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結束南台灣的短期小旅行後,白雪在家里宅了兩、三天都沒有出門,不管紀宏詠打幾次電話來說想要見面,她就是不肯見他。
她並不是生氣那天紀宏詠在夜里和清晨接連地偷襲自己,而是一直在思考他說的那句話。
他說他怕自己會太遷就她,她听了之後不曉得為什麼覺得有些害羞,然後就開始鬧別扭不想見他。
這人可能平時對那群圍在他身邊的女孩子說慣了公關式的好听話,隨口就能講出好幾句會讓女孩子為之傾倒、為之融化的甜言蜜語,她先前在一旁不小心听過幾次,總覺得有些嗤之以鼻——現在她竟然被他簡單一句話就KO了。
紀宏詠對她的一往情深,其實她一直都看在眼里。這幾年來他苦苦守在她的身邊並不只是為了祈求她的原諒,他那殷切的目光總是痴纏在她身上,對她透露出濃厚深切的渴望。
過去她選擇忽視紀宏詠的感情,他的魅力被她的冷淡沖淡了不少,現在必須開始正視他了,這才發現他對她的影響不可同日而語,殺傷力極為強大啊!
怎麼會被他簡單一句話就征服了呢?
現在光是回想起他說這句話時的溫柔表情,她的心跳就會開始加速……
怎麼辦?害羞的感覺經常性地來襲,她好像跟臉紅變成好朋友了。
白雪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弱了,在男女關系應對這一點上,她是遠遠比不上紀宏詠。誰教她一點經驗都沒有,相比于萬人迷紀宏詠在女孩子間受歡迎的程度,她完全就是一張白紙啊!
其實她也不是乏人問津、沒被男人追求過,只是她一貫以拒絕的態度來處理異性問題,才會遲至今日都還如此缺乏和異性相處的經驗。
幸好先愛上的人不是她,這樣她也算是佔有某項優勢的吧?
接下來總不能一直避著不見面,晾了紀宏詠這麼些天也該勇敢站出去面對他了。
白雪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決定稍後就抽空召見她的男朋友。
天氣實在是太熱了,白雪覺得口渴極了,喊了李叔好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便下樓打算自己去拿冷飲來喝。
正要走進廚房的時候,里頭傳來的討論聲讓她停下了腳步。
「听說那個紀少爺又來門口站崗了。」
「訂婚的事不是已經取消了嗎?」
「人家小姐現在不是願意了……」
「你怎麼知道?小姐她……」廚房幫佣張桂花一副想听八卦的好奇表情,只可惜這時她看見大小姐就站在廚房外的通道上,立刻就低下了頭,不敢再碎嘴。「小姐早!」
「張姊,想知道什麼直接問我就行了。」白雪走進廚房,逕自打開冰箱,拿出一瓶水蜜桃口味的汽泡礦泉水,扭開瓶蓋後咕嚕咕嚕地喝了好幾口。
「小姐,你……」張桂花終究是敵不過愛八卦的天性,怯怯問道︰「你是不是答應要跟紀少爺訂婚啦?」
「訂婚?沒有啊,我只是跟他談戀愛而已。」白雪沒有半分隱藏,反正這種事情也是瞞不住的。
「喔……」張桂花點了點頭,忽然又覺得有些奇怪。「那小姐這幾天為什麼要躲著紀少爺咧?」
白雪喝水的動作頓了一下,甚至還咳了好幾下。「我哪有!」
大廚師與小廚娘互視一眼,心道你要是沒有的話,反應何必這麼大?只可惜他們都不敢直接說出來。
「不是說他來了嗎?現在人在哪里?」白雪努力壓下臉上的紅暈,為了證明自己並沒有躲紀宏詠,她立刻就要去見他。
「紀少爺在前廳,老李正陪著他泡茶呢!」大廚林亨利原本想準備一些甜品送過去的,後來發現他們在喝老人茶就打消了念頭,因為目前手邊準備好的甜品和老人茶不太搭。
「泡茶?」白雪疑惑地望著張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李叔的興趣是泡老人茶,這個大家都知道。可是像紀宏詠這麼外向的人,竟然消受得了李叔的這個嗜好,就很令人驚奇了。
白雪隨即趕到前廳去,靠近時特地放輕了腳步,悄悄地躲在牆壁轉角處偷窺著他們。
只見李叔和紀宏詠端坐在前廳專門喝茶用的那套紅花梨木根雕的茶幾旁,相對無言地品著手中的熱茶。白雪覺得有趣極了,就躲在一旁繼續偷看他們會這樣沉默到什麼時候。
令人尷尬的沉默持續了好幾分鐘,先開口的人是紀宏詠。「吶,李叔,白雪放假的時候都睡得這麼遲嗎?」太陽都快爬到正中天了呢!
「小姐想幾點起床就幾點起床。」李自在的言下之意就是︰你管得著嗎?
「睡太久精神反而會變得不太好……李叔,我想約她出去走走,麻煩您去幫我傳個話好不好?」他連續幾天來了好幾次,連白雪的面都見不到,老管家若不是得了白雪的命令,應該不敢這樣光明正大地阻擋他。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白雪不高興了,但目前能夠拜托的人也只有李叔了。
「小姐不想見你。」李自在耳朵很靈,已經發現小姐的到來,但是他沒有說破,連眼神往那邊移過去一下都沒有。
「我知道,您已經說過很多次了……」紀宏詠在旁人那里萬人迷的功力放到老管家身上好像就失去了效果,不管他怎麼哀求,老管家都端坐著不為所動。「李叔,您就幫幫我嘛!」他只好厚著臉皮繼續求著老管家,心想不管怎樣,得先想辦法見到白雪再說。
李自在眼觀鼻、鼻觀心,靜靜地坐在位置上完全不為所動。因為先前紀少爺曾經害小姐陷于危險的境遇,他原本就不太喜歡紀少爺了,當然不可能主動幫他。如果小姐想見紀少爺的話,應該會自己站出來,他才不想去趟這淌渾水。
躲在一旁的白雪看到紀宏詠耍賴皮的樣子,真想一走了之。他一個大男人竟然用那種撒嬌的語氣求李叔,虧得李叔定性好,要不然早就笑倒在地了吧!
這時候出現在他們面前,感覺有些尷尬。早知道就不要站在這里偷听,剛剛直接走出來不就好了?
白雪正準備悄悄開溜,張姊卻在這個時候端著水果和餅干出現了。
張桂花和白雪的視線一對上,雙腳就有些發軟的感覺。她發誓她真的是被林大廚師推出來當炮灰的,絕對不是故意來監視小姐到底有沒有去見紀少爺,她真的是無辜的啊!
白雪想起自己剛剛狡辯的說詞,這個時候要是轉身就走的話,不就落實了自己躲著紀宏詠的指控了嗎?于是她只好硬著頭皮往前廳走去……
「白雪!」紀宏詠一見到她出現,就開心地撲了過來。
真的是撲喔!白雪感覺自己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沖撞,接著就被紀宏詠伸手一撈、用力抱進懷里,幸好沒有被弄跌倒——身旁同時傳來兩聲抽氣聲,她無奈地望了望小廚娘,再轉向老管家那里,覺得他們的反應有點太over了。
她都沒有驚訝,他們是在抽什麼氣啦!
「白雪,你這幾天為什麼躲著我?」紀宏詠可憐兮兮地埋怨著,沒想到這幾個字又踩到她的地雷了。
白雪瞪了他一眼,低聲斥道︰「你先放開我!」
「不放,先讓我抱一會兒嘛……」紀宏詠臉皮厚起來才不會管周遭有沒有旁人在,先等他訴完相思之苦吧!「我好想你。」
後面這句用低沉勾人的嗓音在她耳邊說出來的四個字,只有白雪听到而已,她的臉立刻就紅了起來。
不悅地掙扎了幾下,發現自己還是被紀宏詠緊緊擁在懷里,白雪也就不再胡亂扭動了。「喂,你到底抱夠了沒?」她朝老管家和小廚娘使了個眼色,要他們先下去。她跟紀宏詠這樣摟摟抱抱的畫面,相信很快就會傳到她爸媽及爺爺耳朵里去。
對象是紀宏詠的話,她爺爺應該會感到很開心,她爸媽那邊就不清楚了。之前爺爺口頭擅自與友人替孫女訂下這門親事,爸媽似乎頗有微詞,後來不曉得是怎麼平息的,大概是婚約很快就取消了,他們也就沒再抗議了吧!
據她所知,她爸爸心里也有幾名佳婿的人選,都是商業界的富二代。為了不讓自己的婚姻再次被長輩主宰利用,她才會下定決心,要和自己選擇的對象談一場可以自己做主的戀愛。
「不夠。讓我多抱一會兒,把這幾天的份都補回來好不好?」
「別鬧了,在我真的生氣之前快點放開我。」
紀宏詠只好訕訕地松開了摟著她的手,一臉意猶未盡、直勾勾地盯著她。
「已經見到面了,沒什麼事的話就回去吧!」白雪被他看得有些煩躁。那種想見他又不想見他的糾葛思緒讓她覺得煩透了。
「你怎麼一見到我就要趕我走?」紀宏詠露出難受的神情。他一向都是人見人愛的萬人迷,怎麼在白家就變成人見人踢的臭皮球了?
老管家他們離開後,前廳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紀宏詠的膽子又悄悄大了起來。
白雪不讓摟的話,牽手總可以吧?要剝奪他某項福利的話,就得拿另外一項來補償他才行。
被他伸過來的手握住,白雪不悅地瞪著他。
小情侶牽牽手培養一下情調什麼的,她不會不願意,可紀宏詠一下子握住了她兩只手,一副緊迫盯人的模樣,這就讓她有些反感了。
這家伙非得這麼粘人嗎?
「到底有什麼事?快說!」
「白雪,我們是男女朋友,我想你,就來見見你,不行嗎?」紀宏詠這幾天想破了頭都找不到答案,為什麼前一天她主動對他說想要談戀愛,接下來就開始躲著他?他應該沒做什麼惹得她不開心吧?
接著他就想到白雪一直拿來阻撓他親近的借口︰還不適應。
一段新的關系剛剛開始發展,的確會產生一些抵觸的情緒,他可以理解的,但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不適應就要想辦法去適應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