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雁樓連續在『馭奴館』外頭候了五天,朱漆大門始終緊閉,盡管急著知道盈光的狀況,他還是沉住氣等著,不顧圍觀的人群。
望著大名鼎鼎的「商皇」變得如此狼狽落魄,大家開始交頭接耳。
「真是看不出來,這麼有錢居然想白玩女人……」
「是呀,不過這盈光姑娘也真不知羞恥,竟敢私自叛逃,主動送上門,不玩白不玩……」
水雁樓不在乎別人怎麼看自己,卻不願盈光受到污蔑,氣憤地朝人群大喊一聲︰「滾!都給我滾!」
圍觀的人群開始騷動,對水雁樓的咒罵也更不客氣,還好白雲天三人及時趕到,連哄帶罵驅走無事生非的群眾。
「雁樓,先回去吧!這樣等也不是辦法……」白雲天見好友一副落魄模樣,只能出聲勸阻。
水雁樓卻繼續以拳頭重擊著『馭奴館』大門,一臉堅定。「除非讓我見盈兒,我才要走。」
馬凱搔搔頭,忍不住感慨出聲,「唉!早知道就別搞什麼賭注了……」
常在喜捶了他一下要他住口,然後跟著勸告水雁樓︰「盈光姑娘會沒事的……先回去吧!」
雖然水雁樓沒說什麼,但從他的小廝阿信口中听說盈光姑娘投湖自盡,他們大概猜出是怎麼回事。
「我不回去!我要親自懇求盈兒的原諒,帶她一起回『天水莊』……」水雁樓停止捶門,將額頭靠在門上,悲傷地敘述那天的事,「她知道賭注的事……她好傷心,然後在我眼前跳入湖里……我一直找,卻抓不住她……」
想起她如泣如訴的眼眸,還有那傾注愛意的最後一支舞,心髒便傳來一陣刺痛。
「她會沒事的……」白雲天等人也沒想到會弄成這樣,但現在說什麼都于事無補,「在這兒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先回去吧!」
「我要帶盈兒一起回去……」水雁樓眨去淚光,又繼續捶門,大門終于奇跡似地開啟。
「小子,你是存心拆了咱『馭奴館』的門是嗎?」天機老人紅咚咚的臉從門縫探出,一臉不悅,「想白玩咱丫頭,現在又想拆咱的門,你干脆放把火燒了咱算了!」
「老人家,盈兒怎樣了?求您讓我見她好嗎?」無視于天機老人的怒氣,水雁樓硬是將身體往門里擠,卻無法移動半分。他只能急切哀求著︰「要什麼我都給,只要您將盈兒還給我,求您……」
天機老人眉一挑,試探問著︰「什麼都可以嗎?如果我說要『天水莊』所有的產業呢?」
「我給!」水雁樓猛點頭,「只要將盈兒還給我……」
「雁樓,你瘋啦?」一干好友趕緊制止,「沒必要為一個舞伎搞成這樣吧?」
水雁樓卻不顧勸阻,對他而言,再多的財產都抵不過他對盈光的愛意,他不會後悔做出這樣的決定。
天機老人也覺得有些訝異,「你真的還要那丫頭,不管她變成怎樣嗎?」
「此心此生不變。」水雁樓回答得真誠堅定。
「好一句此心此生不變!」天機老人總算露出笑容,卻是奸詐的那一種,「明天就拿著『天水莊』所有的房地契,用八人大轎將那丫頭抬回去吧!」
老人說完便將門關上,水雁樓也跟著轉身就要回去做準備。
白雲天趕緊拉住他,「雁樓,你該不會當真吧?」
水雁樓的臉上卻洋溢著希望,「富貴如浮雲,只要盈兒能在我身邊,她就是我最珍貴的寶藏。」
他說完隨即丟下好友,腳步匆忙地離去,留下三人難以置信地互望著。
「怎麼辦?」馬凱只覺水雁樓瘋了,為愛痴狂。
白雲天也無奈地搖頭,「這次賭注是咱們輸了,只好等他一無所有時再把六十萬兩賭金給他……」
他們只能用這種方式幫助好友,畢竟盈光也算是主動離開『天水莊』,他們便算輸了。
「也只能這樣了……」
隔日,水雁樓真的安排了壯觀的迎親陣仗,琳瑯滿目的聘禮後頭跟著一頂華麗的八人大轎,浩浩蕩蕩來到『馭奴館』。他身著喜袍,胸前系朵彩球,一臉喜孜孜地騎在馬上,準備風風光光將盈光迎進門。
歡天喜地來到『馭奴館』,大門卻依舊深鎖。
水雁樓心頭一緊,趕緊下馬,讓小廝上前敲門。「開門吶!新郎官前來迎娶了!」
大門立即開啟,水雁樓心中的大石也跟著放下。他上了台階正想走進門,卻從里頭走出一名喜婆打扮的老婦人,旁邊跟著一名小丫鬟,手里不知捧著什麼。
喜婆小心翼翼為丫鬟撐著傘,口中喊著︰「新娘子準備上花轎了……」
水雁樓伸長頸子往她們身後探去,卻不見身著鳳冠霞帔的盈光。「新娘子人呢?」
他避開兩人正想沖進去,天機老人卻出現擋在他面前,指著小丫鬟。「這就是你的新娘子,趕快帶回去拜堂吧!」
水雁樓這才仔細瞧著那小丫鬟,不明白老人說些什麼,但小丫鬟手上捧著的東西卻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個白壇子,上頭還系著一顆彩球。
「這……」水雁樓一時會意不過來,腦筋全然地空白。
「不是說了,無論光丫頭變成怎樣都還要她嗎?她現在已化成了灰,都在這壇子里頭,老家伙就把她交給你。」天機老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水雁樓卻呆愣原處,死命盯著白壇子,動也不動。
老天!誰來告訴他這不是真的……
他拚命甩開心中的猜測,不願相信眼前所見,天機老人的解釋卻無情地將他推向痛苦深淵。
「那丫頭回來沒幾個時辰就咽氣了,老家伙可是盡力了,還是搶不過老天爺……」
天機老人根本不在意水雁樓的反應,一徑望著楊總管手里捧著的錦盒。「『天水莊』的所有財產都在里頭嗎?那我不客氣收下了!」
他理所當然拿走錦盒,不忘說著風涼話,「呵呵!以一百一十萬兩的贖身費換取『天水莊』所有財產,這筆買賣真劃算!」
回過身見到水雁樓動也不動地望著白壇子,天機老人不耐煩地催促著,「還不快帶回你的新娘子?好歹讓她進了水家門,以免當個無主游魂……」
水雁樓這才緩緩伸出手,顫抖的手輕觸著白壇子,好似那是盈光女敕白的臉頰。然後他緩緩捧起壇子,卻止不住雙手的顫動,小心翼翼將它抱入懷中,像是絕世珍寶般緊緊捧著。
懷中的壇子好冷、好輕,他完全感受不到她的重量、她的體溫。
「盈兒……」絕望掏空他的心肺,他再也承受不住悲傷的重量,咚地一聲跪倒在地,將頭埋進胸口,用全身的體溫包覆著冰冷的她。「盈兒……」
聲聲悲鳴由顫抖的身體中傳出,令圍觀的群眾忍不住鼻酸。
陪伴前來迎娶的白雲天趕緊在好友身邊蹲下,紅著眼眶輕拍著水雁樓抖動的雙唇,也不知如何安慰他。
「快回去拜堂,免得誤了時辰……」天機老人從懷里掏出一張紙交給白雲天,是盈光的賣身契。「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天機老人輕嘆一聲,便領著『馭奴館』的人轉身入內,朱漆大門重重關上。
白雲天只能拍拍好友的肩膀,輕聲安撫著︰「先帶盈光姑娘回家拜堂吧!不然會錯過時辰。這是她的賣身契,她已經正式屬于你了……」
水雁樓聞言止住悲鳴,用衣袖拭去淚水,抬起頭接過賣身契,寶貝地將它揣入懷中,接著抱著骨灰壇起身。
他對著懷里的壇子柔聲說著︰「盈兒,我們回家了……」
抱著壇子,他慢慢步向回莊的路,花轎和鑼鼓隊默默跟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