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冷的冬日早晨,陸詠寧添了件衣服正準備到廚房和家人一起吃早餐,就听見敲門聲傳來。
「詠寧,妳起來了沒?」
听見女乃女乃的喊問聲,她急忙上前打開臥室門。「女乃女乃早,不好意思,我今天起得比較晚,還勞煩妳來叫我起床。」
陸余敏慈藹的說道︰「不晚不晚,妳媽還在準備早餐,是我有事要跟妳說,所以先來看看妳起來了沒有。」孫女知道她和兒子、媳婦向來起得早,早就養成陪他們吃早餐的習慣,除了假日極少賴床,貼心孝順得很。
「女乃女乃要跟我說什麼事?」她挽著女乃女乃的手,坐到房里的沙發上。
「妳有沒有論及婚嫁的男朋友?」
陸詠寧苦笑回道︰「我連交往的對象都沒有,哪有什麼論及婚嫁的男友。」
「這麼說妳今年不可能結婚了?」
「當然啊,現在都十二月了,就算要閃婚也要有對象才行。」她瞅著女乃女乃攏起的眉峰,困惑地問︰「女乃女乃,妳怎麼突然問起我的婚事?又為什麼知道我今年不會結婚後,好像很苦惱的樣子?」女乃女乃從不過問她的感情事,今天卻特地來問她,似乎有些奇怪。
「我是替妳擔心,陸家子孫如果到了二十七歲還未婚,會有點麻煩。」
「什麼意思?」
「陸家的子孫若到了二十七歲仍未結婚,表示姻緣宮出了問題,必須向姻緣宮所在的姻緣星許願才能獲得姻緣的傳說,女乃女乃替妳算過,妳的姻緣宮落在天敵之星,而天敵之星近期恰好會在過幾天的雙子座流星雨期間出現,到時妳必須在它劃過天際時向它祈願,讓妳擁有好姻緣。」陸余敏道。
陸詠寧連眨了幾下眼楮,彷佛在消化所听見的奇異傳聞,過了一會兒才問道︰「我知道女乃女乃妳會看星象、排流年、算紫微斗數,可是我怎麼從來都沒听妳或爸媽說過我們陸家有這麼特別的傳說?」
她求學時代曾听父親說過,女乃女乃無師自通命理能力,甚至自行發明中西合並的陸氏卜算方法,但除了在家人有需要時或是遇到特別有緣之人,女乃女乃並不輕易替人算命,但倒是沒听說過陸家子孫向姻緣星許願的傳說。
「陸家子孫在二十七歲前結婚必須順其自然,不受傳說影響而草率結婚,婚姻才會幸福,同時為避免陸家子孫因想測試傳說的真假而刻意晚婚,蹉跎正緣,這個傳說必須在最後關頭才能言明。」也因為這個原因,她和兒子、媳婦一向讓孫女和孫子擁有相當的感情自由,不會刻意干涉與催婚。
「可是別說流星稍縱即逝了,光是要認出自己的姻緣星這點就不可能,這樣要怎麼許願?」陸詠寧仍是一臉困惑。
「姻緣星有其所屬的光芒,而妳的姻緣星所落的天敵之星會呈現紫色光芒,女乃女乃已經算好了,它會出現在這波雙子座流星雨發生的第四天的凌晨一點左右的東方天頂,妳只要看到當紫色光芒出現時,趕緊祈願妳要有個好老公、好姻緣就行了。」
在有流星雨干擾的時刻注意一顆不知是否真會出現,就算出現也是瞬間即逝的姻緣星,這簡直是超困難的任務,陸詠寧傻眼之余不禁心生懷疑。「女乃女乃妳老實說,妳是不是怕我嫁不出去,所以故意編了個奇怪的傳說,對我進行迂回逼婚?」
陸余敏明了一笑。「妳爸媽就是擔心妳會以為我們是在逼妳結婚,才沒和我一起來找妳,沒想到還是引起妳的懷疑,不過女乃女乃沒騙妳,妳爸當年就是去向他的姻緣星許願,後來才和妳媽結婚的,妳看看他們,到現在還是這麼恩愛。」
「爸向他的姻緣星許過願?」陸詠寧好訝異,爸媽結婚多年,感情依舊甜蜜,想不到他們的姻緣是流星牽成的。
陸余敏含笑點頭。「或許不可思議,但妳爸確實是在向姻緣星祈求後,姻緣才有著落。」
「這麼玄。」陸詠寧依舊半信半疑,陡地想到什麼似的問︰「那詠燁呢?他是不是也要向天敵之星祈求姻緣?」
陸詠燁是她的孿生弟弟,因為工作忙碌作息不正常,怕打擾到家人,所以搬出去自己住,目前也未婚,若依照陸家特有的傳說,他也得向姻緣星許願才能獲得好姻緣吧。
「詠燁的姻緣宮並非落在天敵之星,他的姻緣星還要過一段時間才會出現,假使他在年底前能結婚,自然就沒有必要向姻緣星祈願,只是這件事妳暫時別向他透露,以免他隨便亂找對象,壞了自己的幸福。」
「喔。」
似乎是看出孫女的存疑,陸余敏輕拍她手背,低問︰「妳還是不相信女乃女乃說的?」
陸詠寧坦白道︰「也不是不相信,只不過這件事實在太玄了。」
「女乃女乃可以理解,可是無論妳再怎麼懷疑,到時都一定要照女乃女乃說的做,因為一旦錯過這一次,妳要再等十年才有姻緣浮動的機會。」
「十年」她難掩錯愕。
「我卜算了幾次都是這樣的結果,不是開玩笑或故意嚇唬妳。原本我在想妳會不會私下已有論及婚嫁的男友,只是還沒跟妳爸媽說,若是這樣,讓妳在年底前完婚就不算草率,可惜妳沒交往的對象,向姻緣星祈願這事就顯得格外重要。另外,妳要記住,向姻緣星許願這件事,由別人代勞是起不了作用的,妳一定要自己去做,記得找個好地點,千萬別錯過了,知道嗎?」陸余敏不放心的再次叮嚀。
「我知道了。」見女乃女乃這般慎重,陸詠寧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點頭低應。
然而她心中的疑惑和錯愕依然盤旋不去,總歸女乃女乃的意思,她若錯過天敵之星,就有可能這輩子都嫁不掉,這若不是開玩笑、不是嚇唬,難不成是詛咒?而向天敵之星許願若真靈驗,屆時她的姻緣星豈非要許她一個天敵老公?這樣她與天敵能恩愛到老嗎?
為省去一堆難以預料的麻煩,她是不是該想個辦法,火速在天敵之星出現前把自己嫁掉?
陸詠寧是喜樂幼兒園的園長,這間幼兒園是她父母創立的,一年前父母退休,將幼兒園交由她管理,她責無旁貸,努力經營,就怕砸了父母的招牌。
也因此即使今天早上她多了件事關自己姻緣的棘手私事,責任心重的她,一到幼兒園就將這事拋到腦後,更何況今天她還要履行帶園內這個月表現最好、得最多乖寶寶圖章的幾名小朋友,到咖啡坊享用點心的特別約定,實在沒時間多想什麼。
每個月由她這個園長帶表現優異的幾名小朋友去郊游或享用美食,是她上個月才突發奇想的點子,她想利用這種方法來獎勵小朋友,並讓家長明白她這個園長和小朋友沒有距離,使他們能更放心地將孩子送進喜樂幼兒園。
她帶著六名小朋友來到晴天咖啡坊,進去之前,她對著小朋友們叮嚀,「小朋友,听好嘍,這間就是詠寧阿姨學長開的店,里頭的蛋糕都超好吃的,你們進去之後,可以自己挑選想要吃的蛋糕,但是一次只能挑一份,等吃完了若還吃得下,才能再去挑第二塊,這樣才不會浪費食物,知道嗎?」她想要跟孩子們打成一片,不想有隔閡,所以一直以來都讓小朋友們喊她阿姨。
她會帶小朋友到高中學長狄繼剛開的咖啡坊,是因他做的甜點十分美味,也因為這是第一次的試辦活動,選在學長的店較好掌握小朋友的情形,若有狀況也較好處理。
「曉得。」六個小朋友異口同聲地回答。
「狄叔叔做的蛋糕真的很好吃喔,等一下你們吃了就知道。」其中一名清俊的五歲小男孩附和道。
徐詠寧微笑地輕摟了摟他,這個小男孩叫小恆,是她的摯友桑沁薇的繼子,半個多月前她才在好友的結婚典禮上發現擔任伴郎的狄繼剛恰巧是她高中學長,奇妙的緣分把大家又都兜在一起了。
「大家排好隊,要進去嘍。」
雖然咖啡坊的門上掛著暫停營業的牌子,但因為狄繼剛答應過今天要專門招待她帶來的小貴賓,所以她便大剌剌地推開門,讓小朋友們進去。
小朋友進到店里後,目標一致的全圍在放置甜點的玻璃櫥櫃前。
「哇!是HelloKitty的蛋糕耶!」
「還有海綿寶寶。」
「這個蛋糕上面是面包超人……」
听見小朋友們雀躍的歡呼聲,陸詠寧湊近一看,不禁漾起微笑,學長還真有心,特地烘焙了許多卡通造型的甜點,難怪小朋友這麼興奮……不過他人呢?
靜坐在咖啡坊靠窗角落,無意識呆望窗外的淺野胤平,因空間里驟然闖入的噪音而回過神,不悅的攏緊眉頭。
「學長人咧?咦,在那里,學……」陸詠寧喚喊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本以為坐在角落的那個人是學長,豈料對方轉過頭來,她才發現是個輪廓深邃剛硬、五官冷峻有型的陌生男子。
淺野胤平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她身後仍興奮喳呼著的六個小鬼頭,不滿地道︰「妳沒看到掛著暫停營業的牌子嗎,怎麼還擅闖進來?」他發呆發得好好的,這女人是在亂入什麼。
「我沒有擅闖……」
她的話都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這里是公共場所,小孩子這麼大聲喧嘩,妳都不會管一下嗎?」
「那是因為他們看到卡通造型的蛋糕很高興……」
淺野胤平再度攔截發話權。「有本事生這麼多小孩就要有能耐教,否則就別帶他們出門。」他要的是這女人馬上叫那些像麻雀一樣的小鬼安靜下來,而非她多此一舉的解釋。
陸詠寧再也忍不住了,氣憤回嗆,「這六個小朋友要是我的小孩,你就是十個孩子的爸爸,而且是一次生十個。」
她揚高的音量總算讓幾個小家伙停止吱吱喳喳的討論,全都轉頭注意她在跟誰講話。
淺野胤平的額際隱隱抽搐,倏地站起身冷睨著她。「妳當我是種馬」
「你以為我是母豬啊」陸詠寧也不遑多讓地瞪回去。早知道她就別讓助理留在幼兒園處理事情,自己一個人帶小朋友出來。
兩人毫不相讓的視線在空中對峙交戰,幾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小蘿卜頭還以為他們是在討論生肖,其中一個天真的附和一句他屬兔子,結果其他小朋友也跟著熱絡報告自己的生肖。
好不容易稍微安靜下來的空間又泛起聒噪的波動,淺野胤平移開視線,走上前對一群小家伙們喝道︰「你們幾個給我安靜點!」
「嗚,這個叔叔好凶。」年紀最小的小女孩被他嚇到,扁著嘴都快哭了。
陸詠寧責備的瞋了他一眼,趕緊蹲來安撫小女孩,「小琪乖,別怕,別理這個叔叔。」
聞言,淺野胤平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小孩真麻煩,這麼容易就被嚇到。
「這個叔叔只是比較像黑道大哥而已,妳不用怕。」小恆也幫忙安慰,這個帥叔叔雖然表情很冷酷,有點像電視上演的黑道大哥,可是他覺得他並不可怕。
听見小恆的童言童語,陸詠寧下意識抬眼瞥向他,這個男人一臉不好惹的冷峻剛硬神情,渾身透著生人勿近的冷凜氣息,是極有黑道大哥的氣勢,難道他真的……
接收到她儼然把他當流氓的質疑視線,淺野胤平沒好氣地撂話,「沒錯,我就是黑道大哥,妳要是再敢胡亂說話、放任小孩吵鬧,後果自負。」可以以貌取人到這樣的地步嗎?她可以再氣人一點。
「我告訴你,要是你敢傷害孩子們,我跟你沒完沒了。」陸詠寧迅速伸臂擋在小朋友們身前,盡管倒霉地遇上大尾流氓,但她絕不會讓他傷害幼兒園的小朋友。
淺野胤平挑眉,直視著她堅毅無懼的俏臉,有些訝異她像只倔悍的小雌虎般的反應,是她本就潑辣強悍,還是膽識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