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熙不知道自己的心里為什麼酸酸的,就算是夏文歌是個隨意的男人,這又與自己有何干系,但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在意?這感覺就像是那一年知道自己身世真相後的感覺,又疼又酸,還有說不出的憤怒與失落。
也許是因為一直覺得夏文歌和別的男人不同,最後卻發現是自己的錯覺,這個男人也不過爾爾,就是因為這個吧,除此之外她實在找不到更好的答案。
盡管宋瑾熙將自己的情緒掩飾得很好,夏文歌還是敏銳到看到了異樣,在那一抹瞬間即逝的失望眼神中他渾身冰冷,無言以對也沒辦法解釋,最後只得啞著嗓子開口,「你怎麼突然來我這邊?」
自從宋瑾熙來到邊城就一直很守規矩,若他不去找,從來沒來過自己的房間,為何偏偏這一刻出現?
輕笑一聲,宋瑾熙一臉雲淡風輕,揚起的嘴角卻掩飾不去嘲諷,「剛才踫到老楚,見他神色古怪以為發生什麼意外,所以過來瞧瞧。」
她沒有解釋自己在看到老楚憤怒的表情後,心里有多麼擔心夏文歌這邊發生了什麼意外,盡管昨晚的醉酒讓她醒來之後頭痛欲裂,還是忍不住來看他,只可惜就算想盡了所有的事情,卻未料到會是這樣的一幅畫面,一個明顯出身風塵的女子就那麼從夏文歌的房間里走出來,與自己狹路相逢。
一個男人和一個風塵女子,這里面的事情真的不需要解釋太多,她看得懂。
看夏文歌沒有解釋,她心底最後的希冀也破滅,甚至不願再多留下一刻,宋瑾熙告辭,「真抱歉打擾了夏將軍的好事,我先走一步,您繼續忙。」不冷不熱的口氣卻透著說不出的諷刺。
沒辦法再沉默,夏文歌開口,「不是你想的那樣。」
「夏將軍不用解釋。」狀似開心地笑,她眨眨眼楮,「都是男人,我懂。」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夏文歌面沉如淵,怒火涌上心頭,真心不喜歡宋瑾熙這麼隨便的口氣,仿佛對這樣的事情已經習以為常,他不該是這樣的反應,寧願他給自己一巴掌都不能這樣雲淡風輕,這世上沒有比他更干淨的人,他絕不會是那樣的人。
「宋瑾熙。」第一次喚出這個名字,卻熟悉地如同已經喊了千萬遍,夏文歌目光灼灼,聲音篤定,「不是你想的那樣。」
這樣的解釋實在沒法說服她,宋瑾熙笑道︰「隨便吧。」語罷轉身離開,沒有絲毫流連。
靜靜地看著宋瑾熙離開的背影,夏文歌的心里亂成一團,倒是已經被老楚送出門的姣玉認真地揣摩著什麼,她的眼前回想起剛才看到的畫面,原本冷著臉面無表情的將軍大人在看到那個少年後卻一下子慌了神,難道夏將軍竟然愛男風?
這猜測實在是震撼,一時姣玉臉上都變了顏色,不過回頭一想,這又關自己什麼事,男歡女愛和斷袖之癖不也就是那麼一回事,何必難為自己呢。
宋瑾熙在躲著自己,時間一天天過去,夏文歌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雖然他前些日子也沒主動找過自己,起碼見了面還是有話說,可是自從姣玉的事情發生,宋瑾熙就再也沒出現過自己面前了。
雖然當時已經看出他的吃驚,可夏文歌依舊不明白宋瑾熙為何如此不滿,不是沒有揣測過他的心思,不論是讓自己激動的或者失望的都想過,可最後都只是增加自己心中的忐忑,完全沒有一點頭緒接下來該怎麼辦,或許就這樣互不相交才是宋瑾熙期待的方式。
每每想到這,夏文歌都覺得心煩意亂,如果之前還有一絲懷疑心底的情愫並不是愛慕,現在也已經完全確定,他真的看上了宋瑾熙這個少年,那宋瑾熙呢?有沒有原諒那天的事情?
夏文歌本以為挨過幾日,事情會出現轉機,卻發現只是越來越糟糕,就像是現在,他只能在離宋瑾熙院子不遠的地方站著,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再去面對他。
老楚拎著一個包袱走過來時就瞧見主子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扭頭就想往回走,這些天是人都能看到夏文歌心情差得很,他可不想往刀口上撞,到時候倒霉的還是自己。
雖然老楚動作夠快,夏文歌余光還是掃到了他,「站住。」
「爺……」把手里的包袱往身後一藏,老楚干笑,「您怎麼在這里?」
「是什麼?」目光盯著他手里的包袱,夏文歌追問。
「沒什麼,就是買了一點東西,一點點東西。」
「你買的?」
「是啊。」
「你住在那邊,買了東西來這邊做什麼?」用眼神施加壓力,本就不悅的夏文歌臉色越發陰森,明顯散發著再不說實話就要倒霉的氣息。
「好吧,是宋大人要的東西。」與其讓錯誤繼續下去不如坦白,老楚走到主子身邊,示意主子不信可以打開自己瞧,「就是些白布,一個時辰前宋大人找到我,說急用一點東西讓我有時間買回來,我看他臉色確實很急,就立刻出去買回來了。」
果如所料與宋瑾熙有關,夏文歌愣了一下,「他要東西為什麼不來找我?」
「宋大人說不用告訴爺,我看這東西確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沒跟您說。」話說著他就打開包裹證明自己的清白,果不其然只是一些料子柔軟的白布,再無別的東西。
老楚以為自己坦白得很及時了,卻沒料到自己主子的臉色還是難看得厲害,他吶吶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爺,您要是沒事,我就先把東西給宋大人拿進去,我看他當時挺急的。」
「去吧。」心底說不出的挫敗,夏文歌點頭,又突然叫住他,伸出手去,「東西給我,
我親自送進去。」
「宋大人囑咐說不告訴您的,要是您親自送了,我怎麼說呀。」
夏文歌一言不發,只是靜靜瞧著老楚。
「給您。」毫不猶疑地把包裹丟過去,老楚邊說邊離開,「爺您快點送進去吧,宋大人急用,記得幫我解釋下,就說我有別的急事。」
就連敷衍都懶得多說一句,夏文歌拿著手里的包袱,再抬頭看一眼宋瑾熙的院子,心里升起一些希望,這是他要用的東西嗎?夏文歌突然無比感謝有踫到老楚,既然宋瑾熙躲著自己,那就自己只能找個理由送上門了,打定主意,他再也不猶豫,敲門四下,竟然又是無人應答。
自己想見的人定然就在房內,該喊了一聲再進去還是把東西放在這里離開?想到這些日子的躲避,夏文歌苦笑,如果自己真的詢問他的意思,大概會直接被攆出來,既然決定要對他解釋,心底又存了異樣的心思,那就這樣直接闖進去吧,就算被他打一頓,也要把自己心底的愛慕說出來。
打定主意,他大踏步開了門走進去,果不其然,剛踏進門就听到里面有聲音,嘩啦啦的,仿佛是水聲,房內掛著簾子做了隔間,聲音便是從那里傳出的,難道宋瑾熙在沐浴?可是外面日頭還高高掛著,怎麼突然要沐浴?
想到老楚說他的臉色不太好看,夏文歌越發不放心,走到一簾之隔的門口,清清嗓子,「宋大人。」
話音一落,里面突然砰的一聲,像是什麼東西掉到地上,擔心有什麼意外,夏文歌下意識就要掀開簾子沖進去,卻听宋瑾熙的聲音尖利地響起來,「別進來!」這聲音不復以往的平靜,倒像是被踩到爪子的貓。
「好,我不進去。」
很快,里面窸窸窣窣的聲音更大了,傳出來的聲音充滿了怒氣,「夏文歌,你為什麼又進我的房間?」
雖然知道他看不清楚自己的舉動,夏文歌還是把手里的包袱揚了一下,「你讓老楚買的東西買好了,他有要緊事要忙又說你急用,我就送來給你。」
房間里隱約傳來一聲咒罵,仿佛是嫌棄老楚買得太快,很快又什麼聲音都沒有,只是不斷窸窸窣窣的,讓夏文歌猜不透他在里面做什麼,只好用不確定的口氣開口,「你在沐浴?」
「關你什麼事,把東西放在外面,你走吧。」
宋瑾熙聲音和平時有些不一樣,夏文歌卻沒多想,只是被這樣毫不猶豫的攆人傷了一下,把東西放在一邊桌上,最終還是想要解釋清楚,「那日不是你看到的那樣,那個姑娘只是……」想到那個姑娘確實是自己召來的,他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下去,「總之你不要誤會。」
「關我什麼事,你走吧。」
「你不要多想……」一臉無奈,夏文歌說著下意識就想掀開簾子走進去,可里面的人听到他腳步聲已經氣急敗壞地叫出聲,「好了我相信你,你別進來。」聲音到最後已經有了幾分乞求的意味。
夏文歌從來不知道自己能夠對一個人在乎到這個地步,從小就不听話,喜歡和家里人頂著做事的自己會在親到宋瑾熙哀求的聲音,就已經不舍得再遠背他的意思。
停住腳步,他隔著一道簾子安撫里面的人,「好,我不進去,姣玉的事情你相信我就好。」
「我相信你,真的相信你。」
「好吧,那我這就走。」不舍得勉強他做任何事情,夏文歌苦笑著轉身。
就在他剛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內房傳來的摔撞聲卻吸引了他的注意,隨之響起的悶哼聲更是讓他揪起了心,雖然里面的人刻意憋住了叫痛聲,可夏文歌還是仔仔細細听清楚。
宋瑾熙怎麼了?擔心的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壓不下去,他來不及再多想什麼,還沒開口詢問,人已經一陣風一般沖進內房,甩過的簾子飄了一下才慢慢落下。
他跑進去一眼就瞧見宋瑾熙剛才確實在沐浴,不過現在卻好像摔在地上,自己進來的時候正狼狽地爬起來,濕透的發絲黏在臉上,已經穿好的褻衣和外面披著的袍子已經半濕,貼在身上。
「你摔到了哪里?」大跨步走過去抓住他的手臂,夏文歌扯動他的袍子想要確認他有沒有受傷。
完全沒有料到夏文歌會沖進來,已經完全懵了的宋瑾熙甚至來不及躲開,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秘密曝露在別人面前。
手上並沒有明顯的紅腫,那身上呢,沿著宋瑾熙的身體看過去,夏文歌很快就僵住了,像是被人定在那里,一動也不動,只有渾身的血拚命地往頭頂涌,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卻無法說服自己眼前玲瓏有致的身材會屬于一個男人,濕透的衣衫下,宋瑾熙胸前的起伏明顯之極,欺騙不了任何人,「他」是個女人,宋瑾熙竟然是個女人?
仿佛為了驗證夏文歌的想法是正確的,已經漲紅了臉的宋瑾熙揚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聲極為清脆,夏文歌愣愣回神,卻更加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隱藏了這麼久的秘密被揭穿,宋瑾熙紅了眼圈,「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