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奴館』,一個怎麼看都不平凡的地方,無人知道它的來歷,只知道里頭收容一些身世堪憐的女孩,透過嚴格的訓練,及筭之後將她們賣身到大戶人家為奴為婢。
這些『馭奴館』出品的頂級奴僕,無論琴棋書畫、記賬管事、廚藝針餃或武藝舞技都各有專精;除了出眾的才藝,有些還長得花容月貌,最討喜的是她們個性溫,而且善體人意,深深獲得主人的喜愛,因此搶手程度不亞于青樓的花魁競標。
既為奴僕就必須面對身不由己的命運,但神奇的是,這些女孩竟然能憑本事擺月兌奴僕的命運,最終都能成為主人倚重的左右手,甚至能躍上枝頭成為豪門當家主母。
而她們也將『馭奴館』當成唯一的娘家,成為台面上最有力的靠山。因此,『馭奴館』的傳奇故事越來越精采,大家對它除了好奇,自然也多了份敬重。
今年,『馭奴館』除了舉辦一年一度的尋奴大會,還破例推出四大金釵競標會,將『馭奴館』的名聲炒至沸騰。
這四大金釵無人知其名,據聞她們艷冠群倫,各自擅長的技藝更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但外界鮮少有人見過她們的真面目,傳說是被養在深閨里的曠世絕品。『馭奴館』的故作玄虛更讓大家對四大金釵感興趣,每位金釵的下標者都逾百人,難分軒輊。
三個月前,歌聲令夜鶯也失色的第一位金釵金絲以五十萬兩標出;隔一個月,武藝高強的冷香以四十萬兩被買走;再隔一個月,也就是幾天前,有著「廚仙」美譽的輕憐以八十萬兩高價出售。
最後,只剩下第四位金釵,據說是金釵里頭最美艷動人的一位,有「舞仙」雅稱的盈光。
雖無人見過她的舞藝,但關于她的故事卻像個傳奇般,在京畿的上流社會里造成一股風潮。
這是擁有四大金釵的最後機會,豪門巨賈莫不摩拳擦掌,誰都不想輸了這場代表財富和身分的競賽。
「唉!輕憐這丫頭不知怎麼了……」
甫送走第三位金釵輕憐,燕嬤嬤終日就這麼哀聲嘆氣,語氣里飽含濃濃的愧疚。
因為輕憐生性膽小如鼠,標走她的又是長得像江洋大盜的不知名男子,為了讓輕憐順利跟那個男人離開,燕嬤嬤只能讓那名男子半夜偷偷將輕憐擄走。所以,她感覺自己像個狠毒的後母將如花似玉的女兒推入火坑。
「可能把那個人家里哭成一條河了吧……」服侍燕嬤嬤多年的許媽拭去眼角淚水,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原來,所謂的四大金釵,也就是『馭奴館』創館以來的四大敗筆。
來自異邦的金絲脾氣太過火爆,專愛欺負館里的妹妹們,是『馭奴館』的小霸王;冷香從小不哭不笑不言不語,冷得令人不寒而栗,但就愛武成痴;輕憐正巧相反,膽小如鼠的她動不動就掉眼淚,廚藝卻是一流,每天將自己關灶房,不肯和他人接觸;而最美艷動人的盈光,專精舞蹈音律,但她一切都要最好的享受,最討人喜歡,卻也最懂得算計。
為了將這四個脾氣古怪、空有美麗外表卻快成為「宅女」的丫頭銷出去,燕嬤嬤特地對外放話,為她們塑造完美又神秘的形象。這招果然奏效,畢竟人性是好奇的,越是遮遮掩掩搞神秘,越引人注目。
隨著金釵們一一被送走,燕嬤嬤的心情由慶幸到不舍,可說百感交集。其實她也不是那麼急著想將這些丫頭送出去,但她的師父天機老人精通命理,前陣子算出這四個丫頭的命運之輪開始轉動,不能讓她們繼續賴在『馭奴館』。要不是這樣,她還真舍不得讓這些丫頭離開,因她早已將這四個跟在身邊最久的丫頭當成自己的女兒。
「都是師父啦!萬一輕憐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肯定念他一輩子……」燕嬤嬤瞪圓了杏眼,隱藏在紗巾下的嘴兒氣呼呼地嘟著。
「現在也只能看著辦了,小姐。」許媽輕嘆一聲,忙著提醒燕嬤嬤,「現在只剩下盈光了,咱得想想辦法,這丫頭最難伺候了!」
「老天爺!」燕嬤嬤忍不住輕嘆一聲。一提到這個嘴巴最甜、心思最轉折、要求最多的丫頭,她便開始頭疼。
盈光十歲進了『馭奴館』,燕嬤嬤可從未見過這麼有交際天分的女娃,她的一雙眼眸總是盈滿笑意,那張優美的菱形小嘴像沾了蜜似的,說有多討人喜歡就有多討人喜歡。
只是,這一切都是她達到目的的武器。
先是哄著燕嬤嬤讓她學舞藝,而且指明要跟京城里最好的舞仗和樂師學習,甚至開口討取漂亮的衣服和裝扮,說是這樣才能襯托她的優美舞姿。
而且,她總有辦法讓其它女孩樂于伺候她,及筭後更要求一間連著練舞坊的私人閨房,還要求一名專屬丫鬟,終日不是練舞就是打扮,總之,她的日子可比千金小姐還愜意。
燕嬤嬤剛開始都由著她,一來是看這丫頭對舞蹈有極大的天分,也想盡全力栽培。
盈光及笄後,該如其它女孩一樣待價而沽,但她卻有辦法提出一百個理由賴在『馭奴館』不肯離開。之後幾年,每到拍賣時節,她就重施故技,把燕嬤嬤哄得無言以對,只好由她。
但今年肯定不成。無論如何都得將她送走!
「我決定了,不管這丫頭好說歹說,今年一定將她送出門!」燕嬤嬤輕拍桌子,顯現壯士斷腕的決心。
「只怕經那丫頭一哄,你又被搞得暈頭轉向。」許媽可不這麼樂觀。
燕嬤嬤正想反駁時,門外忽然傳來一聲甜膩的撒嬌聲,「哎呀,好許媽,您怎把盈光說得像小騙子似的!」接著一道窈窕玲瓏的身影踏入大廳,如貓般輕盈的腳步,身段優美得如同從畫里走來。
盈光以絹扇遮住櫻口輕笑出聲,竟如銀鈴般清脆悅耳。許媽望著一臉笑意的她,假意指責般地說著︰「你這丫頭呀,就比小騙子好一點!」
「但您也被盈光騙得甘願呀……」盈光親熱地摟著許媽的肩膀,像個小女孩撒嬌。
看著許媽一臉的無奈,燕嬤嬤決定先發制人。
「我說盈光呀,這館里年齡和你一樣的金絲、冷香、輕憐都已經離開了,這次你無論如何都不能逃避了!」
「盈光知道,這次就照嬤嬤的意思,這館里只剩下盈光年齡最長,也不好意思繼續賴在這兒。」奇跡似地,盈光這次不再推托,反倒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勢,讓燕嬤嬤還真是無言以對。
盈光快步走向燕嬤嬤,雙手攬上她的肩,靠在她背上有些泣然欲泣。「只是,盈光舍不得您呀……」
光是這句話,燕嬤嬤的意志便開始動搖。這『馭奴館』里只有盈光最常跟她撒嬌,和她親近得就像親女兒以般,要送走她還真舍不得。
就在燕嬤嬤差點流下不舍淚水時,盈光卻起身坐在她身旁,瞬間轉換了一副正經神色。「不過嬤嬤,盈光有個條件。」
條件?燕嬤嬤和許媽同時傻眼,兩人眼角還掛著兩滴淚。
「什麼條件?」哼!早知這丫頭沒這麼好商量……燕嬤嬤拭去感動得太早的淚水,暗嗤自己的感情用事。
盈光伸出縴長的食指,修剪得尖細優美的指甲上涂著淡紅色球丹。「第一,得標價格必須超過一百萬兩,若差了分毫,盈光便不願屈就。」
輕憐那膽小鬼就值八十萬兩,盈光認為四大金釵里最值錢的非她莫屬,總不能失了面子。
「一百萬兩?難道……會不會太貴了?」燕嬤嬤一時瞠目結舌。雖說這四大金釵是她塑造出來的,但一百萬兩也太離譜了,連皇帝嫁女兒的聘金都沒那麼多……
「嬤嬤您放心,盈光有這份自信。」盈光卻笑得信心十足,「況且,這一百萬兩盈光分文不收,都歸您所有。」
許媽忍不住悴她,「你這丫頭,開出這種天價是不是打算賴在這兒一輩子?」
「好許媽,這您就太小看盈光了,我保證這次的競標將會高到一百萬兩……」一雙勾死人不償命的眼眸瞅著許媽,縴簿的嘴角揚起完美的弧度,連許媽這老婆子都忍不住看呆了。
燕嬤嬤也承認盈光的美麗和風情堪稱四大金釵之首,心想這種天價不無可能。「那……你先說說第二個條件。」
知道燕嬤嬤信她,盈光繼續開出條件。「得標者必須由盈光決定,倘若我不滿意,即使再高的標金都不算數。」
「喝!皇帝挑女婿條件都沒這麼苛刻!」許媽下巴簡直快掉到地上。
「既要富可敵國,還得看人品相貌……這全天下怕是找不出這樣的一個人!」
燕嬤嬤只覺盈光根本賴定不走,臉色一沉,「丫頭,你不想離開就直說,何必戲弄嬤嬤?」
「好嬤嬤,別氣……若非盈光有八成的把握,也不敢開出這樣的條件。」盈光趕緊起身摟著燕嬤嬤的肩安撫著,「這次您就信了盈光好嗎?」
她使出慣用的撒嬌絕招,燕嬤嬤的身子被搖晃得無可奈何,只能沒好氣地瞪著貼近臉頰的一雙貓眼。
「你自個兒都打算好了,我還能怎樣?」唉!她就是拿這丫頭沒轍……
「謝嬤嬤!」盈光飛快地在燕嬤嬤覆蓋薄紗的臉頰印上一吻,「就知道您對盈光最好了!」
「別謝得太早!」燕嬤嬤後悔自己這麼快心軟,只能亡羊補牢,「從第一次競標算起,嬤嬤只給你一個月的期限,超過時限你就得任嬤嬤處置,怎樣?」
反正師父說今年必須將這丫頭送出門,這年還長得很,遲早要將這丫頭銷出去……燕嬤嬤暗自盤算著。
一個月呀?應該綽綽有余吧……盈光眼眉一轉,隨即露出篤定的模樣。「就這麼說定!嬤嬤。」
她快速朝母親般的燕嬤嬤獻上又深又長的一吻,燕嬤嬤裝作不耐煩地將她推開,「去去去,黏皮糖似的,你這精丫頭這次算盤最好沒打錯……」
貓似的眼眸半瞇著,烏黑的眼瞳閃耀著一道精光。「呵呵!盈光何曾出過差錯?」
她已經計劃了好幾年,就等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