉身頭也不回地走掉,上了馬車,眼淚才掉下來,在一旁的初七不明究里,被她嚇得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但她知道,她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