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半小時前,廖辰約喬安妮去吃晚飯。
在寢室里磨蹭了二十多分鐘都不肯下樓的喬安妮忽然意識到自己並不想見到廖辰,她早就後悔了自己當初一時沖動下的決定,並且一次又一次地罵自己蠢。
一個已婚的女人到底是有多愚蠢才會選擇和另外一個男人交往來氣自己的丈夫?她這算得上是不守婦道了吧?而且這對廖辰也很不公平,她想告訴廖辰真相,但一看到他可憐兮兮、充滿希冀的目光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她一定要找機會和他說清楚,或許今晚就是個機會,另一個她不得不說的理由就是她已經把所有能拒絕廖辰肢體接觸的理由全都用光了。
于是當她下樓之後並沒有拒絕廖辰拉起自己的手,然而當廖辰滿眼欣喜的時候,她卻硬下心腸說︰「廖辰,我想和你談談。」
廖辰笑容一僵,握緊了喬安妮的手,「談什麼?」
喬安妮的表情愧疚極了,「廖辰,我……」
廖辰苦澀地一笑,「我想我已經知道你要說什麼了。」
喬安妮愣了愣,然後說︰「你……你知道?」
廖辰點點頭,「你要和我分手對不對?」
喬安妮更驚訝了,「你怎麼知道的?」
廖辰慘淡的一笑,「雖然不知道理由,但我覺得你應該是不得已才會和我交往的。」他的表情令喬安妮愧疚得要哭了,「對……不起。」
廖辰搖搖頭,「沒關系,你能堅持一個月我已經很慶幸了,雖然我們的關系很奇怪,但我還是很開心。」他松開喬安妮的手,很溫和地笑了笑,「既然已經說清楚了,那麼一起去吃個輕松的晚餐吧?」
喬安妮輕輕吐出一口氣,笑了,「好。」
他們兩個打算離開學校去吃飯,可剛走到一半就被一輛忽然沖出來的吉普車擋住了去路,這輛車停得又快又急,差一點點就要撞上他們了。
喬安妮被嚇了一大跳,鎮定下來之後一眼就認出了這輛車,除了宿盛陽,誰還會開這種老掉牙的破車啊!而不知情的廖辰則是下意識地將她護在了身後。
他的這個動作令車上的男人更憤怒,宿盛陽開門下車,二話不說過去就給了廖辰一拳,廖辰被揍得倒在地上,然後捂著裂開的嘴角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一旁的喬安妮在短暫的震驚過後尖叫了出來,接著不可置信地看著宿盛陽,「你瘋了嗎!」
宿盛陽喘著粗氣,鷹隼般的眸子里布滿了紅血絲。
廖辰爬起來,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宿……宿教授?!」
宿盛陽作勢還要沖過去揍他,廖辰下意識地往後一躲,而喬安妮也在第一時間攔住了宿盛陽,壓低了嗓子吼他,「宿盛陽,你想讓全校師生都看到你這副樣子嗎?別發瘋了好不號!」
本來就硬賽味道過重的宿盛陽此刻更是一點也不像個教授,他高挽著袖口,目皆欲裂,
臂上的血管也都繃了出來,喬安妮一點也不懷疑他一分鐘就能把弱不禁風的廖辰揍進醫院。
喬安妮抓著她的胳膊,感覺到自己在顫抖。
宿盛陽目光一掃,轉而看向她,「你和他交往了?」
喬安妮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結巴起來,「我……那個……」
宿盛陽眯眼,將她的小手扯過來緊握在手心里,然後拉著她繞到吉普車的另一邊,一把拉開車門,一邊把她往車里面塞一邊沉聲說︰「回家再說。」
在他盛怒的震懾之下,喬安妮難得乖乖服從沒有掙扎,倒是廖辰不放心地撲到車窗旁,捂著受傷的唇角含糊不清地問︰「要不要報警?」
喬安妮扒著車窗框說︰「不用,你……」
她話剛說了一半,車子就瞬間開了出去,在慣性的驅使下喬安妮身子一歪,側臉重重地貼在車前座上,她痛得哀吟了一聲,揉著額頭抱怨道︰「這輛破車怎麼起步可以那麼快?痛死我了,喂,我說你……」
緊接著又是一個加速,喬安妮瞬間又被慣性扔到了車子的另一邊,她連忙抓住扶手保持平衡,顫聲對著駕車的宿盛陽吼道︰「這就是你讓我坐在副駕駛座的目的,是不是?」在接連經歷了幾個猝不及防的加速與轉彎之後,喬安妮終于乖乖地閉上嘴不再多話了。
宿盛陽一路將車子開回公寓。
被車晃得臉色蒼白、渾身無力、一直反胃的安妮根本沒有掙扎的力氣,像只小雞一樣被宿盛陽一路提進公寓大樓,警衛若無其事地對他們微笑,宿盛陽卻是理都不理,一臉殺氣地拖著喬安妮走進電梯。
喬安妮一直像個尸體一樣被拖著走,被宿盛陽拖到公寓後又被他毫不溫柔地拎進主臥室,丟到床上。
……
半夜兩點,喬安妮在宿盛陽的懷里慢悠悠地醒來。
她張開水潤的眼眸,眼神因為困頓而微微發散,大約過了一分鐘之後,喬安妮渙散的目光逐漸有了焦距,在記憶回歸的同時,她的眸子跟著狠狠一,她這是在宿盛陽家對不對?背後摟著她的人就是宿盛陽對不對?他們昨晚……上床了對不對?老天,讓她好好回憶一下,這次可不是她主動了吧?
喬安妮渾身僵硬地在宿盛陽的懷中思考了一會,思考完畢後又確認了一後男人的睡眠狀況,確定他睡得很熟之後才輕輕掙開他的手臂,躡手躡腳地掀開被子。
當她剛準備爬下床時,一雙大手驀地抓住她的手腕,「要干嘛?」
喬安妮嚇得心跳漏掉半拍,停頓了一秒後佯裝不耐地說︰「當然是去廁所啦!」
宿盛陽的喉嚨里發出幾聲含糊的聲音,接著轉過身去繼續睡了,喬安妮松了口氣,爬下床後迅速地抓起幾件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抱在懷里,接著若無其事地站好,盡量用最正常的速度走出了主臥室,在踏出主臥室的那一瞬,她的小腳立刻踮了起來,又輕又快地跑向客廳,一面跑一面把衣服往身上套。
別說宿盛陽想問她這是在做什麼,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雖然昨晚宿盛陽在盛怒之下有說愛她,但喬安妮想起這話之後反而害怕了,已經習慣了追在宿盛陽的身後,現在卻發現這個她一直苦追的男人忽然轉身要給她來個大熊抱,這樣巨大的轉變讓她感覺到不知所措。
喬安妮匆匆地穿好衣服,又在客廳里停了停,主臥室里沒有什麼動靜,宿盛陽應該是還在睡。
第二次勘查完畢之後,她才放心地去玄關處換鞋,接著以最輕、最小的力度關上了門,之後她生怕電梯的聲響會傳進公寓,所以還特地選擇走了樓梯,離開公寓後她不禁暗自佩服自己,和宿盛陽待得久了,自己的偵查與反偵察能力什麼的都變強了。
凌晨兩點鐘,一個衣衫凌亂的女人再次出現在宿盛陽公寓外。
喬安妮很快就搭上了一輛計程車,這次她的錢包和手機就在口袋里,所以放心大膽地向司機報上了喬安娜家的住址。
半小時之後,喬安娜在凌晨兩點到迎來了這位不速之客,即便是剛剛睡醒也能帶著一股慵懶姿態的喬美人看到門口的喬安妮後,很不開心地蹦出一句,「這麼晚跑出來,不怕別人了你嗎?」
喬安妮本來滿懷期待地打算來個痛哭流涕大擁抱,哪知道二姐迎面而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這麼讓人無言的打擊。
喬安娜打開門後就轉身往回走,「我今天可沒時間听你吐苦水,打斷我睡美容覺的帳明天再和你算,自己找房間睡吧。」說到最後一句時,她的人已經消失了,只留下慵懶美妙的嗓音提醒著喬安妮自己的二姐有多無情。
喬安妮一面月復誹一面把門鎖好,接著踹掉鞋子,隨便找了個房間就爬上床睡了,發生在凌晨兩點的、臨時起意的「逃亡」計劃令她疲憊不堪,沒一會便睡著了。
第二天,喬安妮被手機震動,迷迷糊糊地模起手機一看,第一眼先瞧見的就是那紅通通的、顯示著不到百分之五的電量,生怕一會沒電接不到電話的她也沒管是不是陌生號碼
就接听,陌生號碼並不可怕,只要不是宿盛陽的號碼就行,毫無警愒的喬安妮一面揉著頭發一面懶懶地問︰「喂,哪位?」
對方說了幾句話,喬安妮擰了擰眉,似乎沒太明白,「什……」那個麼字還沒說出口,她就瞬間睜開眼楮,嗖地一下子跪坐了起來……
打來電話的人並不是宿盛陽,而是宿盛陽的爺爺宿淮,喬安妮仿佛就在他面前似的,跪坐在床上畢恭畢敬地和他對話,「是、是的……也沒什麼事……哦,好,好的、好的,我在……」她又說了二姐家的地址,接著掛斷了電話,月兌力地躺倒下去。
她絕望地看著天花板,發了好一會的呆……爺爺讓她回去做什麼呢?肯定是因為上次她不告而別的事情生氣了吧?說不定這次叫她回去就是讓她和宿盛陽離婚,畢竟從上次的接觸來看,喬安妮覺得爺爺不是很喜歡她。
算了,想這麼多干什麼?喬安妮翻了個身,心說反正她也不想和宿盛陽在一起了,這次去一起說清楚了也好,下定決心後,她迅速爬起來收拾打扮。
一小時後,喬安妮漂漂亮亮地出現在路邊。
她這次特意找二姐借件得體的衣服長裙,方形的領口露出她線條優雅的脖頸,頸間的白金項鏈勾勒出她的鎖骨,喬安妮很不喜歡這樣的打扮,但偏偏這樣的裝扮卻格外適合她。
她的黑發披散著,從鬢間各抽出一縷繞到腦後用一枚發夾束好,顯得女神風範十足……既然是最後一次見面了,那就按照宿家的喜好來打扮吧,免得爺爺又讓她去換衣服。
又等了十幾分鐘過後,宿淮派來接她的人就到了,她听到喇叭聲示意後走過去,一打開車門就看到了坐在里面的向珍珍。
喬安妮連忙坐進去,驚喜地看著向珍珍,「珍姐,怎麼是你?」
向珍珍也甜甜一笑,等她系好安全帶之後才啟動車子,「我和允哥剛好也在老宅,听爺爺說要接你過來,我就自告奮勇地過來了。」她將車子開到車流量稀少的路段之後才又開始與喬安妮交談,「你有段時間沒來老宅了,阿陽說過你還在讀大學,是因為最近課業太忙了嗎?」
喬安妮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訕訕一笑,靜默了一下之後岔開話題,「珍姐,你知道……爺爺叫我回去做什麼嗎?」
向珍珍眨了眨眼,「大概是商量你們兩人婚禮的事情吧。」
听她這樣說,喬安妮便可以肯定向珍珍也不知道內情了,爺爺怎麼會肯讓她和宿盛陽結婚呢?一想到這,喬安妮不禁又開始哀傷起來,現在就算她不恐懼,就算宿盛陽真的愛她,經過上次的事,爺爺也不會允許他們在一起的,而在家族的反對之下,宿盛陽對她的愛根本微不足道。
更何況宿盛陽昨晚的話很可能只是騙她上床的說辭,不然怎麼她從昨晚到現在消失了這麼久,宿盛陽連通電話也不打?想著想著,喬安妮的小臉就垮了下來。
向珍珍看了看她的臉色,抿唇不語,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宿盛陽與喬安妮之間的事,但在感情這方面,向珍珍並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向別人提出建議,畢竟她自己的婚姻也是一場糊涂,于是在開往郊外老宅的一路上,兩個女人只說了一些生活瑣事,然後便各懷心事地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