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隔天是聖誕節。
羅愛理很早便起床了,獨自坐在窗前,怔怔地看日出,破曉時雲蒸霞蔚,天空薄薄地染了一片淡橙色,煞是好看。
看來今天會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又過了一小時,天色已是蔚藍,晴空萬里。
該上班了。
召集組員準備進行晨間的房務清潔時,羅愛理有些恍惚,鄭雍的屋子這幾天都是由她負責打掃的,是否該轉交給其他組員呢?
她不想見到他。
尤其在收到他送來的雪花球後,她更不曉得該如何面對他。
正猶豫時,總是一臉囂張跋扈的王玉婷款款走過來,也不理大家對她敬禮問早安,直接撂話。
「鄭執行長昨天因為腸胃炎去了醫院急診。」
什麼?——腸胃炎?
羅愛理驚駭地一凜,其他組員也面面相覷。
「上面擔心是不是他吃的東西有問題,所以你們打掃鄭執行長屋子時要格外注意,那些餐器具都要再消毒,知道了嗎?」
「是,我會注意。」羅愛理連忙回應,頓了頓,終于還是忍不住探問。
「那鄭執行長現在……情況怎樣?」
「听說住院了。」王玉婷皺眉。「現在還不曉得他會不會追究責任?萬一他說是飯店的問題那就麻煩了。」
「不會吧!」錢多多插嘴。「鄭執行長看起來不是那麼無理的人。」
王玉婷瞪她一眼,冷笑。「上級說話,有你插嘴的余地嗎?不過也是啦,一個膽敢當眾對大少爺彈奏鳳求凰的人,是很難要求她有什麼廉恥心!」
這話一落,所有人都怒了,礙于她是主任,是上級主管,不敢多說什麼,可悄悄窺探王玉婷的目光都是忿忿不平的。
羅愛理自然明白組員們在想什麼,她上前一步,盡量保持心平氣和。「多多一向認真工作,是個很盡責的員工。」
言下之意,公事上錢多多盡了力,至于她的私生活如何,就無須主管過問了。王玉婷听了,一時找不到話說,秀眉不滿地一挑。「總之你們一個個給我皮繃緊一點就是了,要是出了什麼問題,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語落,她抬著下巴,咚咚地踩著高跟鞋離開,活像只驕傲的孔雀。
錢多多對她的背影扮鬼臉,其他人都笑了。
羅愛理卻笑不出來,簡單吩咐大家該做的事後,便各自散會,最終,她還是決定鄭雍的住處由她自己親自來打掃。
推著清潔車來到門前,用房卡刷開了門進屋,她戴上手套,正準備由廚房開始清理時,冷不防撞上一道挺拔的身影。
「鄭雍!」她又驚又急。「你不是住院了嗎?怎麼人在這里?」
「我溜回來了。」他微微弓身倚著吧台,面色蒼白,墨發凌亂,看來的確像病人一般憔悴。「一點小毛病而已,何必佔用人家醫院病房?」
「什麼小毛病?不是說是腸胃炎嗎?」羅愛理氣他一副無所謂,輕忽自己身體的態度。「怎麼會鬧到得腸胃炎?你吃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嗎?」
他聳聳肩,嘆氣。「我從昨天中午到現在,除了打點滴,根本沒吃什麼東西。」
從昨天中午到現在都餓著肚子?她駭然瞪他。
「可能是空月復喝酒,有點消化不了吧。」他補充解釋。「我這幾年本來就有點胃痛的毛病……」
「胃痛?為什麼會胃痛?你都沒照三餐好好吃飯嗎?」羅愛理氣極了,幾乎想拿一雙戴了手套的手去戳他胸膛。
「你記得每天早上慢跑,怎麼就不記得要吃飯?你腦子是做什麼用的啊!」
他沒回答,靜靜地盯著她一動也不動,原本因病顯得黯淡的墨陣此刻微微閃著光。
「你這樣瞪著我干麼?」她氣昏頭了,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反應太激動。「生病的人還這樣晃來晃去,怎麼不去床上好好躺著?」
「我沒你想象得那麼嚴重。」他慢條斯理地說。「就是腸胃有點不舒服,有一點點發燒而已……」
「什麼!你還發燒了?」羅愛理驚愕得提高聲調。
他看著她的表情,一時啞然無語。
她也沒想听他說什麼,直接就用雙手抵著他的背,將他往臥房推。「你給我上床躺好睡覺!」
「可是我口渴……」
「我去幫你倒水。」
「我肚子餓。」
「我煮稀飯給你吃。」
「光只有稀飯?」
「我會再弄點清淡的小菜。」
「我想吃你腌的醬菜。」
羅愛理一愣,瞪著被她推坐在床上的男人,他像個孩子擠眉弄眼,對她撒嬌。
「不是你腌的醬菜,我吃不下,我都快二十四小時沒吃東西了,想吃點好吃的。」
她眨眨眼,呆呆地應。「醬菜……我怕太咸,你的胃受得了嗎?」
「所以要配著稀飯吃啊!」他笑。
她怔忡。
「愛理,我肚子好餓!」男人嚷嚷著耍起賴來了。
羅愛理無語,很想不理會這裝腔作勢的家伙,但心房不由自主地一軟,還是點了點頭。
「知道了,你先睡一會兒,等我弄好了叫你。」
男人這才心滿意足地躺上床,閉上眼楮。
羅愛理凝望著那張寫著濃濃疲憊的俊顏,胸臆五味雜陳。
睡了一覺,吃過清粥小菜,鄭雍覺得精神好多了,事實上他認為自己差不多可以恢復平日的生龍活虎,只是男人的直覺告訴他,此時最好還是繼續裝虛弱才是上策。
女人總是心疼因病而脆弱的男人。
于是他伸直長腿,半躺在沙發上哼哼,時不時表示自己口干舌燥,哪里哪里不舒服難受。
而他心愛的前妻便像只呵護小雞的母雞那樣體貼地忙碌,為他張羅新鮮的蔬果汁,做了幾樣清淡可口的點心,讓他肚子餓了隨時可以吃。
他真的愛極了她那樣如蝶翩翩四處飛旋的倩影,每一個轉身,每一步輕盈,都能惹得他目光流連眷戀,難分難舍。
趁她經過沙發時,他忍不住伸手扣住她手腕。
「怎麼了?」她回眸望他,眉尖自然而然地蹙起。「哪里不舒服嗎?」
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呢?
鄭雍凝視著她掩不住關懷的神情,如果照她所說,他們只是毫無關系的離婚夫妻,為何她要為他如此擔憂呢?
「愛理。」他動情地低喚一聲,語音微蘊沙啞。
「怎麼了?」
他搖搖頭,說不出在心房糾結的是什麼樣的滋味,只是順勢將她整個人一拉,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
她嚇一跳,慌地想起身,他緊緊圈住她不放,曖昧的呼息吹在她耳畔。
「愛理,你……恨我嗎?」
這話,問得遲疑,隱約帶著沉痛,羅愛理震住了,忘了掙扎,呆呆地僵坐著。
「你是不是怨我四年前那樣對你?」他啞聲問。「我整天只顧寫程序,疏忽了你,也沒關心你在外面都吃了什麼苦,最後還誤會你跟別的男人……」
「別說了!」她語氣略微尖銳。
他澀澀地苦笑,分出一只手轉過她臉頰,溫柔地貼在自己胸前。「是我不好,你原諒我好嗎?」
「不是……那樣的……」她在他懷里輕輕顫栗。
「我還是愛你。」他誠懇地表白。
她震懾不已。
「如果我說,跟你分開這四年來我沒有一天忘記你,你相信嗎?」他柔聲問。
她用力咬唇,心海波濤泛濫,一股難言的酸楚咬著她喉嚨。「你是因為……恨我吧?恨我在你最困難的時候丟下你……」
所以才會在雜志專訪里說了那麼一句,今日他之所以會成功都該感謝前妻。她能夠想象他是多麼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
羅愛理伏斂羽睫,倚在鄭雍懷里的身子不知不覺蜷縮起來。
他感覺到了她的瑟縮,又是心疼又是憐愛,不覺湊過唇親了她柔軟的臉頰一口。
她輕顫地捏握雙手。
「會恨你,也是因為太愛你。」他悵然嘆息,將她更壓近自己,摟得緊緊的。
「你離開後,我比以前更拚,更加沒日沒夜地工作,一心一意地想成功,就是為了證明給你看我做得到,想看到你後悔的表情。」
可她在兩人重逢後,卻狠絕地聲稱她不後悔。
思及自己曾對他說過的那些絕情的言語,羅愛理不禁伸手拽住他衣襟。
「我們……不能再從頭來過嗎?」他輕聲問她,問得那麼溫柔,那麼纏綿深情。
她心痛得無法呼吸。
「愛理,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他似是感覺到她內心的動搖,乘勝追擊,一口一口在她額頭,在她眼皮,在她粉紅潤澤的香唇留下親密的啄吻。
她的臉頰發燒,暈染的紅霞將她整個人襯得猶如一朵半開的芙蓉花,清艷可人。
鄭雍只覺得自己看迷了,心髒狂野地跳著,奔騰著野性的。
想吃了她,想剝開兩人之間礙事的衣裳,與她赤|果地肌膚相親,然後將她蹂躪得徹徹底底,就像他將她從資源回收站拉回來那天一樣。
「愛理……」令他的吐息灼熱起來,燙著她敏感的耳朵,陽光從窗外灑進來,將那染紅的耳殼映得宛如透明。
他一口便咬住了,輾轉吸吮。
「啊!」她驚得嬌呼一聲,又麻又癢,側頭想躲開,偏他追逐著不放,再加上他一只大手不安分地揉著她,她倏地全身虛軟。
再這麼下去,他們又會陷入緋色狂潮里,但這是不應該的,他們不能這樣做……
羅愛理努力喚回殘余的最後一絲理智。「鄭雍,你放開我……」
她軟軟地哀求,嗓音嬌婉柔媚,伴著急促的氣息。
她不求還好,這一求宛若一把火點燃了鄭雍體內的引信,瞬間激烈地爆開,他翻過身,狠狠地將她壓在沙發上,發了狂地扯開她領巾,方唇在她瑩膩的頸脖間肆意掠奪。
「不要、不要……」她無助地轉著玉頸,試著推開他。
「乖,別動。」他氣喘吁吁地輾轉碾吻著她。
情火熊熊地焚燒,灼熱的體溫燙著彼此,空氣濕熱,蒸騰,就在這桃色的氛圍勾得人神魂俱失的時候,門鈴響了。
一聲又一聲,清脆的鈴聲不掩催促的意味。
「是誰?」鄭雍懊惱得低咆,只想沖出去將那不速之客痛扁一頓。
而羅愛理卻乍然清醒,推開鄭雍,從他汗濕的身下溜出來,臉紅心跳地重新扣好衣扣,用手指梳攏微亂的秀發。
門鈴繼續叮咚作響。
羅愛理懇求地朝鄭雍望去一眼,他會意,一臉氣憤,卻還是依她所願,大踏步地走進臥室躲起來。
她再次理了理外表,確定自己衣裳整齊,這才前去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