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有點遠,一車的靜寂,季若曉好像一直听到自己的心跳聲,害她伸手往前亂模想開個音樂來听听,可這車的音響跟她超不熟,模半天模到她都急了,一只大手卻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想听什麼?」大手的溫度熱熱的,貼在她發涼的手背上。
他這一握,害她的心差點從胸口跳出來,怦怦亂響,都快震破自己的耳膜。
「隨……便。」才兩個字,抖得像毛毛蟲一樣。
她想抽回手,他卻沒放開,輕笑出聲。「你很緊張?」
「沒有,我只是跟你無話可說,所以想听音樂,不行嗎?」就算她現在緊張到都想跳車了,她也不會當著他的面承認的!
是婚前恐懼癥嗎?隨著婚期越來越近,她也越來越焦躁不安,尤其面對這男人從容優雅又迷人到爆的笑容時,她就更來氣!他究竟是吃什麼長大的啊?明明她害他娶不了他理想中的妻子季雨煙,明明她是他眼中不大優良的替代品,他為什麼好像無所謂似的?
看他一身西裝筆挺,明明早上還在為工作忙得不可開交,現在卻說要帶她來看海。是存心討好她?還是真為了培養兩人之間的感情?
不管他本來的用意是什麼,當季若曉月兌下鞋子,兩只腳都踩在冰涼的細沙上,讓一波一波的海浪淹上光果的腳丫時,她的心情的確是亢奮且愉悅的,雖然她沒有大笑,但她的眼角有偷偷揚起,唇角也是。
這個海灘真美!水很清,山很綠,整個海灣鋪上一層白沙,在金黃色的落日下閃著迷蒙美麗的光。
她把鞋子丟在一旁一路往前走,康法諾則慢條斯理地跟在後頭,褲腳被卷起,西裝外套被月兌在車上,白色襯衫襯著他那寬肩窄臀的倒三角好身材,隨意地站在那里便成了一道迷人的風景。
季若曉突然回頭看他時,就為這道風景而絕倒。
不是假日,又在快下班的時間,沙灘沒閑雜人等,海天一線,黃金落日,一對男女踩著夕陽漫步在沙灘上,百分之百的電影場景,那樣浪漫又美麗,她的一顆心就在這瞬間妄動了,她又听見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的擾她心神。
她怔愣著,不自覺地伸手撫住心口,連自己的掌心都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髒正過于熱烈地跳動……
這真是令人驚慌失措的發現呵。
偏那男人,還朝她繼續走來,越走越近……
他往前一步,她後退一步,他再往前一步,她後退兩步,那雙修長好看的腿再次邁步時,季若曉突然蹲,伸手抓了一團地上的濕泥,頭一抬,想也不想地便把手上濕泥往他那身貴得要命的襯衫西褲扔去——
啪一聲,那團濕泥把他一身白騎士的形象瞬間打去。賓果!正中目標!
她打小就練就一身好技術,這點程度自然難不倒她。
她笑了,為自己越來越百發百中的技術感到小小的驕傲。
康法諾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止嚇一跳,完全想不到名門千金如她,竟會對他做出這種近乎挑釁的惡劣行為,他臉上的笑很牽強,一股隱然成形的慍色浮現在他淡薄的唇邊。
就在這一秒,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俊眉輕挑,她已然感覺到他的怒氣,很薄很薄,卻是第一次被她激起的怒氣。
他唇邊的笑意仍不舍散去,季若曉估量著要不要用手上的另一坨泥挑戰這男人的極限,讓他徹頭徹尾地發怒,然後就此解除婚約?
這想法很天真,可是她卻莫名的手癢。
「你不要再靠近我了。」她警告道。
「如果我偏要呢?」
「你可以試試。」她不想這麼做的,真的,可是輸人不輸陣,所以她的下巴也抬得很高。
「你最好別這麼做。」康法諾瞄了一眼她手上的另一坨濕泥。「其實我的耐性比紙還薄。」
他眉挑得越高,她手越癢,就在他朝她再次邁步走來的那一瞬間,她手上的那坨泥終是想也不想地便往前一丟,準確無誤地丟在那冷峻完美的臉上——
笑,褪去。
康法諾本是悠閑朝她走來的腳步瞬間改為奔跑,像只優雅敏捷的豹,乘風朝她沖來。
那是種烏雲即將罩頂的感覺,她轉身踩著碎浪死命往前跑,她跑得很快,可身後的男人跑得更快,她被他伸手抓住,她拼命掙扎,再次甩月兌,卻不小心因為用力過當而腳步踉蹌往前跌去——
她的嘴角嘗到海的咸味,全身被甫沖而來的浪給打濕,她用手支著身子才剛轉過身,整個人便被他壓在鋪著海浪的沙灘上。
很好,現在她不只正面濕,連後面和頭發也全都濕了,可她現在哪顧得了這個?她小臉紅通通地喘,他整個人跨坐在她腳上,雙手壓制著她的雙手,滿是泥的俊顏上帶著一絲狼狽,卻展現出異于平日的霸氣與掠奪。
「季若曉,我要懲罰你。」他的俊顏就在她臉上一寸之遙,兩張臉近得連呼吸都可以感覺得到。
「不……」她真的感到害怕了,雖然害怕得好像有點晚。她看見他越來越近的臉和唇,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你不可以……唔……」
不理會她的抗議,他的唇覆上她的,狂肆地吸吮著。
……
他放開她了,坐在一旁的沙灘上,季若曉摀著嘴哭著跑開,一直跑一直跑,他沒追上來,她的腳卻踩到了玻璃碎片,痛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跌坐在地上更委屈地哭了。
真是倒了八輩子楣……
海風在吹,陽光落下,她全身濕透,開始發冷。這男人真狠,就放她一個女人亂跑也不追來?
天都黑了……
季若曉看了一眼四周無人的海灘,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拿起手機撥出去,才剛听到石嫂的聲音,眼淚便掉下來。
「石嫂……」
「小姐?你怎麼了,你在哭嗎?發生什麼事了?嗯?快跟石嫂說。」
季若曉伸手去抹淚。「石嫂,叫司機來接我好嗎?」
「當然好啊,先跟我說你在哪里?」听見小姐在哭,石嫂心疼得不得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季若曉真是越說越覺得自己很悲慘。
呵,早知道這男人會把她一個人丟下,剛剛過來時她就該瞄一下這個海灘叫什麼,又在什麼路上。她可是個大路痴啊,硬記都不一定記的起來了,何況她根本沒費心記?
「小姐,你等會兒啊。」石嫂也不知道是受不了她的不知所雲還是怎地,竟突然把她晾著,好像去接了家里的電話,然後才回頭來跟她說︰「小姐你等著,不要亂動,康二少馬上就過去找小姐了。嗯?」
什麼?康二少?那個害她現在又濕又冷又害怕的罪魁禍首?
「我不要他過來!他是個大壞蛋!騙子!我最討厭的男人!我就算爬回家也不要他來接我!」
「唉,小姐你這是——」
「不說了!」季若曉掛了手機。
同時,一個高大的人影不知何時已靠近她,出現在她面前,她仰頭看他,淚水盈盈,頭一低,啥話也不說。
「你真是個愛哭鬼。」他很不客氣地評論道。
「你走開!我不想看見你!」她看到他就來氣,更會想到他剛剛那樣霸道無禮地吻了她……噢,該死的!一想到方才他把她壓在身下,又那樣這樣粗魯地親了她,她就火,她就氣,她就……羞得抬不起頭來!
「這很難,以後你每天都會看見我。」康法諾溫溫地扯唇,那樣輕那樣淡那樣無所謂,卻又是不容拒絕。
明明是個極霸道的男人,卻端著溫文淡漠的表象來欺騙世人!
季若曉抬頭瞪他,卻沒能把他瞪走,那漾在眸中的水光,讓她的種種言行都化為一種迷人的嬌嗔,輕輕地撞進他心里。
「起來吧,會感冒。」他把手伸向她。
「我的身體很好,不會感冒!」她瞪著他的手,他的手很修長很好看,就像漫畫里的手一樣,讓人忍不住便很想握下去。
被這只手握著散步應該會很幸福吧?
「哈啾哈啾哈啾——」
才想著,季若曉就連連打了三個噴嚏……噢,該死的,有必要這麼應景嗎?
康法諾失笑,主動伸手去拉她,想把她拉起身。
「想我走,你得抱我才行。」她咕噥著。「因為我的腳好像受傷了……走不動了……」
聞言,康法諾迅速低去輕輕抓起她的細白腳丫,果真發現她的腳底有小小一塊血漬還沒干,看起來傷口不大,傷口上也沒異物,但還是被磨破了皮,定是會痛的。
季若曉的腳被他握著,小臉一下子燒了起來,嘴巴還在咕噥。「如果你抱不動我,就去請抱得動我的人……啊!」
她的話還沒說完,康法諾已將她打橫抱起——
季若曉嚇得趕忙用雙手緊緊圈住他的脖子。
他沒說話,一張俊臉繃得死緊。
都怪他,要是他沒有放任她這樣亂跑,及時追過來,她應該就不會受傷了吧?想到此,心里頭的氣悶便難以抑制。
她偷瞧他一臉的黑,連嘴巴也閉上了。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
她自然是要當俊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