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將她接回宮後,雍綸天天都是從坤寧宮上早朝。每晚,他總是將她折騰得渾身沒了力氣,像是存心要她隔日起不了床一樣,而當她強撐著身子起床時,他又會與她同時清醒,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為他熨衣,整理冠飾。
下朝之後,他會與她一起進早膳,往往一整天下來,他與她總是寸步不離的,看在別人眼里,還以為他們兩人多恩愛似的。
梅宛如可不敢奢望他額外的恩寵,只希望他能夠離她遠遠的,還她一個清靜的生活。
「朕听說妳每天接見三卿官員,尤其那個白秋練有時候每天進宮覲見不只一次,朕很好奇,後宮說大,也不過就是那麼丁點兒,你們能瞎忙些什麼?」
說話的同時,雍綸夾了塊肉到她碗里,「多吃些,妳抱起來太瘦了,不舒服。」
聞言,梅宛如揚眸沒好氣地啾了他一眼,心想他既然說她抱起來令他覺得不舒服,又何必夜夜纏著她不放呢?「臣妾天生就是這樣,從沒吃胖過,如果皇上不滿意的話,我也幫不上你的忙。」她淡淡地說道,挾起他擱到她碗里的肉,送進嘴里咬了一口,不知為何,是他挾到碗里的菜肴,吃起來滋味就是不太相同。
雍綸笑著看她吃掉他挾給她的食物,感覺比吃在他嘴里的更加美味,他又挾起一塊魚肉送過來,梅宛如遞上碗要接,只見他笑著搖頭,示意她張嘴,直接將筷子上的食物喂進她的嘴里。
「妳還沒告訴朕,三卿們究竟在忙些什麼?」他一邊喂著她,一邊不忘與她談論正事兒。
「皇上……」梅宛如終于忍不住別開臉,伸手掩住了滿是食物的嘴,「皇上這樣猛喂我食物,要我怎麼回答呢?」
听見她柔軟的嗓音因為滿嘴的佳肴而變得含糊,雍綸忍不住有趣地大笑,饒富興味的眸光毫不掩飾地盯著她,看她忙著把食物吞下。
他發現自己還挺享受這種疼愛她的感覺,一直以來,都是人們在服侍他,供他差遣,而他也沒想過要替誰做些什麼,但是他想要對她好,看見她因此手忙腳亂的樣子,讓他覺得格外新鮮好玩。「吃慢些,吃完了朕再喂。」他故意說話逗她,話才說完,就看見她用雙手掩住小嘴,慌忙地搖頭。他像是終于逮到她弱點似地,肆無忌憚地朗聲大笑,原來,他以為天塌下來連眼楮也不會眨一下的梅宛如,就怕別人發膩似地對她好!
終于吞下了口中的食物,梅宛如沒好氣地瞪著他,覺得這男人擺明了就是存心要整她,雖然,他笑起來的模樣看起來不令人討厭就是了。
「現在,妳總算可以說了嗎?」他收斂了笑意,銳眸定定地啾著她,眼底不再有玩笑之意。
這一刻,坐在她面前的不再是存心逗她尋樂的男人,而是一個帝王,不慍不怒卻懾人的氣勢,令她的心兒震顫。
「為什麼皇上突然間關心起三卿的事呢?」她問。
「朕不該嗎?」雍綸笑著聳了聳肩,「眼下,以八賢王為首的幾位大臣都在議論紛紛,他們說皇後挾內務府以及六尚的擁戴,放任白秋練讓三卿無限擴權,似乎想步武皇韋後的後塵,要朕留意防範,免得讓皇後給爬到頭上,傾倒了皇權而不自知。」
她不訝異听見雍綸提起八賢王,白秋練一直都在提醒她要留神,免得遭到萬有年的陷害,明里有八賢王,暗里有萬有年,兩者都不能不防。「如果,臣妾說皇上該留神的人是八賢王呢?」
雍綸直勾勾地啾著她沉定的美眸,看不見絲毫猶疑,「妳憑什麼要朕相信妳?朕認識王叔的時間,比認識妳更長。」
除此之外,更別說八賢王叔一直以來對他極友善,在他六歲剛回中原,大半個朝廷都在質疑他的存在時,王叔就已經待他如親生兒子一般。
「如果我能夠給皇上證據,讓你相信我呢?」她努力地不讓自己逃開他的逼視,「如果我能讓皇上相信我呢?」
「那就等妳給朕證據再說吧!」他淡定地說道,似乎料定了她做不到自個兒所提出的條件。
他們四目相交,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彼此,彷佛在交換著心思,其實各自懷著不同的念頭,這時,閩兒端來舀好的湯藥,送到主子面前,適時地打破了他們之間沉默的僵局,「娘娘,您的湯藥熬好了。」
一听見說是「藥」,引起了雍綸的注意,「妳為什麼要吃藥?」
「是藥,也不是藥。」她揚唇微笑,不太明白他為何如此擔心,「其實是加了藥材的補身雞湯,我已經吃上好一段日子了,前些時日,胡太醫替我把過脈,他說我天生底子虛弱,需要吃些滋補的湯藥,好好加以調養,所以給我開了這個湯方,他說最好天天都喝,否則,就算真的懷上皇上的骨肉,也很難生體康健的孩子。」
「妳的身子不好?」說話的同時,一絲更甚的憂心沁進他的眸底。
「應該是吧!其實我自個兒也不覺得身子不好,以前當女官時,忙進忙出的也不覺得勞累,但是,胡太醫總歸是大夫,既然他說我身子不好,想必應該就是了吧!」她舀了一口進嘴里試溫度,嘗了不會太燙之後,開始逐口地將藥湯給一口口喝掉。
「妳真是……為什麼不告訴朕」要是朕知道,就不會……」他說到一半住了口,氣呼呼地瞪著她,好像她罪大惡極似的。
「就不會天天纏著臣妾,存心折騰人嗎?」她一邊喝著藥湯,一邊揚眸笑著啾他,看見他俊朗的臉龐神情變得更加難看。
閩兒在一旁見狀,忍不住也掩嘴偷笑了起來,她覺得自從皇上接宛如娘娘回宮之後,他們之間的互動就變得好親密,好令人羨慕。
「朕……」他開口想替自己辯解,卻又打住了說不出話。
「你確實讓我覺得好累,可是,我是真的不覺得自己身子不好,所以才沒告訴你,並不是存心隱瞞,所以你也不必感到罪惡。」說完,她停下了喝到一半的湯藥,輕吐了口氣。她說那些話,並不是想要安慰他,而是在陳述事實,在胡太醫說她身體底子不好之前,她一直都覺得自個兒身子還挺硬朗的,反而是在喝了他所開的湯方之後,開始容易感到疲累。
但是,倘若她哪日懷了身孕,至少希望可以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無論是小皇子或是小公主,都希望她能夠為他生下健康的後嗣,所以,就算湯藥喝了令她感到不適,她仍舊是乖乖地照喝。
「把妳的話收回去,不準說朕讓妳覺得很累。」他氣惱地站起身,雙手抆在腰上,向她擺出了大男人的架勢。
「我只是在說實話。」她搖搖頭,表示恕難從命。
「好,朕知道了,從今天開始,朕不再找妳就是了!」說完,他重哼了聲,轉身拂袖而去。
梅宛如抬眸目送著他離去的背影,幾乎可以在空氣中嗅到他一股子的怒氣,硬狠狠地把才纔的甜蜜氣氛都給沖散了。
她揚唇泛起一抹淺淺的苦笑,心想他不來找她也好,她期盼清靜的日子已經太久了,但是,不知為何,此刻當她想起即將沒有他的日子,竟然已經開始覺得孤單寂寞了起來。
明明是夏日的夜晚,今晚的風卻特別冷涼,不禁讓人感到秋天腳步近了。城東大街上,一所三進的宅邸,不大不小的門面,恰如主人家的身份,誰都知道這戶人家里住了一名宮里的太醫,因為世代都是宮里的御醫,所以稱得上是家世淵源。
黑夜的深處,一陣勁風吹來,呼呼地吹過樹梢,吹過穿堂,響起了宛如鬼哭神號般的聲音,令人聞之悚然。
人們听了這怪風聲,心里都覺得發毛,不知今晚為何刮起怪風,紛紛地將門窗關得更緊,熄燈早早睡了,但是,這名太醫家里卻是燈火通明,門外停著馬車,等著接應里頭收拾行李的家人。
「快走!動作快一點,就快要大禍臨頭了!」胡太醫站在大廳里催促著家人,要他們快點把行李給搬上馬車。
「老爺,到底是怎麼了?你什麼話也不說清楚,就要咱們快點走,我都快要被你給弄胡涂了!」胡夫人被趕得受不了了,忍不住開口問道。「妳什麼都別問,只管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胡太醫臉色蒼白,冷汗涔涔,喘得差點一口氣都要抽不上來。
「那……你不跟咱們一塊兒離開嗎?」胡夫人看見相公這副模樣,心里也被嚇到了。
「不,我留下,應該還能再撐一陣子,可以讓你們走遠一些,記住,出了京城就不要再回頭!」胡太醫送了妻兒上馬車,目送著他們離去。
就要發生大事了!當他今天早上,終于查出萬公公給他的藥粉成分之後,他的心頭就忍不住一直狂跳。
他希望妻兒听自己的話,千干萬萬不要回頭,因為,再過不久,這京城里就要出大事了!