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雖然沉默,但她的心卻是愉悅的。
席間她不時偷瞄著他,見他似乎吃得津津有昧,她奇妙地胃口大開,不多時已將碗里的飯菜吃個精光。
以往她總是躲在房里用膳,從不知看別人吃著自己煮的飯菜,尤其是還吃得津津有味時,那種成就感其實挺不錯的!而且她還發現,和別人一起用膳似乎沒那麼難受。比自個兒對著空氣好一點。
武勁很快將飯菜一掃而空,輕憐起身準備收拾碗筷,卻不小心牽扯到的傷口,疼得她雙腿一軟,手中的碗盤差點滑落,還好武勁及時搶救。
「坐下,我來收。」他直接端起碗盤走向灶房,不久里頭便傳來水聲。
輕憐呆坐原處,一臉難以置信。他……怎會突然這麼好心?
武勁也不懂自己怎會這樣,今天在外頭他一直心神不寧,直想結束手邊的差事早點回家。一見到她,一顆懸浮的心才定了下來。
事實上,當時他好想將她抱入懷里。
他向來一個人用膳,但有了她的陪伴,所有的食物都變成了山珍海味,當然,她的手藝也是令他胃口大開的原因。見她似乎傷口疼得難受,一臉的蒼白令他心疼不已,才會自願幫忙洗碗。
他的動作十分熟練,絲毫不像是從未進過灶房。望著盆中的碗盤,他卻恍神了……
好久好久以前,有個小男孩也是這麼蹲在灶邊洗碗,但堆在眼前的碗盤是這些的好幾倍,小男孩當時的委屈和不甘心,他還記憶猶新……
一失神,手中的碗不慎滑落,發出破碎的聲響。
輕憐聞聲趕緊前來查看,武勁正拾起破碗,指尖不心被劃上一道口子。
「你流血了!」她驚呼一聲,武勁卻恍若未聞,一徑盯著慢慢滲出的血痕。
輕憐見他不動,下意識地沖上前抓起衣袖壓住傷痕。「要快點上藥……」
她仔細地查看傷口是否止血,武勁卻直盯著她瞧,眼神有些恍惚。然後張唇輕輕喊了一聲︰「娘……」
輕憐詫異地看著他,從未見他流露如此茫然的表情。「爺?」
驚覺自己的失態,武勁立即縮回手,倏地起身朝屋外走去,消失在黑暗中。
輕憐望向他的背影,彷佛見到一個孤獨的男孩……
武勁一直朝屋後的小水潭走去,潺潺的瀑布聲稍稍舒緩他心中的波濤。
他到底怎麼回事?都怪那小老鼠多事,攪出被埋得好好的往事,讓平靜的生活惹了塵埃……
飛快剝除身上的衣物,武勁撲通一聲跳入水潭中,游至瀑布下端,任由幾丈高的水柱沖刷心頭的雜亂。這是他讓自己沉潛的最好方法。
此時,輕憐悄悄走近水潭。收拾好破碗後,武勁離去前的眼眸脆弱得讓她好奇,卻也心神不寧。那個眼神無端激起她心中陌生的情緒,就好像一個需要人關愛的小男孩,或一只在雨中流浪的小黃狗,讓她想不顧一切地擁抱他,給他溫暖。
于是,她偷偷跟來了,卻發現他赤luo著身子,承受水柱沖刷的肌肉結實僨張,看來威脅性十足……她不自覺地咽下唾液,腦中飛快閃過昨晚那雙將她抱得好緊的手臂,還有那粗壯的大腿……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武勁緩緩睜開雙眼,內心卻仍煩躁不已,但敏銳的眼眸卻沒有忽略躲在樹叢後的身影。
詫異她會跟來,而且躲在暗處偷窺自己,武勁嘴角一揚,接著躍上瀑布旁的大石,直挺挺地站立在月光下。
忽然,一個念頭閃過武勁腦海--
前日他為了試探冷香的忠誠,假裝行刺關長風,誰知冷香竟赤手擋住他手中的劍,執著得連掌心被割出血來也不放手,當下他便看出冷香對關長風的心意。
但是,輕憐對他呢?他若有難,她會乘機逃之夭夭,還是出手相救?他不斷思索著這個問題。
瞧見毫無遮掩的luo軀,輕憐的臉頰燒得更熱,目光卻像是被磁石吸引般直盯著健壯的雄性軀體,他的陽剛令她感到心慌意亂。
天吶!她還真不害躁,竟這麼盯著男人的luo體瞧……想起自己的行徑太過荒唐,她趕緊垂下眼睫。
忽然間,水潭傳來撲通一聲,輕憐一抬頭,已不見武勁的身影,潭心濺出些許水花,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他住在這兒,應該懂得游水吧……她本想乘機離開,卻覺得不放心,于是專注地盯著潭心許久。
不知自己站了多久,感覺像是一輩子,仍不見武勁由潭底冒出,輕憐于是感到心慌。
顧不得被他發現的窘境,她趕緊奔向池邊,往潭心望去,只見黑壓壓一片,除了瀑布濺起的水花和聲響,水潭平靜如常。
「爺兒!」她試著往潭心喊著,卻沒得到響應,于是她使盡全身力氣再喊一次。「爺兒?」武勁還是沒有回應,像是從水底消失了。想到他可能遭遇不測,輕憐急得流下淚來。
「爺兒!你在哪里?快出聲呀……」她邊哭邊喊著,心里不斷懇求上蒼讓他沒事。他不能死……不能死……
可能失去他的恐懼讓輕憐不知從何處生出勇氣,她使盡力氣拾起池邊傾倒的枯竹往潭里探去,結果非但探不到什麼,最後連竹竿也撐不住,整根淹沒水潭中……
她這才發現水潭表面看似平緩,底下卻暗藏著凶險,或許武勁此刻正被困在底下,無助地掙扎…任她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只知道不能任由他這麼無助地死去。
無論如何都必須救他,即使只有一線生機!
輕憐開始月兌下外衣和裙子,接著月兌下繡鞋踩入水中。她慢慢往潭心走去,刺骨的潭水慢慢沒至她的腰際,接著是胸口。
不要緊張……你一定可以……
她不斷為自己打氣,接著深吸一口氣讓身子沒入水中,努力睜大雙眼試圖尋找武勁的身影,卻毫無所獲。于是她試著往前跨了一步,卻整個人踩空,在水里失去平衡!
「唔!」她慌亂地掙扎,手腳並用地想掙月兌出水面,卻感覺好像有人拉住她的腳,冰冷的潭水不斷灌進她的鼻口,嗆得她無法呼吸…
難道她就要死在這兒?掙扎之際,輕憐腦海閃過這樣的念頭,接著發現這未嘗不是件壞事。
反正她總是一個人,活在這世上也是多余的,死了也沒人在意吧?于是她放棄了,緊閉著雙眼任由身子被往下拉,拉向不知名的深處。
就在輕憐自我放棄的同時,一道身影如箭般射入水中,將她拉起。
武勁以最快的速度沖出水面,然後抱緊失去氣息的嬌軀往池邊奔去,一面用力壓住她的胸口,並以口就口將氣息灌入她體內。
「該死的你,快醒來!」本想試探她,所以他故意潛入水底,然後游到瀑布後頭的石洞內,看她有何反應,沒想到這膽小鬼竟然潛入水中想救他……
「快醒來!你如果敢死,我會要『馭奴館』所有人陪葬,听到沒?」他一邊咒罵,想藉此驅走無比的恐慌。
他不能讓她死……武勁不斷搓揉著輕憐冰冷的嬌軀,渡進她口中的氣息愈來愈多,直到懷中的人兒咳了一聲,大量的積水由她口中涌出。
知道她被救活了,武勁松了一口氣,猛然將她抱入懷里,身子仍因恐懼而顫抖著。
輕憐不斷咳著,意識漸漸回復,然後就感覺到熟悉的擁抱。
她掙月兌箝制,想確定抱住自己的是他。一見到武勁著急的表情,她不由得松了口氣,接著便放聲大哭。
武勁拭去她的淚,粗聲問著︰「你這笨女人,哭什麼?」
「我……你……還好……沒事……」她抽噎地說著,繼續邊哭邊咳嗽。方才陷入黑暗之際,最後閃入腦海的就是這張冷酷的臉,她心里居然有些不舍。
「笨女人!」武勁再次抱緊輕憐,為她拍背的手勁卻出奇地輕柔,「膽小如鼠還敢下水教人……」
責備的語氣雖然一樣冷硬,但他冰封的心似乎破了一道缺口,一股暖流如狂潮般涌入,令他覺得好陌生,卻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