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滕挽兒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面對一碟又一碟的美味細點,她竟然一點胃口都沒有,她的小臉露出苦悶的表情,已經不知道唉了幾百聲了。
臥佛在一旁看了心里納悶,他本來是來找挽兒串門子的,順便再重復警告一下,要她千萬不要接近他們家堡主大人。
「唉……」
又唉?而且這次,她的氣又嘆得更長了。臥佛走到石桌旁,隨手揀了張石凳子坐下,心想她這妮子絕對心里有事,要不,像她這麼樂天單純的妮子怎麼可能會出現苦悶的表情呢?
「別煩!別煩!」他笑呵呵的表情有點諂媚,一副想替人解惑的表情,只差沒有插起旗子擺攤當算命仙,「來來來,臥佛爺爺我給你問,到底你有什麼問題擱在心里,盡管問,你臥佛爺爺我可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你小丫頭無論是有任何問題,問我就對了!」
「臥佛爺爺你真的上通天文,下知地理?」
「對,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真的是騙她的。不過他胸脯倒是拍得挺響的,讓人想不信他都覺得會對不起。
滕挽兒眨了眨美眸,一副看見了救星似的歡喜,點點頭,「好,那我就把心里的話都說給臥佛爺爺听了。」
「說說說,盡管說。」哈哈,果然是小丫頭,真好騙。
「就是啊……」說完這三個字之後,她頓了一頓。
「就是?」
「就是啊……」
「就是?就是什麼?」等了半天,那張小嘴兒還是沒吐出半個字兒,狗老大試著引誘她繼續說下去,但等了好一會兒,只等到她又一聲嘆息。
「就是……我想還是不要說好了。」滕挽兒悶悶說道。
等了半天只等到她這句結論,臥佛差點沒跌倒,也差點就想要跳起來發難,想他臥佛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只要亮出原來的名號,可說是驚動武林,轟動萬教,沒想到現在只是騙個小女娃,竟然就踫了個軟釘子?!
「為什麼不要說?難道你不相信臥佛爺爺?」
「不是不信,只是因為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煩些個麼,只覺得悶悶的,整個人都覺得不痛快。」
自從今天早上听紫鎖說起敖闕風其實在困脂粉堆里很吃得開,還有不少紅粉知己之後,她的心情就快樂不起來了。
「你也跟那伙人一樣吃壞肚子了?」
「吃壞肚子?誰吃壞肚子了?」
「就是扶桑他們幾個人呀!他們昨天瞞著我去吃好料的,還好我沒去,他們幾個人今天一早就覺著不舒服,去茅房拉了好幾次,今兒個一整天他們臉色都不好看,我看你也是吃壞肚子了。」算命仙鐵口直斷,不會有錯的啦!
「我沒事呀!」她搖搖頭,一臉迷糊的表情,滕挽兒聳了聳縴肩,美眸眨巴了下,「從小到大,我還沒吃壞肚子過呢!」
「怎麼可能?」連他們這種鐵打的身體都會出事,她這麼嬌滴滴的姑娘家,怎麼可能會沒問題呢?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就是沒吃壞過肚子,還有一次吃錯了要煎給別人吃的藥,我也沒事,听說那藥里有毒性呢!我卻一點感覺都沒有,這樣會很奇怪嗎?」
是很奇怪。臥佛在心里小聲嘀咕。
「那你到底在嘆什麼氣?」
「就是……就是我也不知道呀!」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听到敖闕風有別的女人之後,她的心情就像被烏雲罩頂,怎麼也快樂不起來。
臥佛見再問下去也問不出個屁來,決定放棄當個替她解惑的大仙人,還是先切入正題再說吧!
就在他準備要開口的時候,敖闕風低沉的嗓音出現在小院門口。
「挽兒。」
「跟他說我不在這里,不,跟他說我沒來過這里。」說完,她立刻閃人跑掉,彷佛背後有怪獸在追趕。
她現在不想看到他,要不,心里一定會覺得更加難過的。
他人就在她背後了,她不會自己對他說嗎?臥佛撇撇嘴角。
敖闕風沒料到那妮子一听到自己的聲音,就頭也不回地落荒而逃,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一雙冷冽的眸子掃向臥佛。
臥佛立刻搖搖頭,表示自己跟這整件事情一點關系都沒有,「呃,滕家的丫頭她說——」
「她說的話我都有听見,你不必再重復。」
「堡主,你知道滕家丫頭這舉動代表什麼意思嗎?」
「不知道。」
「堡主呀!你最近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情?」在敖家堡里,就屬他與扶桑說話還敢大聲一點,大概是因為他們兩個連手起來,跟敖闕風還有得拼吧!至于其他人喔,最好還是本分一點比較實際。
「我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就代表可能有做?臥佛忍住了狂笑的沖動,故作鎮靜道︰「反正無論如何,滕家丫頭會不想見堡主,只代表了一件事。」
敖闕風挑起眉梢,一副「有屁快放」的不耐表情。
明明就想知道還裝佯。臥佛在心里嘀咕,但人家是頭兒,他只是小嘍,也只能乖乖認分了。
「其實事情再簡單不過了,以堡主的聰明才智應該可以想出來才對,就是啊呃……」還想再拗下去的臥佛忽然覺得一陣殺意宛如利刀般,從他的背脊緩緩地劍下,他冷顫了下,一步接著一步退後,「簡單來說,就是堡主你已經被滕家丫頭討厭了!」
話聲一落,臥佛已經閃得不見人影,也多虧他閃得快,只怕再慢一步,就要捱敖闕風一記強勁的掌風了。
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敖闕風瞇細眸看著滕挽兒逃走的方向,他不急著去追她,那種可笑的舉動一向都不是他的作風!
端午五月五,自古以來,這一天就被視為是惡日,凡是這天出生的孩兒,會被視為是克父命的煞星,迷信一點的人家可能還會將那孩兒丟棄不管。
雖然不是五月五日生,但敖闕風被視為是惡的事實卻不容否認,但他不允許滕挽兒怕他,他不允許!
敖家堡的人口眾多,居住的地方又分成兩個部分,敖闕風與身份比較尊貴的長老都住在堡莊的北方,那兒地勢較高,可以俯瞰整個敖家堡的全景。
南邊住了一般人家,他們也是屬于敖家堡的一分子,也都習會武功,但比起在上位者,他們就顯得比較平庸,但有時候也會出現能力較強的人,同樣能夠躋身上位之列。
而北邊與南邊的交會處,有一座小院子,凡是適逢節慶,或是堡內有重大事情時,堡內的女眷們就會來到這個可以同時開好幾個爐灶的小院子,燒水煮飯,還有準備應景的食物。
同樣也是大家族出身的滕挽兒,對于這種熱鬧的場面一點也不陌生,因為不想見到敖闕風,所以她干脆躲到這個小院子里,與一些婆婆嬸嬸們聊天,一邊幫她們做瑣事,一邊偷吃東西。
因為她實在太可愛了,所以就算發現她在偷吃零嘴時,女眷們也會當做看不見,有時候還會主動塞好吃的食物給她,吃得她兩頰鼓鼓的。
但,熱鬧的氣氛就在敖闕風出現之後,有了大大的轉變,每個女眷都噤聲不語,生恐說錯了話,埋頭做自己分內的事兒。
滕挽兒也知道他來了,但還是故意不理他,就連他開口喚了她幾聲,她都當做沒听見。
敖闕風並不是不曉得自己紆尊降貴來到這種地方,會引起多大的騷動,但如果他再不出面,只怕這妮子真打算一輩了都不見他了!
見她閃避的神情,似乎打算忽視他到底,他冷哼了聲,示意一名婦女將手里正在捏制的粉團交給他。
婦女雙手顫抖地把質地滑膩的粉團交到堡王手里,心里無比地惶恐。
敖闕風拿起粉團,在手里掂了兩下,咚地一聲丟到了滕挽兒頭上,一時之間,她烏黑的青絲沾上了一大片細白的糖粉。
不只是被丟的滕挽兒嚇到了,在場所有的女眷都為堡主做出這種舉動而驚訝得合不攏嘴,接下來讓她們更驚嚇的是滕挽兒竟然拿起整盤已經做好的粉團,扔回敖闕風身上,將他也敷上了白粉末。
「挽兒姑娘……」女眷們驚叫,卻見敖闕風並沒有動怒,相反地,一抹舒心的笑容泛上他的唇畔。
這……這真的是他們堡主嗎?他不是一向都是冷血無情,殺人不眨眼的嗎?怎麼會在他的臉上看到如此溫柔的微笑呢?
敖闕風意識到好幾雙眼楮都在瞧著他們,他揪住滕挽兒的手腕,大步地將她往外拉去,見她跟不上腳步,最後將她一把抱起,一直到比較寧靜無人的院落才將她放下來。
「你好過分,又不是小孩子了,為什麼要做出這種幼稚的舉動呀?」她捂著胸口,驚魂未定地輕喊道。
「那你也不是小孩了,為什麼要故意玩不理人的游戲呢?」他挑著眉反覷著她,出乎意料地理直氣壯,或者應該說令人意外地面有慍色。
「我才沒有。」
「你沒有?那我剛才喊你,你為什麼不回我話?」他沉聲問。
「我……我沒听見嘛!」
沒听見?敖闕風冷哼了聲,壓根兒不信她的扯謊,這妮子最不會的功夫大概就是說謊吧!
「為什麼不理我?」他又問。
「我說我沒有嘛!」
「你的臉紅了,不會說謊就老實一點。」
「我的臉才沒有紅。」滕挽兒雙手摀住粉女敕的臉頰,擺明了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耳朵也紅了。」他語氣平淡地指出事實。
她顧得了耳朵,就顧不了臉頰,很不得自己能多生一雙手,把整個臉蛋和耳朵都捂起來,要不,她干脆就挖個地洞鑽進去算了!
「為什麼要躲我?」不問個清楚,他誓不甘休。
「因為我很難過嘛!」
「把話說清楚。」她到底在難過些什麼?
「我听說你有很多紅粉知己。」
「你听誰說的?」
「這個你不要管,反正你有很多紅粉知己,是事實吧?!」
「是,沒錯。」他聳聳肩頭,完全不否認。
還沒錯?根本就是錯得一塌糊涂啦!她扁起小嘴,作勢就要哭出來,「我知道的,有很多女人都想要嫁給你,你的模樣生得好看,武功又好,不用想也知道一定很多女孩子要嫁給你當妻子嘛!我早該知道的嘛!」
听她說得如此激動憤慨,難不成,她是在吃醋嗎?一抹邪氣的微笑泛上他的唇角,執起她一束青絲,湊在鼻尖嗅著,剛才被他用粉團砸到,撒落的白糖粉讓她的發絲聞起來非常香甜。
「如果你那麼不想讓我娶別的女人,要不你就嫁給我吧!」
「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被他的話給嚇傻了,一時片刻反應不過來,睜圓美眸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我說我要娶你,你肯嫁嗎?」
上次听到他說要娶她的時候,她只覺得訝異,想著該怎樣讓他打消念頭,現在再听他說出這種話,雖然還是有一點驚訝,但心里更多的是雀躍感,她只覺心口一陣陣發燙,臉兒也跟著紅起來了。
「怎麼?我要娶,你要嫁嗎?」他俯首湊近她的小臉,惡意地逼問著。
「我……」
「不會吧!你真的很認真在考慮嗎?」
「你是尋我玩笑的?」驀然間,滕挽兒一顆被吊得老高的心低蕩了下來,心口悶悶的,說不出的不愉快。
就是嘛!她在心花蕩漾個什麼勁的,什麼花容月貌,她明明就是只有一張圓圓的臉兒,圓圓的眼兒,還有一張圓嘟嘟的小嘴,可以勉強說可愛啦!但花容月貌就太抬舉她了!
「怎麼?上次是誰說不想嫁給我,如果我真的向她求親,她會煩惱到好幾天睡不著覺的?」
「我只說會睡不著,哪有說好幾天!」
滕挽兒完全搞錯重點,但嬌女敕的口吻卻是很認真的,依她這性子,哪有可能捱得住好幾天睡不著覺嘛!絕對是第一天很拚命地想,第二天隨便想想就累到睡著了,這樣說起來好像半點都沒有身為女兒家的多愁善感,但她滕挽兒就是少了那條筋嘛!
但就算少掉好多條敏感的神經,她還是听得出來他拐著彎兒在調侃她,她心里難過地苦皺著臉,完全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是在記恨,記恨她上次為了不必嫁給他而松了一大口氣的恥辱,
「那你到底想不想嫁給我?」
「我……」這次她不敢再貿然開口,生怕他又是在戲弄她。
「你不想嫁也沒關系,反正想嫁我的女人多得是,我大不了再去問問別人,看別家的姑娘想不想嫁我——」使壞的話才說到一半,他兩片性感的男性薄唇已經被一雙柔女敕的小手給摀住。
滕挽兒揚起美眸,眸底有著埋怨,臉兒卻紅得像擦了困脂似的,「你剛才明明說是假的,怎麼這次又是認真的了?不可以,我又還沒說,你等我說了再去問別人嘛!」
「那你的回答呢?」
「嗯。」她用力點頭。
他挑挑眉,似乎沒听清楚她的意思,示意她再把話說明白一點,盛在黑眸中的笑意泄漏了他其實早就知道她的心意。
見他好像無動于衷,似乎沒听清楚她的回答,滕挽兒一時心急,大聲地喊出來,「我說我要嫁,你听見了沒?你不可以再去問別的女人,因為我已經要嫁給你了!」
「听見了。」他低沉的嗓音波紋不興,卻隱含著笑意,一雙大手捧住她圓女敕的小臉,在她嫣紅的小嘴上輕啄了下。
真可愛。怎麼這妮子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就是如此令人憐愛呢?
明明就已經羞得宛如燙熟的蝦子,嘴里所說的話卻大膽得讓人不敢置信,她說要嫁他嗎?他听見了,而且也正遂了他的意。
滕挽兒依偎在他的懷里,心兒像小鹿般亂撞著,一時之間還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真的答應要嫁給他了!
明明就不想嫁給心機險惡的江湖人,可是她心里就是覺得非他不嫁,想要一直被他抱著,寵愛著,然後再也不要分開。
「挽兒,你不覺得我們現在應該做一件事情嗎?」他低沉的嗓音在她的頭上響起。
「什麼事?」她抬起小臉,疑惑地看著他。
「沐浴,咱們兩人身上都是糖粉,拍也拍不淨,倒不如沐浴梳洗還來得比較實在一點。」
「好吧!那我們各自回房沐浴更衣吧!」說著,她就要掙開他的臂彎,卻立刻被他強硬地摟住,她抬起美眸,看見的是一雙彷佛會將她給吃了的邪魅黑眸,直勾勾地瞧進她的眸心里。
「別麻煩,我們一起洗。」他說,唇畔的笑意由淡轉熾,擅自已經做好了決定,長臂一攬,將她往堡莊的北方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