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一下樓起,她就覺得有道銳利的視線一直緊跟著她,從廚房、客廳,直到坐在沙發上,那道視線始終緊鎖在她身上,每一秒、每一刻,都不放過!
實在很煩人啊!
秀眉緩緩皺起,放下看到一半的食譜,尤薔終于打算跟那個死盯著她看的男人說清楚了。
「你究竟要看到什麼時候?」半眯起眼,她睨向那個坐在她對面,正假裝努力看著商業周刊的男人,冷冷問道。
從剛才到現在,他盯著她瞧足足有半個多鐘頭了,而每每在她發現他的注視,抬起頭面對他時,他又故意轉開頭去,假裝自己不是在瞧她。短短的半個小時里,這樣的情形已經發生了十幾次,她實在沒有耐心陪他繼續玩這種無聊的游戲!
「誰……誰在看你啊!我在看雜志不行嗎?」故意哼聲撇開頭去,奧良大力翻著擱在膝上的商業周刊,刻意制造出巨大的聲響,以掩飾自己被人拆穿的心虛。
尤薔只是彎起紅唇,嘲弄的朝他吐出一句︰
「那麼,相信你雜志里的圖片應該很精采吧?所以才會讓你將它放反,好看個清楚。」
白痴的男人、白痴的謊言!
被人毫不留情的拆穿自個兒的謊話,奧良簡直羞惱的想撞牆了!
Shit!怎麼不小心把雜志放反了……
俊臉倏地漲紅,他甩開雜志,惱羞成怒的瞪著她爆出粗話。
「媽的,我不是在看雜志,就是在看你?怎樣?你有意見嗎?」要不是下午這女人的朋友,莫名其妙的跟他說了一堆她的過去,他會一直盯著她,好奇地想窺探她是否真如那長發女子所說的,有那段悲傷的往事嗎?
媽的!他又不是閑著沒事做!
「是沒什麼意見,不過基于‘被看者’的權益,我應該有權利知道,你為什麼要一直盯著我吧?」虛假的彎起紅唇露出一抹假笑,尤薔雙手抱胸,坐在沙發里懶懶的盯著他道。
她可沒欠他什麼東西,不需要被他用那種詭異的目光盯著瞧!
奧良在听見她的話後,原本想張嘴反駁,卻不知想起什麼,又抿起了唇。
「算了,沒什麼……」他隨便應了句,便起身踱到一旁,撿起剛才被他扔到地上的雜志,悶聲不吭的坐回沙發里。
一直觀看著他怪異反應的尤薔,終于忍不住擰起眉,合上膝上的食譜,不悅地開口!!
「如果你不想告訴我原因,可以,那麼就請你別再用‘那種眼神’盯著我看,因為那會讓我感覺很不舒服,覺得自己的隱私好像被人侵犯!」
「我用哪種眼神看你了?!」听見她以那種鄙夷的口吻說他,奧良不禁也有些火了。
惱怒的,他再度摔開雜志,坐在沙發里的高大身軀換地站起,狠冽的眼神直瞪向她。
「就是那種眼神!」不甘示弱的,尤薔也跟著站起,嬌小的身子只到他的胸前,但渾身散發出來的危殮氣勢,卻不輸給他。
那種如同針刺般的審視眼神,她在八歲時就已嘗過,眾人嫌惡、厭恨的眼神,像布滿銳刺的荊棘,狠狠的扎在她身上,疼得她難受,如今,這同樣的滋味,她不願再嘗,也不想再回憶!
終于,奧良積壓不住心里的郁憤,惱怒的情緒掩蓋了他的理智,下意識的,他激動的朝她吼出原因。
「媽的!女人,你別太過分了,你以為我喜歡盯著你看嗎?!要不是你那個朋友告訴我有關你父母的事靖,你以為我會喜歡盯著你看嗎?」
她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他才不屑盯著一個長得不怎麼樣,脾氣既差、又不溫柔的女人瞧冽!
「原來如此……」僵冷的,她低著頭,緩緩吐出語句,「所以你才一直盯著我瞧?」
「我……」瞥見她臉上冒出的僵意,奧良這才恍悟自己說了什麼。
Shit!他怎麼全說出來了!他原本不是想說這些的,但……
該死!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奧良生,我告訴你,我不需要別人的可憐,更不需要別人無謂的同情,你可以收起你那百年難得一見的好心,還有你的好奇,並把這一切統統留給你自己吧,我相信,你比我更需要它!」重重丟下手中食譜,尤薔冷冷撂下話後,便僵著俏臉,轉身上了樓,留下滿臉懊惱的奧良一人。
「該死!」奧良惱悔的一掌抹過臉龐,既煩且怒的坐回沙發里。
他不是故意要說那些話傷她的!他只是一不小心被她激怒,所以……
但說都說了,還能怎樣?更何況,要不是她先用話激他,他會說出那麼傷人的話來嗎?
Shi!他變得不像自己了!
自從遇上她後,他的世界就被她搞亂了!每每踫上她,他就像吃了炸藥似的,脾氣變得十分暴躁。
他就快被搞瘋了!
他干嘛為了她的事那麼在意啊?!干嘛為了不小心傷了她而感到內疚?但該怎麼辦才好?要跟她道歉嗎?還是……
「啊!!煩啊!」抓亂一頭及肩的黑發,他快被自己心里泛起的愧疚感給淹死了!
這就是多管閑事的下場!管得越多,煩的也越多!
這全要怪她那個朋友,干嘛沒事跟他說那麼多,害情況變成現在這樣……
啊!!煩死人了!他不管了!這又不是他的錯,他想那麼多干嘛!
他以後再也不多管別人的事了,下次,如果他再難得發好心理會別人事情的話,他就把姓改掉,不姓奧良改姓「蠢」!!
陰雨,從早上開始便蒙蒙的下,安寧社區一片沉寂,只有一個人獨自站在大樓中庭,帶著濃稠的心傷,與早上前去墓園沾上的鈐蘭香氣。
其實,她一點都不堅強……
其實,她一點都不喜歡孤單……
其實,她好想好想回到事情發生的那一天,拉住他們的雙手,告訴他們別走……
但是,他們走了……
只剩她跟孤單作伴……
她偽裝堅強……
一切都成了透明的記憶,她再也觸模不到。
他們的笑容、他們的溫暖,都消失不見了,只剩下濃得令人心酸的悲傷……
他們離去的那天,也是和今天一樣下著雨啊……
站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尤薔仰高了頭,伸手觸撫那冰冷的雨絲。
雨水打濕了她的衣裳,也淋濕了她的發,她兩眼迷茫,仰望著灰色的天空,任由冰冷的雨水落在她的身上,綻出破碎的水花……
有時候她真的覺得好累,好想就這樣消失不見,可是一想到那棟他們留下的房子,她就覺得好舍不得、好舍不得……
因為那是她唯一擁有他們的地方,每個角落都殘留著他們的影子,她依稀還可以听得到他們的談笑聲,在她腦子里回蕩,一遍又一遍……
她真的好想、好想再見到他們,就算只有一次也好,只要一次就好,讓她可以跟他們訴說她的歉意、她的思念……
陰雨還是不斷的下,絲毫沒有停的打算,安寧社區籠罩在一片灰色的氣氛中,沉寂的令人心冷。
她還是站在雨下,仰著頭,任雨淋……
突然,一聲火爆的怒吼聲由她背後傳來,伴隨著藍色雨傘的遮掩,替她擋去了雨水。
她愣愣的回頭,看見一張擰著眉頭、滿臉火氣的男人臉龐。
「你白痴啊!雨這麼大,你站在這里淋雨做什麼?!」男人張口就是—陣火大的怒吼,巨大的音量幾乎要震聾了她的耳膜,
她還是一臉茫然的看著他,無法作出反應。
一見到她那副呆滯的模樣,男人不禁更氣了,握住她瘦弱的肩胛,就是一陣猛烈的搖晃。
「女人,你听見我說話了沒有?!雨下這麼大,你白痴的站在這里做什麼?!」她耍什麼帥啊!
打從一早便沒見到她的人影,等了半天也不見她回來,害他從早上挨餓到現在,讓他不禁火氣直冒,最後,他終于受不了的出門透氣,卻該死的看到她居然呆杵在這里淋雨?!
真是氣死他了!她在耍什麼白痴啊!她難道不知道他的身上沒錢,三餐全得靠她喂養嗎?居然放他自己一個人在家里,然後跑到這種鬼地方淋雨?!
奧良簡直快氣瘋了!
「是你……」被猛烈的搖晃給拉回神,尤薔盯著跟前的男人,他手中的傘遮住了她,而他半個身軀幾乎全暴露在大雨中,被雨淋得濕透,而此時,他正一臉鐵青的狠狠瞪住她。
突然,她有種想笑的念頭……他看起來,好狼狽……
而那個被她在心里評為狼狽的男人,一點也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是火大的扯開音量對著她吼。
「廢話!不是我是誰啊?你以為在這種鬼天氣,還會有誰有心情陪你站在這里說廢話?!」奧良幾乎快被她氣爆了!
這白痴女人到底有沒有腦子啊?!這種天氣,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會肯站在這里听她說廢話啊?!
「對,沒有人……是沒有人……」聞言,尤薔在唇邊扯開了一抹僵硬的笑,輕聲自嘲。
從來,她都是自己一個人,那種寂寞的滋味她早就習慣了,可是為什麼她還是會有想哭的感覺?
她已經習慣了不是嗎?習慣不需要人陪的日子……
「你在說什麼啊?」雨下得好大,他听不太清楚她說的話,只能皺著眉,看著她臉上那呆怔的表情。
突然,她推開了他遮雨的傘,將自己暴露在滂沱大兩中,回復了她那原本冰冰冷冷的表情。
是啊!她從來就是自己一個人的,那麼,現在她也不需要有人陪在她身旁!
這算是對自己的一種懲罰,懲罰因為自己的關系,而害得她最愛的父母出了意外……
所以,她決定要自己一個人生活的!
頭腦昏沉的讓她幾乎站不住,但她還是強撐著身子,由濕透的牛仔褲中取出濕皺成一團的鈔票,什麼也沒說的就塞給他。
「你可以走了,這是你這些日子來的薪水,這些錢應該足夠你回去,或是找個地方通知人來接你……」
將鈔票塞入他愕然攤開的微濕掌心,無視于他臉上錯愕的神情,尤薔冷漠的轉過身,連句再見也沒說地就逕自走開。
「搞什麼啊?!」奧良厭惡的蹙起眉,瞪著手中那團濕皺的鈔票!
她以為她在做什麼?!施舍乞丐嗎?!當初可是她使盡卑劣手段,逼迫他留下當男佣的,怎麼?現在她一個心情不好,就想叫他走?!
真是放屁!他堂堂一個在奧良集團里,掌控一切、高高在上的奧良副總裁,怎能讓人這樣呼之則來、揮之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