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沐向,害她想起了那段不堪的過往。
辦公室里的兩人彼此干瞪眼了老半天,氣氛僵持不下。
「你就是打定主意一個字都不說?」
墨殤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樣。「都那麼久遠的事情了,你到底要追究什麼?」她先行移開了目光,反倒是把桌上那本八卦雜志遞到了他面前,敲了敲書頁,「好好看清楚,這才是你現在應該要煩惱的事。你明年要拚連任吧?這樣放著不管行嗎?」
他淡淡睞了眼雜志的內頁、照片。「我早就看過了。」
「看過了?那你人還在這里干什麼?不是應該要開個記者會澄清?」
「不需要。」
「不需要?!你也太有自信了吧。」
「那跟我的政績扯不上關系。」
「你太天真了。你靠的是人民的支持、人民的選票,最後他們會連你吃的、用的、住的、穿的……甚至連你身邊的女人都想干涉。」
沐向瞅著她,眯眼端詳。「你好像很了解,怎麼?你也從政過?」
「這跟你沒有關系。」被他那漫不經心的態度給惹惱,她用力闔上雜志,扔到一旁,道︰「隨便你!反正事業是你自己的,要用心經營還是要任它腐爛,那都是你家的事。」
語畢,墨殤起身,打算走人。
「你要去哪?」
「跟你沒關系。」
又是「跟你沒關系」?他也惱了,難道她就只會說這一句?下一秒,他不自覺地伸出手,牢牢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拽了回來。
「你想干麼?」她的眼神有防備、有驚慌,也有嫌惡,「放開,不然我揍你。」
除了敵對政黨之外,這還是首次有女人說想揍他。
「上次捅我一刀,這次又想揍我一拳,我上輩子到底是干了什麼事才會讓你這麼痛恨我?」
「我說放開。」
「我不放。」他的火氣上來了,有些口不擇言,「既然你這麼想擺月兌我,那就把事情了斷得干淨一點,把你的東西收回去!」
墨殤听了,牙根一酸,這男人連她的妖丹都嫌棄嗎?曾幾何時,妖丹成了這麼廉價的東西?
「給出去的東西就是潑出去的水!」她忍不住揚聲吼了他,「現在我不想要了,你要是嫌它礙眼,隨你高興要送人還是丟河里!」語畢,甩開了他的手,她抓了自己的提包轉頭就走。
「墨兒!」一時情急,他就這麼月兌口而出。
正是這一聲呼喚,讓墨殤驀地停下腳步,她怔怔地轉過頭來,一雙眼楮瞪得老大。
「你剛才……叫我什麼?」她顫著聲問。
只有南門靖會叫她「墨兒」,幾百年來,會這麼叫她的,只有他一個。
可惜,他似乎沒意識到自己喊出了什麼字眼。
他一臉莫名,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麼問,「不是墨殤嗎?還是我說出了什麼奇怪的話?」
她靜了一陣,心里五味雜陳,好像松了口氣,也好像有那麼一點失望……
「沒事,沒什麼。」她搖搖頭,深呼吸,道︰「我要走了,總之妖丹的事到此為止,最後,我奉勸你最好別一個人留在這里。」
他听了,知道現在逼她也沒用,暗嘆口氣,似笑非笑道︰「干麼,你們在辦公室里養獅子嗎?」
「怎麼可能?」她露出了假笑,笑得好邪惡,「是比獅子還可怕的東西。」
說完,她「Bye」了聲,就走了,留下沐向一個人,獨坐在這間不算大也不算小的辦公室里。
空間布置得很舒適,到處都看得見裝飾用的小盆栽,辦公桌的數目不多,在他視線所及的範圍內只有四張桌子。
他這才發現,這地方很安靜,安靜到讓人懷疑是否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比獅子還可怕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毒蛇?毒蜘蛛?在好奇心驅使下,他開始在辦公室里四處打轉,就只為了想找出她那夸張形容的根據。
不過,繞了老半天,什麼也沒發現,辦公室就是辦公室,就只是個很平常的工作空間罷了。
正當他開始懷疑自己又被她給糊弄的時候——
「需要幫忙嗎?」
他嚇了一跳,趕緊轉過身,便看見一個斯文優雅的男人直挺挺地站在眼前。
沐向瞠目結舌,一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第一,他根本沒听見任何腳步聲,這男人就突然出現在那兒。
第二,這男人的外貌實在是太特別了,特別到令人移不開視線。
長到了這年紀,沐向還是第一次親眼見證什麼叫作「童顏白發」。男人一頭銀白色的長發,整整齊齊束成馬尾、扎在腦後,他有著清秀俊美的五官,看起來年紀不大,約莫二十來歲。
他的白發不像是坊間流行的染白,應該天生就是如此。沐向看得一楞一楞,心想他是不是得了什麼罕見疾病……
「不是哦。」對方像是听見了他的心聲,笑著回答。
「欸?」他回過神來,一時不明白對方的話。
「我的發色不是因為疾病。」
沐向的表情當場凝結,「我剛才有把這句話說出來嗎?」
「是沒有,但你寫在臉上了。」男人露出了一抹和煦的微笑,然後伸出手,率先表達善意,「你好,我叫小路,是這里的老板。」
小路?
他听過這個名字。只是,他每天听進耳里的名字實在太多,片刻間也理不出什麼頭緒。有時候一整天跑攤下來,會向他自我介紹的人多達十幾個,而這些細節多半會由助理幫他記錄在本子里。
他伸出手,彼此輕握了下。「你好,我是沐向。」
「我知道,」小路有意無意地加重了握手的力道,「早上我在電視新聞里有看到你,很驚人的報導。」
一听,沐向不禁苦笑,自嘲道︰「是啊,接下來還有一連串的麻煩事等著善後。」
語畢,他先行松開了手,兩個男人各退一步、拉開了應有的距離。
「有人會協助你善後嗎?」小路像是不經意地問了句。
「會的,黨部一定會提供部分協助,只是差在投入的資源多或少而已。」
「那就太好了。」小路輕輕頷首。
但是坦白說,他的眉宇之間並沒有任何「太好了」的意思。
小路想了想,又道︰「不過,沐先生你可別太大意,有時候聲稱要來協助你的人,不見得全是好心。」
這話來得太突然,沐向眉一蹙,思忖了幾秒,道︰「你的意思是……」
這時,手機鈴音響起,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抱歉,」是沐向的手機,「我接個電話。」
小路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他轉過身,低頭拿出手機一看,是助理的號碼。「喂?」
「沐先生?您現在在哪里?」
「我——」總不能說自己在婚友社里吧?他輕咳了聲,道︰「我在一個朋友這兒。怎麼了?」
「是這樣的,總部說,已經找人幫您擬好記者會的聲明,也已經把記者會的時間發布給各家媒體。」
「記者會?!」他小小吃了一驚,還在狀況外,「等等,是我的記者會?」
「當然啊,早上出了那麼大的事,不開記者會澄清才奇怪吧?」
「好吧,幾點?」
「下午五點半,就在服務處的會議室。」
「OK,我會提早回去。」交代完畢,他收了線,轉過身,揚起了客套的微笑,「抱歉,剛才……」
小路不見了。
眼前空空蕩蕩,一如五分鐘前。他錯愕的左右張望了半晌,每個小房間都去查看了,就是不見半個人影。
「先生?」
最後,沐向試探性地呼喚了一句,卻沒有任何人回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